皇凰梦

　　那一日颇为不快，我着实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而且也不想知道他为何生气。
　　这样或许对他阿娘不够尊重，但是我的脾气一上来谁也管不住，这一点和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那日拜会过吕苦桃，随后别了他的阿舅我们就离开了那里。
　　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讲过话，因为谁也不愿意低头认错。
　　这种情况下，如何再向他提起去江南的事情。
　　更何况我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能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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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心里不快，也只能赌着气踏上了回程的路。
　　行了两三日，到达了曲阜。
　　曲阜可是大名鼎鼎，就算是今日依旧以孔子之乡闻名。
　　这让我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想着在现代没来过孔庙又如何，放眼这天下，除了我还有哪个现代人欣赏过一千五百年前的孔庙。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那我可是一定要去看看的，于是决定第二天天亮之后去孔庙看看。
　　自从我们两个闹别扭开始，我们就没有再同房而睡，每到一个地方投宿，我都是拉梅子和我同寝的。
　　梅子颇为无奈，每次都摇摇头说
　　“还不知郎君心里怎么厌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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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这让梅子也颇为意外
　　“夫人缘何起如此之早？”
　　“我今天想去孔庙。”
　　“这……”她面上又现犹豫之色
　　“可是我们今日还要赶路……”
　　“我昨日就跟小二说过了，我们的客房再续一日。”我没理她，自顾自的开始洗漱。
　　我虽然到这里已经将近两年，但是日常的梳洗穿衣还是习惯自己搞定，这一点梅子很了解，也从不干涉。
　　“郎君知道吗？”
　　“要他知道干嘛？他赶他的路，我走我的路。我想着我们去完孔庙再去趟泰山如何？然后顺道下一趟江南？”
　　我越说越兴奋，不由得两眼放光，渴望的看着她。
　　“夫人……”
　　“我知道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够了。你比他的那一群随从都管用。”我笃定的拍了拍她的手。
　　“夫人，您和郎君也怄气这么久了，为何不让一步呢……”
　　“梅子！”我有些生气，厉声打断了她
　　“你到底答不答应！”
　　“夫人，孔庙去去无妨，但是去完孔庙我们还是别耽搁，早些追上大公子一行人为宜。我们毕竟在齐国，况且如今局势也颇为诡谲，我看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妙。”
　　“你这个胆小鬼！”我很不开心，却也不得不考虑她的话。
　　我们毕竟在齐国，如果去江南那还要去陈国，这些国家对于周来讲都是敌国，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抓或者被杀，后果不堪设想。
　　更为关键的是我的身份，或许还可能引起大的争端。
　　我虽然不惧一个人外出，但是毕竟大局为重。
　　日后这些地方都会大一统，我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再去也不迟。
　　只是，本想着顺道去一趟荆州的……
　　我虽然嘴上没有应下，但却也没有跟梅子争执，洗漱完毕，还是套上了一套普通老百姓穿的粗麻外服便出了门，也没跟普六茹坚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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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根本不用我打招呼，梅子怕是早就告诉他们了。
　　清晨的街道还颇为冷清，街边摊贩还在摆摊，店家还在一个个抬开店铺门板。而孔庙中也只有几个早起的儒生在打扫庙宇。
　　这里庙宇颇新，似乎是刚刚修缮过，听说是梁国皇帝刚刚下诏修缮的。
　　这里果真富丽雄伟，大成殿规模不逊于长安城中的正武殿。重檐九脊，黄瓦飞彩，斗拱交错，雕梁画栋，周环回廊，巍峨壮丽殿。内有二十八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浮云龙纹，颇为气派。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不是儒学之士，但是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肃然起敬。于是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孔子的尊像拜了一拜。
　　孔夫子这个跨越千年，仍被世人津津乐道的大儒，如今我面前的，却只是一尊泥雕，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死物。
　　殿中场景虽然肃穆，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慈祥老人，我仍是有一瞬的失神。
　　这尊泥雕，说白了就是一撮土，与其说是为自己祈福，倒不如是一叶障目，给自己一个掩耳盗铃的借口罢了。
　　生老病死，天道循环，谁也改变不了。
　　就算受万人敬仰，却无法改变活着的时候的困苦波折。
　　我又何尝不是呢？
　　历史工笔中的千言万语，后人铭记，对我来讲都毫无意义，至少我所经历的一切，是我所痛恨和不忿的。
