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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宴(下)
“郑使君,怎么酒喝到一半便出来了?”
郑译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北阁正堂后的庭院里。他负手而立,站在凉亭中。
我见他似乎是在等我,于是回头对梅子摆了摆手。
梅子见状点头退下,我看她一切妥当,便故作轻松的走过去,好似与之闲聊。
“在下本就不胜酒力,喝两盏便不成了。于是出来透透气。”
郑译颇为有礼的对我做了个揖,客气的说道。
“这倒是奇了,”
我走到他身边,对他福了福,笑着说道,
“妾身听闻风雅之士皆好饮酒,当年竹林七贤,不也是以酒会友?妾身曾经听闻一句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看来今日是夫君与妾身招待不周了……”
“哪里哪里……”
郑译听闻,急忙摆了摆手,故作谦虚的说道,
“的确是在下不胜酒力。普六茹兄与夫人皆是好客之人,只是在下自从侍奉太子,便不敢过多饮酒。后来皇上更是禁了东宫饮酒,在下便再无机会畅饮。今日在下还要回东宫,如若一身酒气,岂不是犯了大忌?”
“竟是这样?”
我听罢,故作惊讶的问了声,急忙道歉道,
“是妾身考虑不周,望使君万万不要怪罪。”
“夫人多虑,不必不必。”
郑译见我如此,笑着将我扶起来。
“话说使君日日在太子身边,可谓是太子最为亲近之人,”
我直起身子,略带深意的看着郑译,说道,
“请问,太子进来可好?”
“这个……”
他见我如此问,略带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无人之后,向我走近几步,说道,
“太子还是老样子,安排的课业,平日里请安祈福也都照做。只是……自从皇后进宫,李昭仪的地位大不如前。听闻去年一年,皇上临幸崇义宫不超过十次。虽然如今中宫无子,但是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早晚……”
郑译声音越来越低,更是带了微微的颤抖,似乎有些紧张。
他说到一半,便似乎是说不下去。
我大概知道他的想法,如果有朝一日,东宫易主,那么他的仕途,便也是完了。
“使君是否曾与夫君提过此事?”
我听罢,问道。
“诶……我知道普六茹兄如今也是颇为艰难,最多向他吐吐苦水罢了……”
郑译愁眉不展的低着头,叹了口气。
“妾身也知道如今的近况,连你们男人都无能为力,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我明白了普六茹坚的意思,看来郑译还不知道阿史那悉昙无法生育之事。
既然如此,那么内宫隐秘,我也绝不能透露分毫。
“在下是听闻,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是当年明敬皇后身边的贴身宦官,和夫人有些私交。如果有机会,夫人能否在王公公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给在下换个差事?”
郑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听罢,心中不由得鄙夷。
这个郑译,真是想升官想疯了,刚才还道貌岸然的在普六茹坚面前说自己早已寄情山水,如今却是想着怎么才能换个稳妥的主子。
他倒是调查的清楚,知道我和宇文婉英不和,和尉迟氏也不相往来,于是竟然想到让我去找王藻。
他倒是不如直接说,让我去找宇文邕来的更为直接。
我虽然心里不快,但是面上仍是和善,想了想,便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
“可是……使君你忘了当年答应过妾身的事情了?”
“诶!夫人啊……”
郑译一听,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
“如今就连我这样的太子身边的近臣都要找出路,太子和昭仪娘娘终日里更是惶惶不安,夫人你为何还那么执着的非要把女儿送进去跟着受煎熬?”
“……”
我看着郑译,低头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因为……丽华这些年,一直没有忘了太子……”
“……”
郑译一听,惊讶的看着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有昭仪娘娘,丽华也颇为挂念。在她心里,太子和昭仪娘娘也是她最为亲近的人……我是她的阿娘,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开心快乐。她如此割舍不下,我怎么能拂了她的意呢?更何况……太子难道不是吗?”
