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

　　庆典在文昌殿举行，颇为盛大，文武百官皆到场。
　　我跟在高长恭身后，在皇上身边的大宦者何洪珍的带领下来到大殿前。
　　高纬一身玄黑龙袍，十二条玉冕挡住了他的脸，然而他身上的戾气却越发的强烈。
　　他双目幽幽的盯着前来的高长恭和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过身边的胡昭仪揽在怀里。
　　陆令萱站在他身边，看到这个场景不发一言。然而他左手边的高大男子却回过头，蹙眉盯着高纬。
　　“臣高长恭携妾室拜见吾皇，千秋万岁。”
　　高长恭恭敬的下跪行礼，我也在他身后跪下。高纬冷冷的笑着，那如幽魂般的眸子却射向了我，我内心惊颤，把头埋得更低。
　　“皇上！”
　　那个高大男子见高纬不放开胡昭仪，也没有让我们起身的意思，不满的斥责。
　　高纬听罢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一甩袖子放开了胡昭仪。胡昭仪尴尬的笑着，退后了两步。
　　“兰陵王请起。”
　　高纬走到高长恭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我也随之起身。
　　“谢皇上。”
　　高长恭回礼道。
　　“呵……”
　　高纬冷哼了一声，说道，
　　“今次定阳大捷，四兄临危受命，接替段韶，没有让朕失望。四兄打败周寇，将其赶回黄河以西，此乃大功。”
　　“皇上所言极是。”
　　高纬言毕，他的宦者何洪珍谄媚的说道，
　　“兰陵王之所以能大破敌军，全赖其在军中声望显赫，将士们皆对其马首是瞻，如此才能团结一心啊！听闻如今周国那皇帝一听到兰陵王的名号就吓得腿软。”
　　“说的是！哈哈哈！四兄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高纬哈哈大笑，笑的玉冕剧颤，状似疯癫。
　　陆令萱仍是一言不发，垂目不言。而他身边那男人见到高纬如此，神色一暗，上前一把抓住了高纬的胳膊。
　　“皇上！”
　　他压低声音，在高纬耳边说道，
　　“如今百官皆在，皇上不可失态！”
　　高纬猛地瞪了他一眼，然而那男人更不是好相与的，他丝毫畏惧的盯着高纬，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高纬皱起了眉头，他深吸了口气，抿着嘴唇别过了头，那男人才松手。
　　高纬整了整衣襟，回过头说道，
　　“兰陵王高长恭接旨。”
　　高长恭与我听闻皆下跪。
　　高纬说道，
　　“兰陵王定阳一役居功至伟，赏黄金千两，田亩万顷，食邑万户。兰陵王妃郑氏进郑国夫人，士一品，班列长公主之上！”（[1]北齐北周之时是否有国夫人位阶还有疑问。但是既然没说一定没有，所以我就这么写了。）
　　“谢皇上隆恩。”
　　高长恭唱道，我也随着高长恭磕头行礼。
　　高长恭似是并不高兴，他剑眉紧蹙，好似心中忧虑。
　　“四兄请起吧……”
　　高纬拉起高长恭，说道，
　　“四兄的威名，如今可谓是威震海内。有了四兄，朕就再也不用担心周国狗贼的挑衅了。”
　　“皇上过奖，”
　　高长恭看了高纬身边的男子一眼，说道，
　　“无论是在下，还是斛律将军，我们皆是在皇上的庇佑之下。臣等自当竭尽全力，侍奉君主。”
　　“错了~”
　　高纬盯着高长恭，神色幽幽，语气怪异，
　　“除了四兄，朕谁也不需要~”
　　“……”
　　高长恭看着高纬许久，抿起了嘴，一言不发。
　　高纬拉起了高长恭的手，说道，
　　“四兄如此英勇，相貌也是我皇室之中最为出色的，朕倒是有些担心。听闻每次冲锋陷阵，四兄都是冲在最前面。不像有些将军，都是躲在大帐之中。”
　　高纬斜眼看了一眼斛律光，继续道，
　　“你说四兄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脸可是怎么好？”
　　“你我既同为皇家，国事便如同家事般。家事亲切，便不觉遂然。”
　　高长恭反手握住了高纬的手，微笑说道。
　　我听在心上，眯起了眼睛。而高纬也是一言不发，过了半晌，他突然大笑起来，说道，
