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重生

　　11.

　　重楼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的生气，有关紫萱和女娲一族的事情其实他早已查清楚，或者说不想再去细查。他曾经散尽魔力只为了救下紫萱，可紫萱还是死了，甚至到现在，他封印的那座塔，也不知变成了几砖几瓦如今又在何方。世事无常沧海桑田，纵使是已经经历了万千岁月的魔尊，面对这样的变迁，还是免不了有一些失落和难受。

　　景天故去之后，紫萱的踪迹他也无处可寻。如今突然听到昔人已去的消息，他原本以为对这蝼蚁遍地的人间再无牵挂，却做不到像过去那样再独来独往。重楼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仅仅是短短几日，竟已与现世有了诸多羁绊。景天曾经对他说，“我失去了重要的人，可还有其他人对我同样重要”，他说那话时候的模样，重楼到现在都还记得。紫萱终究没有逃脱女娲一族的宿命，可他有心多跟溪风呆几天，看看南宫煌……也看看那女人的心愿。

　　重楼突然想到最近好像许久不曾见到那个唇角含笑的女人，特地回来看一眼。他一向没有敲门的习惯，想都没想直接用魔法转移进了房间，却不见景浅的踪影，最后看到自己房间虚掩着的房门，重楼有些讶然，走近之后听到的二人对话，则让他怒火中烧。

　　难怪、难怪最近对本尊如此冷淡，原来心里牵挂着别人呢！

　　重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没有任何立场的，他只觉得屋子里那只鬼抢了自己的房间不说，还把景浅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也抢走了！

　　其实他只是雏鸟情结又发作了。毕竟来到现世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景浅，第一个交谈的人是景浅，就连第一顿早餐，都是景浅买给他吃的。正是因为这样，他下意识地把景浅当成可以信任，甚至是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其他人还是那个高贵冷艳桀骜不驯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的重楼，对景浅，就变成了那个顺毛就给脸的傲娇癌晚期患者。

　　话说休繁，重楼“捉奸”之后愤怒地摔门而去，留下房间里景浅和竹曦两人大眼瞪小眼，方才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还是景浅率先笑出了声：“不知道他又在别扭什么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竹曦垂下眼应了声，看她起身，又目光闪烁不定的跟着她的身影目送着她出了门，直到听到门上咔哒一声响，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来。收起装出的羸弱样子，竹曦摸着下巴摇头叹息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景浅出门，果然看到重楼一脸不爽地靠在躺椅上。她发现重楼对这个躺椅情有独钟，有事没事都会坐在那上面，类似的情况还有他们家灯的开关，还有那个颗粒棉的抱枕。后来那个抱枕又被重楼捏爆了几次，景浅东补一道西补一条的，最后干脆给抱枕换了个套子。

　　种种行迹都让景浅觉得重楼就像只虎皮大花猫，平时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可一旦碰到新奇的东西，瞬间就现了原形。

　　重楼看到景浅磨蹭半天才出门，甚是不爽的用鼻子出气。他想着，如果景浅要解释的话，就勉强听一听，可如果她要说什么别的，就直接甩袖子走人，不在这里找气受了！

　　景浅眉眼弯弯地开口道：“你吃过了么？”

　　重楼：………………。

　　重楼：“不曾。”

　　景浅闻言向厨房走去，拉开过道里的雪白冰箱，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家里也没菜了，要不一起去食堂买些？”

　　重大猫甩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看到冰箱里只有几根蔫了的黄瓜，就连吃剩的菜都没有，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嘲道：“身为女子却——”他愕然地看着景浅径直越过自己朝门口走过去，像是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正要说点别的什么，又看她拎着钥匙头也不回的对自己招了招手，大猫窝了一肚子火，却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行走过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在妖市，身边是形形色色的摊位，而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两人还在因为那只鬼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又是那只鬼！重楼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有些懊恼，看了看身边裹着件毛绒大衣的景浅，好像什么火都发不出来。

　　景浅却正色道：“我不愿下厨，是因为不喜欢。”她的目光从街边的广告牌一直转到远处的十字路口，就是不放在重楼身上，“如果你非要吃家里做的，可以自己去做。”

　　重楼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皱着眉头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饭？”

　　景浅抬头挺胸步伐不变正视前方，好像说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一类的话：“难道魔尊就不能做饭么？况且不都说男人比女人做饭好吃么。”

　　魔尊脑补了一下自己围着家里的草莓围裙下面条的样子，打了个寒颤，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想法赶出去。却听景浅又道：“或者你也可以搬到溪风那边去，青青每天都会过去，她的手艺很好的。”

　　这话在重楼脑袋里翻译完毕之后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她要赶我走。”

　　于是魔尊出离愤怒了。

　　这算怎么回事！居然就要赶自己走了！

　　重楼瞬间冷下脸色来，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声音像是在冰点以下：“哼！我搬走，你们便可独处了——景浅，你这主意打得挺好！”

　　景浅表情不变，在重楼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转身，微笑着看着他：“你说什么？”她明明还是弯着嘴角的样子，可那眼神却是重楼头一次看到。就连当初在幻阵里两人争吵时，都不曾见过她这样的情状。那眼神里好像有愤怒，有失望，还有更多的，重楼看不懂。

　　重楼毫不留情地嘲道：“哼，人鬼殊途，况且那弱鸡连鬼气都控制不住——”弱鸡这词是他最近刚从青青嘴里听到的，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在景浅家赖着不走的那只鬼。

　　景浅终于收起了万年不变的微笑，这让她原本因为微笑显得温润的五官显露出了原本的凉薄之意来，她气场全开，还微微眯起了形状姣好的杏眼，竟生出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来。

