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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面(上)
我进宫第二日清晨,普六茹忠病情突然恶化。
或许也不叫恶化,御医说他的清醒是回光返照。
只是在这个时间仍有记挂之事,做完了,便再无牵挂。
普六茹忠临终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家里的家产怎么分,田产如何管理,孙女孙子的教育……
一件一件,他心里都有分寸。
只是他不知,无论如何分产,也不敌皇帝诏书的权威。
普六茹忠过世的第二日,普六茹坚便把诏书中吩咐的五百户食邑给了普六茹慧,而为了公平,同样分了普六茹整五百户。
普六茹慧和普六茹整皆在外各自建府,日后虽是兄弟,但却已然分家,心早已不往一处想了。
一月后,普六茹坚在随国公府继嗣封号,成了大周新一任随国公。而我,也随之成了大周的随国公夫人。
三日后,宇文邕下旨,以普六茹忠之军功,封普六茹勇为博平侯。
七月,普六茹慧上书皇帝,更名为瓒,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为父祈福,为子请愿。
庆幸的是,普六茹忠过世后不久,普六茹静的病情竟然开始好转,似是有恢复的迹象。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曾让梅子仔细调查普六茹静的病情,以及宇文邕派涟儿去公主府的目的。
梅子告诉我,所有的线索似乎是被刻意隐瞒了一样,派去的人,要不是一无所获,要不,便是从此消失不见。
她所能知道的,便是宇文邕似乎与我一样,对普六茹静的病情产生了疑惑,至于他做了什么,我们却一无所知,更无从知晓他是否有参与其中。
而更令我怀疑的却是,这件是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干涉,大冢宰府邸,似乎也有人在暗中关注着这件事。
只是,这些事情,我如今都没有心思来管。
我真正担心的,只有一个人……
自从父亲过世,他便把自己关进了暖心斋,我竟是没想到,他的打击会如此之大。
我不想打搅他,许多事,要想走出来,只能靠自己。
或许,这是他破茧成蝶的最后一步,最为艰辛,却终将会迎来最终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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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府内的大小事务,皆是由我处理。
我每日路过暖心斋,那里总是一盏烛光,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
梅子常劝我去看看他,我却每次都一笑置之。
他不会愿意我看到他最脆弱的样子。我如此做,只是希望帮他保留最后的自尊,还有那一丝丝的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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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普六茹忠去世后,府里却时不时多了一些术士,出入暖心斋。
听梅子说,他们皆是些相面之人,普六茹坚寻来为自己面相的。
面相?
当年他外派之时,便有庞晃曾言“公相貌非常,名在图箓。九五之日,幸愿不忘。”
那时虽然普六茹坚嘴上不说,但是现在想想,他心里应该是开心的。
如今他如此沮丧,把所有的寄托皆放在那些来路不明的术士身上,让我有些不安。
他找的人,应该还是可信的,但是这些人如果胡言乱语,怂恿他做些危险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
我一个人呆在东阁的厢房,看着阿大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阿大和地伐已经懂事,但是阿二,阿三还有最小的阿四仍年幼。
或许孩子天性敏感,在普六茹忠过世的前一个月,如大人一般,日日也是精神不济。
但是日子久了,孩子的天性仍在,仍是无法如大人一样忍受寂寞。
我没有心情管束他们,便把她们交给了阿大和小翠。
阿大是个好阿姊,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有她在,帮了我不少忙。
梅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茶,
“夫人……”
她看了看我,有些心疼
“喝口茶吧……”
“不……”
我见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陪我去一趟般若寺。”
我拿了披风,还没等梅子放下茶杯,便直径出了门。
一路无话,我随手掀起珠帘看着窗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人都在说着皇上即将到来的大婚,聊着未来的皇后。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羡慕。
我不能像他们一样简单的生活,我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好羡慕他们,其乐融融,可以为了简单的丰收而快乐,为了娶妻生子而庆祝。妻子好合,兄弟既翕,更不用担心有人会害他们。
我多么想生于山水间,与普六茹坚做一对最为平凡的夫妻……
“夫人……”
梅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了神
“到了……”
“好。”
马车停下,我便在梅子的搀扶下起身。下了车辇,便是般若寺。
般若寺仍是如当年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院门掉了些漆,看起来更为破旧。
我随着梅子进门,却觉得这里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这里也是普六茹家的管辖之下,竟然连侍卫也没有。却多了一些年轻的少年,正在院子里做清扫。
这些少年我一个也不曾见过,而且都颇为年少,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六岁。
我站在门口,他们见我进来,一个个警惕的放下了手中的扫把,梅子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我一眼,便挡到我身前,说道,
“这位是随国公夫人。”
少年们一听,似是有些吃惊,急忙放下扫把,整齐地站成一排,对我行礼道,
“见过夫人!”
“免礼,”
我让他们起来,问道
“去请来和,我有事找。”
“来和……?”
少年们面面相觑,似是并不知此人。
我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么多年我没有来过这里,现在却让我不明白普六茹坚到底做了些什么,般若寺似乎应藏着什么秘密。
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上前几步,对我恭敬的作揖,随后问道,
“夫人所说……可是之前一直寄宿在这里和相面和尚?”
“……正是。”
我看着他,似乎并不像骗我的样子,于是问道
“他在何处?”
“他在八年前便离开了这里,我听之前在这里的尼姑说他似乎是去云游了。”
少年回到。
“云游?”
我听了失望,云游便等于是失踪了,如果找他便有些困难。
“不过……”
少年抬头看了看我,说道,
“上个月……就是前随国公病逝没多久,他曾经回来过……他说,如果随国公,或者夫人要找他,去城南的遵善寺,便可寻到……”
“……
”我一听,不由得有些好奇
“来和……”
他似乎不是一般人,似乎是有意躲避这八年,而又知道我要寻他,特意回了长安……
这个人,有些意思。
“梅子……”
我思考了片刻,了然一笑,回身行步,说道
“去遵善寺……”
“是。”
她微微点头,转身随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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