　　“说得好！那朕就放心了！”
　　他拉起高长恭率先入席，我也跟在后面落座侧席。
　　高纬把胡昭仪叫到身边，伺候他喝酒用餐，何洪珍笑眯眯的走到高纬身边说道，
　　“今次席间歌舞，奴才征求了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们的心思，特意编排了新节目，皇上可是愿意赏脸？”
　　胡昭仪给高纬喂了口酒，高纬享受的回味片刻，说道，
　　“……新节目？好！朕今日高兴，那就来个新曲目！开席吧！”
　　何洪珍听罢很是高兴的一甩拂尘，说道，
　　“皇上有旨！开席！”
　　下首众百官听罢皆唱万岁入席。
　　很快鼓乐声响起，高纬兴奋的直起了身子。然而来的却不是能歌善舞的胡姬，而是一群戎装将士。每人左手盾牌，右手长剑。他们列阵而入，大喝一声。
　　鼓乐凝重，他们一声一声的敲击着盾牌，发出睥睨山河般的咆哮之声。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群士兵，心想这算是个什么曲子。
　　高纬看到这些英姿飒爽的士兵，却是沉下了脸色，他招呼何洪珍到身边，问道，
　　“这是什么曲子？”
　　何洪珍挑着眉毛，赔笑着说道，
　　“回皇上，这是《兰陵王入阵曲》，这可是斛律皇后亲自编排的，说是为了兰陵王接风洗尘之用。”[2]
　　“呵~”
　　高纬怪声怪气的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倒是颇为淡定，认真的吃着几案上的菜肴，看也不看一眼。
　　将士们此时裂成了两个方阵，开始互相叫嚣示威。双方不相上下，看似颇为胶着。
　　这时，一个将领服饰的士兵从左侧的阵营中冲了出来，直冲对方阵营重心而去。刹那间，对方被冲垮，不堪一击。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表演，转过头，却不小心对上了高纬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神。
　　我见状，从容的对他行了一个垂目礼，拿起我身边的酒樽喝了一口。
　　胡昭仪似乎注意到高纬在盯着我，急忙笑着给高纬加了口菜。
　　我放下酒樽，看向胡昭仪，她轻轻向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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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昭仪给高纬灌了许多酒，高纬很快便不省人事。典礼结束，我便起身，打算随高长恭回府。
　　这时，来了一个宫装女子对我行了一礼，说道，
　　“奴婢是胡昭仪的侍女小饼……”
　　“小饼……”
　　我听到觉得有些可笑，想不到胡昭仪看起来好似妩媚，自己的婢女名讳却透着少女般的可爱。
　　小饼羞涩的低着头，说道，
　　“昭仪娘娘让奴婢提醒夫人，此番还是应去拜见皇后为好……”
　　“……”
　　我听闻，收起了心中笑意。
　　说的没错，我来到齐国，从未去见过斛律皇后。
　　如今既然入了兰陵王府，如若不拜见，于情于理皆是说不过去。
　　“替妾身谢谢昭仪娘娘。”
　　我回道。
　　小饼听罢对我福了福便离开了。
　　高长恭站在一旁，见小饼离开，说道，
　　“昭仪娘娘所言有理，夫人还是快去吧……”
　　“好。”
　　我回道，
　　“殿下不用等我 ，自行回去便是，王妃还需要您照顾。”
　　高长恭听罢略微感激的说道，
　　“多谢夫人，那在下便先去了。府卫留给夫人，夫人快去快回。”
　　我和梅子目送高长恭远去，梅子说道，
　　“胡昭仪这是何意？”
　　“不知……”
　　我回道，
　　“如今这里皆陌生，还是不要做无端的猜测为妙。”
　　“是。”

《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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