　　景浅直视着重楼的双眼，轻声道：“重楼，你不要忘了，就连你，也是我收留的。”

　　说完这话后，她没有任何停顿，转身就继续走了下去。小牛皮靴在地上敲打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只留下重楼一人站在原地，他握紧了拳头，双眼中几乎快要燃起火焰来。

　　景浅说的没错，可就因为没错，重楼才恼怒无比。

　　周围人潮涌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牵挂和爱着的人。小孩子在缠着大人想吃棉花糖，带着粉色毛线帽子的女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嗔怒的抬手打向身边坏笑着的男孩子，就连年过八旬的老人，也一个搀着另一个，慢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最初的怒火过去之后，魔尊不免有些失落，这失落就像他那日兴冲冲去找景天喝酒，却发现那人已经须发全白，靠在桌子上乐呵呵的冲自己笑。时光带走了他的朋友，如今他以为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却亲口抹消了他这些念头。

　　不过几乎只一个瞬间，他就释然了。毕竟只是些蝼蚁。蝼蚁的喜怒哀乐，是不足挂齿的。而那个女人，也不值得他去与之计较。只是个凡人，没什么好挂念的。

　　他再转头去看向前方的时候，已经寻不见景浅的身影了，重楼冷哼一声，用刻印给溪风传消息：“来喝酒！”

　　只是个凡人而已，没什么……好挂念的。

　　……没有。

　　景浅独自走远了，因为生气，她的步速都比平时快很多。她搞不明白为什么重楼总是对竹竿恶语相向——不过非要说的话，他分明对所有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鄙视的态度，除了他过去的手下，除了他曾经一起喝酒比武的朋友。

　　哼！这个人自大又自恋，真是糟糕透了！

　　景浅的思绪从要去买的菜跳到家里躺着的竹曦，最后又跳回重楼血红的眸子上。她知道说话伤了他，可这不在她在乎的范畴之内。话虽如此…这都冬天了，最近许久不见面，也忘记给他置办冬天的衣服了，他会不会觉得冷呢？虽说他是魔，有魔力护体，可不是说他魔力尽失，需要重新修炼么？

　　走着走着，景浅原本还在生气，却不知不觉开始盘算银行卡里的余额了。冬天的衣服可不能再像夏天那样马虎，是要穿很久的……

　　与此同时，妖居里毛宁正化了原形盘在南宫煌腿上，随着他一下下梳毛的动作舒服地打着呼噜。头发火红，纵使是在冬天也像热带居民一样简单的袒露胸膛穿着大花裤衩的火妖阿东叩门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地冲南宫煌打了招呼，随后冲主事腿上的那只白猫说道：“小猫，有只鬼找你，姓竹，说是你的朋友。”

　　小猫从南宫煌腿上跳下来，道别一样地喵了一声，随后踩着优雅的步子往外走去。身后的南宫煌看着她摇摇晃晃的尾巴尖，眼神短暂的聚焦了一下，随即又涣散开来。

　　竹曦正在侧殿等着她，看到她的身影，笑容温和而有礼：“阿宁。”

　　小猫跳到他身边的桌子上，喵了一声，开口道：“竹竿，你身体好了？”

　　竹曦眼中的血红一闪而逝，他点点头：“重楼的魔力实在霸道，我的鬼力现已消散得差不多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鱼干放在毛宁面前的小碟子上，“阿宁，你有没有觉得……”

　　原本低头嗅鱼干的小猫猛地抬起头来，一蓝一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仍有病容的男孩，两人僵持片刻，毛宁缓缓开口道：“景浅不对劲。”

　　竹竿：“啊？”他本来想说重楼不对的来着，那样力量强大的一个人整天在景浅身边呆着算怎么回事？

　　毛宁也愣了下，随后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动作一只猫做出来确实有些困难——她深沉道：“你可知，现在这个景浅，是假的，真正的景浅，早就下落不明了。”

　　“假的？”竹曦捧着茶杯的手猛地颤了下，不可置信地望向神情严肃的小猫，“毛宁，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毛宁抬手舔了舔爪子，噌的跳下了桌子，尾巴在空中一翘一翘地向外走去：“你随我来，此处说话不便，我自会给你解释清楚。”这事情在她脑袋里呆得太久，她几乎都快要被这件事逼疯了。

　　竹曦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后，不甚熟练地用魔力给自己撑了个防护罩。他跟着毛宁穿过屋殿，一路向外走出妖居，只是不知道在传送出去的时候毛宁做了什么，他们出去的地方竟然不是来时的小笼包铺了。

　　竹曦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我的天……这里是…星安集团？”

　　只见这里就像一般公司里的茶水间一样，只不过位置非常隐蔽，入口处也被大盆的观叶植物挡住了视线。柜台上放着kalemei咖啡机，旁边还有吐司机微波炉，各种设备一应俱全。柜台和地板都是奶白色系，巨大的落地窗让房间里有着良好的采光，落地窗旁则放着咖啡色系的一套桌椅。桌子上有花瓶插了清淡的梅花，居然还有个盘子，上面放了一片热气腾腾的吐司。

　　竹曦正在想那片吐司的主人，就听到深沉磁性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哟，小猫，你来了？咦，这是谁？”

　　竹曦回过头，不由得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仔细地盯着来者的五官，一面紧紧皱起了眉头，一面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来。这人双眼较之景浅的稍细稍长，却因此毫无女气，鼻梁是与景浅一般的微挺，就连唇角，也是与她别无二致的上翘着。

　　可明明是个微笑的人，却让竹曦闻到了浓重的危险的味道。

　　他一面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一面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你是…你就是景深！”

　　景深弯了眼冲竹曦笑了起来，这样看着他与景浅更为相像了：“你就是那只，被人抛尸井底的可怜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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