　　我不快乐，却无可奈何，我已经退让了太多，甚至将自己一生的幸福也葬送了，我不知道我还会改变多少。
　　我害怕这样的改变，害怕最终我会变成一个自己曾经最为憎恶的人。
　　眼前的这尊圣像啊……
　　你如果真能知晓万物，何不给我指条明路呢？
　　我跪在那里，盯着那尊泥雕，笑着摇了摇头。
　　我总是觉得世人愚昧，而我又聪慧到哪里去了呢？
　　我在梅子的搀扶下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大殿。
　　求人不如求己，以后我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
　　我们又在孔庙里转了转，不远处响起了儒生的诵读之声，我有些不削，嗤之以鼻的笑了笑
　　“论语读了万千遍，能参透的寥寥无几……与其参不透浪费功夫，还不如多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梅子在我身后不置一词，只是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说的有些刻薄，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日身上的戾气这么重，看什么都不顺眼。
　　于是整理了一下心绪，最后回望了一眼这辉煌的孔庙，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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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的店铺陆续开了门，我们就在这里百无聊赖的闲逛。
　　这里虽然不比长安城，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的东西应有尽有。
　　就这么走走看看，也转眼到了晌午。
　　一处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囊，铺子主人热情的招呼我们过去瞧瞧，我看虽然做工还算精致，但都不如独孤熲送我的那个。
　　如今虽然在齐国，为了不暴露身份，我没有佩戴，但是我一直贴身收着。
　　或许当着他的面，我冷言冷语，但是背地里我一个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把他给我的东西都好好的收藏了起来。
　　我看见这些香囊，从怀里拿出了独孤熲送我的那个，想着在市肆里面，没什么大碍。梅子站在旁边也没有阻止，于是我唤她
　　“帮我看看，哪个香囊合适？”
　　“啊？”梅子有些莫名
　　“夫人是说……”
　　“看看哪个和我这个差不多。”我扭过头白了她一眼。
　　她一听，笑了笑，急忙低头说道
　　“奴婢眼光拙劣，对这些东西不甚明了，夫人还是自己做主为好。”
　　“……哼！没意思！”我有些不悦，这个梅子行事谨慎，但连个香囊都不愿帮我选，是不是谨慎过了头？
　　我懒得理她，自顾自的挑了两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对着卖家问道
　　“多少钱？”
　　“诶呦，夫人眼光果然独到，这两个可是我们这里做工最好的，这绢还是来自江南陈国的，一匹之价不下百金！”
　　“……你这个到底多少钱？”我有些不耐烦，冷冷的回到。
　　店主似乎也看出我的语气略有不善，于是急忙赔笑回到
　　“不多……十钱。”
　　“钱袋。”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价格是贵还是便宜，但是我也懒得讲价，伸手让梅子拿钱。
　　只是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的瞄着街对面的汤饼店，这让我更是不快，于是提高了声线，带着些许的怒气和烦躁
　　“梅子！钱袋！”
　　她这回算是回过了神，急忙应了声，掏出了钱袋。
　　我白了她一眼，从钱袋里掏出十个铜板给了店主。
　　店主陪着笑接过钱，对着我又是称赞又是奉承。
　　我懒得理他，把我的香囊都放进了钱袋里，想着这次不让梅子管钱袋，我自己拿着，于是就打算把钱袋贴身放在胸口。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猛地一撞，将我撞倒在地，随手便抢走了我手中的钱袋。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梅子却眼疾手快的一下子抓住了那人的袖口。
　　“站住！”梅子面上的恭顺表情一扫而光，如今目光凌厉的盯着那个人，咬着牙死也不松手。
　　那个人是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的青灰色的麻布衣，身上还有一些补丁，虽然如今天气炎热，他仍然用了一块麻布裹住了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梅子虽然用尽全力，但是毕竟是个女子，身量和力气都远不如他，他回首一掌朝梅子的头颈劈去，但是梅子眼疾手快，一下子闪了过去。
　　可是这个动作也使得梅子放松了手上对他的束缚，他随即一甩袖子，挣脱了梅子的牵制，立刻拔腿就跑。
　　我见状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梅子吼道
　　“把钱袋抢回来！我的香囊还在里面！”
　　梅子本想过来扶我，但见我如此，却没有直接去追，而是犹豫的站在了原地
　　“夫人……”
　　“怎么？？”我见她踌躇不定，怒上心头
　　“快追呀！”
　　“可是这是在齐国……如果这么追下去……怕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梅子凑到我身边，有些犹豫的说出了她的顾虑，而我却完全听不进去。
　　“你不追我追！这个香囊我一定要拿回来！”我愤怒的一跺脚，再也没有心情理她，立刻追了上去。
　　“夫人！”梅子见我根本听不进去，急忙唤了我一声，也无奈的追了上来。

《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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