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

　　从戚里出来，会路过东宫。
　　往日里若是入宫觐见，阿大总是会在东宫等我一同前去，今日也不例外，远远的便见到一纵车队等在东宫门口。
　　见我的车队近了，阿大便在秀竹的服侍下走出宫门，等在一旁。
　　她一向礼数周全，见我下车，便立刻行礼。
　　起先我还是不允，毕竟国礼为重。只是阿大言百善孝为先，坚持如此。久而久之，我也便接受了她的礼遇。
　　“天凉了，你还站在风口，怎叫我不担心？”
　　我将她扶起来，道。
　　“女儿穿的厚，无妨。”
　　阿大甜甜的笑着，拉起了我的手。
　　这孩子入宫也有两年了，身量高了些，却越发清瘦，我拉着她瘦骨如柴的手，一阵的心疼。
　　“你这是怎么搞得，宫中山珍海味，怎么就养不胖呢？”
　　“女儿随阿娘，您看您都八个月身孕了，还是什么纤瘦。”
　　阿大道。
　　“就你理由多。”
　　我点了点她的鼻尖，随她一起上了我的车乘。
　　马车启程，向宫中而行。
　　“这也过了两年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消息？”
　　我责备道。
　　“……阿娘……”
　　阿大见我又提孩子的事，一面娇羞一面尴尬的别过了头。
　　“太子也算老实，一直宿在你宫里。虽说开战之后他去的少了，但也算频繁。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一直没有反应呢？”
　　“阿娘……这事儿……要靠缘分的……”
　　阿大尴尬道。
　　“缘分？”
　　我反驳道，
　　“就算几率再低，这都多久了，撞也撞上了。”
　　我皱起了眉头，疑惑不已。
　　说实话，阿大在宫中的一举一动秀竹都有呈报。虽说入宫那日宇文赟因为杨玄感之事没有与皇后圆房。但是事后我与普六茹坚都努力平息事态，第二月便让他们顺利圆房。
　　虽说宇文赟性格有些乖戾，偶尔会对阿大发脾气，但也算未做出格之事。
　　虽说后来又娶了两房，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宿在阿大处。
　　然而令我颇为不满的是，他们婚后不久，东宫之中一个因家人犯罪连坐，而被从吴地没入东宫的宫女却被曝怀孕。此女长宇文赟十二岁，怀孕之时已然二十六岁。
　　此女身份低微，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她。到我知晓她有身孕之时，已然三月有余。
　　我本想让秀竹暗地里把这个孩子做掉，却被普六茹坚制止。因他告知我，宇文邕已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且不说除掉这个孩子必将艰难，若是他有三长两短，怕是定会一查到底。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催促阿大，希望她能尽早为宇文赟产下嫡子。更希望这个叫朱满月的宫女能生下个女儿。
　　然而天不随人愿，也就是不久前，这个女人竟然为宇文赟生下了一个儿子。
　　虽然些许早产，孩子瘦弱了些。但毕竟是宇文赟长子，举国欢庆，张灯结彩，我看着宇文赟脸上得意的笑容，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宇文邕有理由高兴，李娥姿更是兴奋异常。然而对于我和普六茹坚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
　　若是阿大无法生下儿子，那么这个孩子便要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一个宫女，却妄想压在我随国公府之上……
　　如此……
　　何人能原谅？！何人能忍气吞声！
　　“我听闻，东宫之中似乎又传出了有人有孕的流言……”
　　“怎会呢？我这个东宫之主都不知晓。”
　　我话还没说完，阿大便急忙道。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见她如此笃定，便未在多言。
　　两日前，我听梅子说，东宫之中有个姓王的宫女有了身孕。
　　我本觉得此事玄妙，然而阿大的反应，却更让我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个孩子是真的？
　　我未再多言，然而心中却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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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阿大一同前往椒房殿，宫中不可乘轿，然而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兴致，能有闲情与阿大一同散步，也算是难得了。
　　我不再与她讨论孩子的事情，这让她轻松了不少，也开始欢笑起来。
　　入秋的天气凉爽，阿大看着萧瑟的落叶虽有些许惆怅，但似乎并未不快。
　　她指着宫中盛开的秋菊，开心的说道，
　　“又要到重阳节了。希望今年重阳爹他们能得胜而归。”
　　“是啊……”
　　我叹道。
　　转眼到了椒房殿前，阿大前来扶我。还未曾走两步，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望，不是别人，正是宇文婉英。
　　自从之前与她彻底决裂之后，我与普六茹瓒一门便再无往来。
　　平日里宫中见面，就连一句话甚至一个礼节都不愿遵守。每每见到我，她都是扬长而去，纵然是随国公府翻身，阿大成为太子妃，也未曾改变。
　　其实我本就已经把她忽略了，虽然我与她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但无甚往来甚至无所交集之人，我又无法立刻将她置于死地，便只得将她从我的生活中暂时隐去，等待来日方长。
　　然而我打算暂且放过她，而她却不愿意轻易放过我。
　　听闻她时常于东宫走动，阿史那悉昙那边，李娥姿那边都往来频繁。还有她的兄长，宇文邕和宇文宪，也与她多有联系。
　　我总是戒备着，总觉得她即使无甚大的作为。但是有时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也会让人心烦。
　　阿大见宇文婉英，立刻上前行礼，
　　“丽华见过姑母。”
　　我见她如此谦卑，不甚满意。她是太子妃，本应是宇文婉英行礼才是，却不曾想阿大竟然自降身价。
　　因阿大的缘故，她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冷着脸给阿大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妃。”
　　阿大虽是晚辈，行礼在先，然而她却并未让我觉得谦卑，她站起来从容的将宇文婉英扶起，说道，
　　“丽华于宫中，多受到姑母照顾，还望姑母日后不要再向丽华行礼，免得旁人觉得丽华不知礼数。”
　　“嗯……”
　　宇文婉英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那妾身先行告退。”
　　说罢她冷眼扫过我，便不再纠缠，直径离开。
　　“……听说她那二儿子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我冷言道。
　　“静郎确实是比较柔弱，大家都很担心。”
　　阿大道。
　　“哼……”
　　我冷哼一声，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谁让她信错了人。”
　　我的声音虽低，却是被阿大收进了耳朵。她的神色微变，略显失望。
　　她深吸了口气，重新过来扶住我，说道，
　　“走吧……”

《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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