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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后,你们就彻底分手了?”
“是啊。除了刚刚那次,再也没有见过了。”陆安深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要结婚的?”男人若有所思。
陆安深无奈:“段奕,你这是职业病吧。”
段奕挑眉。
“好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瞒得很好,后来我看到了他包里的喜帖。”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段奕敏锐地问。
“如你所猜,就是发现喜帖的时候。”
“下次别这么干了,至少要先问过我,不然吃死了怎么办?”段奕实在是不放心他,又疾言厉色地重申了一遍。
陆安深乖觉认错:“是是是,我认错,没有下一次了。”
对他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段奕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又复发了的?”
陆安深笑了笑:“果然是瞒不过你。就是在决定和他分手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其实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但是最后还是舍不得。”
“啧。”段奕坐在桌子上,“听起来,你还是蛮,嗯,伟大?无私?”
陆安深笑出声:“都没有,只是犯病了而已。”
段奕没反驳,继续问:“你真的没有想过留下他?”
“没有。我外婆说过,留不住的不用留,我知道他会听他妈的话,我没有胜算的。”
段奕习惯性地挑眉:“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母亲的事情,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也受了影响?”
陆安深移开视线:“可能吧。我跟你说说我外婆吧。”
段奕偏头,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表示洗耳恭听。
“你知道我认识你的时候是我外婆刚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我复发得很严重,情况很严重。你也很清楚吧。”
段奕脑海里跳出几年前骨瘦如柴的男孩子的样子,因为长期不与外界交流,躲在房子里,肤色白得病态,双眼无神,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吃得也很少,有时候会把自己锁起来,忍不住的时候手上还会出现伤痕。
确实跟眼前这个温润干净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个时候,我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活在黑暗里,没有光明,但是幸运的是,我外婆出现了。其实,我知道她一定是出于可怜才收养了我,毕竟是连亲妈都不要的孩子。”
段奕皱了皱眉头,其实他也是在几年前才知道陆安深的全部事情的,当时完全是为了配合治疗,虽然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
简单些说,就是陆安深的父亲和母亲结了婚有了他之后,但是父亲在他六岁的时候突然和自己的初恋私奔了,而那个初恋,是个男人。他的母亲不堪其辱,转而抛下了陆安深,去了法国,一直对他不闻不问。年幼的陆安深深受其害,心理受到很大的冲击,然后就得了抑郁症。
不过幸好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外婆出现了。
“外婆真的是我的光啊,不然现在世界上一定没有陆安深这个人了。那个时候那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也记不清具体曾经我是怎么过来的了。”陆安深笑得温柔,“不过我记得我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每天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想,就这样呆呆地坐着都能做一天一夜。我不吃饭的时候,外婆就过来哄我,说话特别温柔,一遍又一遍地哄我,每天跟我说话,跟我说了什么呢?嗯,大概都是很细碎的东西,她种的花,做的菜,买的东西,遇见的人,陌生人,左邻右舍,隔壁的小孩子啊或者是猫狗,什么都说,絮絮叨叨地说,虽然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不能去上学,她还在家自己教我读书写字,那个时候我应该很笨吧,外婆好像都没生过气,嗯,或者生过,但是她就连生气都特别特别温柔。”
陆安深的脸上露出怀念的微笑:“八年,那么长的时间,外婆待在我身边,她很有耐心,她一直没有放弃过我,虽然我那么糟糕,一定让她失望透了。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就怕我出什么事,带我去看医生,中医西医都问,各种偏方都有,所以那个时候我吃药也吃怕了,我老是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药了,可是外婆一走,我果然还是吃了很多药。”
“后来我好一点了,会跟她说话了,她高兴得不得了。后来我终于能上学了,她还是不放心,跟每个老师说要多照顾我之类的,然后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亲自来接我。我最喜欢她牵着我的手走过人潮了,好像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可是外婆却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她不会离开我。外公去世得早,外婆其实还是把很多爱倾注到了我妈身上,可是我妈后来出国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外婆担心我,还到处拜托人给我妈带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不过后来我妈确实有寄东西回来,可是从没提过我。外婆总是露出怜悯而慈爱的样子,可是我却没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了。”
“我外婆她人特别好,和善又温柔,看很多书,也懂很多道理。她教给我很多东西,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我。其实,说到知川,我之所以做出那样的决定,可能也是觉得他妈妈很像外婆,都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人。阿姨是没办法,我也能体谅她,她又得了胃癌,不知道为什么命运那么安排,所以我尽量不会让她难做,何况知川跟她那么好,也不会选择我的。这样比较真的没有意义。”
段奕安静听他说完,递给他一杯水:“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一个外婆。”
陆安深接过水,也收下了对方对外婆的评价。
“我真是有些难以置信了,你这次怎么那么配合我?”段奕的表情很复杂。
“配合你不好么?”
“有些受宠若惊,并且好到有些不正常。”段奕说。
陆安深低头把水杯放下,嘴角弧度不变,没说话。
“你是在疗程的最后一个阶段遇见陶知川的,他应该对你的病情恢复起了很大帮助?”段奕换了一个话题,细心盯着陆安深脸上出现的每个表情。
陆安深任他打量:“是啊。如果不是遇见了他,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那个阶段。说些矫情的话,有时候感觉命运还是很厚待我的,在我生命的两个黑暗阶段都出现了能救赎我的像光一样的人。”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段奕的口吻突然严肃起来,陆安深似是不解。
“之前你外婆去世之后,你的病就复发得那么严重。如果同样重要的一个人又抛下你去结婚,我不确定你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能熬过去。”
“有点自信啊,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陆安深似乎没觉得情况有多严重。
段奕的眉头皱起来:“看来情况真的比我想象地糟糕。”
“不要紧张,我们慢慢来,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陆安深劝慰。
“就是你这种主动才最让人担心。”段奕一针见血。
陆安深无奈地笑。
“还在写小说?”
陆安深点头。
段奕有些头疼:“似乎我又要再一次拜读你的著作了。”
“哈哈哈,”陆安深开朗地笑,“不敢不敢。”
段奕继续叹气:“我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要跟小姑娘们扎堆看这种小说,唉,真是太敬业了。”
陆安深很给面子地奉承他。
气氛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后来两个人也没再说什么沉重话题。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陆安深想告辞回家了。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问段奕:“今天几号了?”
段奕不明所以,但是看起来陆安深很认真的模样,便折回去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十八号。”
“噢。”陆安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段奕,刚刚我忘了跟你说,我最近又开始失眠了,给我开瓶安眠药吧。”
段奕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他也不避开对方的眼神。
或许是看到陆安深眼下的淤青和眼里的血丝,也或许是因为陆安深坦然的眼神,段奕终究还是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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