我抬起眼睑,目色幽幽,看的郑译有些发毛。
“……”
郑译听罢沉默了片刻,眼神中带了些狐疑的问道,
“夫人……的意思是……”
“妾身的意思是,无论太子如何,丽华对太子的心思是不变的。”
我对郑译的表情很是满意。
无论他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他将这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与李娥姿和宇文邕听,那么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
郑译听罢,仍是讶异了许久,半晌,他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呵呵……”
我见状,放下心来,笑道,
“不说这些了。使君在宫中,可是有什么见闻?”
“见闻到说不上,”
他见我换了话题,便也把刚才的话放到一边,
“李昭仪失宠,除了例行的请安行礼,便日日呆在崇义宫不出来。有时见到李昭仪,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原先宫里只有皇上一人身体欠佳,如今又多了昭仪娘娘,诶……也是苦了太子……”
“皇上的身子怎么又不好了?”
我听罢有些惊讶,宇文邕自从当了皇帝,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日日汤药不离口。
只是我先前见他,虽是孱弱,却不至于病势沉疴。
如今听闻郑译如此说,心中不免担心。
“皇上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听说还在皇后寝宫突然晕厥……”
郑译见我如此问,声音更低的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说皇后娘娘吓得不轻……”
郑译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般的停了话语,看着我。(意识到太子有戏)
我却没有在意他的神情,而是紧张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其实,在下也是听说……”
郑译见我神情紧张,便也急忙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
“近来宫中的流言蜚语颇多,实难辨真伪…… 不过,今日与夫人闲聊半晌,着实收获颇多。”
郑译说罢,看着我笑道。
我见他如此,也笑着回道,
“使君也颇为爽快,知道妾身关心太子,心系圣上,便如实相告。”
“在下与普六茹兄本就是太学同窗,这份情谊在,更是要相互扶持,贫贱之交不可忘,在下还是铭记于心的。”
郑译笑着对我作了一揖。
“那……日后有什么事,更是要使君照顾了。”
我见状也礼敬有嘉,随手把刚才李娥姿送来的紫檀珠串塞进了郑译的手中。
“这……”
他看到紫檀珠串,两眼放光,却强装镇定的笑了笑,想把这珠串还给我。
我见状后退了两步,说道,
“使君收下便是,这是夫君给使君的礼物。既然已经有人送了,那便是我随国公府的东西,使君不必介怀。”
“这……哈哈……”
郑译听罢笑了笑,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
他嘴上仍是推辞着,但是却默默的把紫檀珠串放进了怀里。
我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放心了些,看来这回,郑译恐怕只能选择与普六茹家合作了。
这人虽然不可信,但是可以利用,这就足够了。
“哦,对了!”
郑译把紫檀珠串放好,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
我接过信,上面是行云流水的几个字,
独孤伽罗亲启
“这是……?”
我有些狐疑的抬起头问道。
“夫人是否与齐国兰陵王有一面之缘?”
郑译见我如此,问道。
“这是兰陵王的信?”
我很是惊讶,却是同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希冀,这难道……
“没错,这是兰陵王的亲笔信。听闻他曾尝试了数次,皆所行不通。于是只得通过郑氏荥阳祠堂将这封信传到了在下手中,由在下亲自转交。原先在下是想把信给普六茹兄,然则这信分明是写给夫人的,在下便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亲自给夫人才是。”
“谢谢使君。”
我低头看信,心中又是忐忑不安,又是激动兴奋,于是对郑译鞠了一躬,甚是感激。
“夫人不必多礼。”
郑译见状急忙将我扶起来,说道,
“只要日后在下能与普六茹兄与夫人相扶相持,在下愿意继续当这个跑腿的。”
他笑着开了个玩笑,我见状急忙赔笑。
“在下出来也久了,这便回去了。”
郑译见我似乎想拆信,于是对我作了一揖。
“妾身还想在此处逗留片刻,使君便先回吧。”
我回了一礼,说道。
郑译见状,便不再停留,回身离开回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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