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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和宁霜城来求助的那天一样,三人来到了后院,由于只有两张石椅,宁霜城主动提出自己站着就行。
来求助的女子似乎是怕被人看见容貌,穿了一身黑漆漆不说,还头戴黑纱斗笠,遮得严严实实。虽然看不见脸,但身段娇小优美。
“我的规矩,你都清楚?”无间主人问道。
“清、清楚!”女人很紧张,听声音已经不像是少女,宁霜城觉得她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以上。
“那就说说你的来意。”
“此事与犬子有关……”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原委道来:“犬子今年刚满十岁,一直健康活泼,然而最近两个月,他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一开始,他只是变得不爱说话,问他是不是在学堂受了欺负他也不说。后来他越来越孤僻,行为也变得十分古怪。”女子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打了个寒颤。
“不要急,你慢慢说。”宁霜城出言安慰,他看见这女子,就想到了当时无助而绝望的自己。
“谢谢公子。”女子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一天,入夜后我忽然听到外面有猫叫,而且叫得十分之凄厉……”
那天夜里,她听见了已经很久没听过的声音——凄厉的猫叫声,像是从旁边儿子的院子传来,尖锐刺耳,像是两块铁板互相摩擦一样,让人浑身发麻。
她讨厌猫,所以院子里绝不会出现这声音,难道是外面来的野猫?她被叫得难受极了,叫仆人去少爷的院子看看,赶走那只猫,但仆人回来却说没有见着猫在哪里。好在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她这才睡过去。
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总是能听见叫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就在这段时间,府中的下人之间,又传出了谣言——“下人们都说,我的儿子被猫妖附了体。还说、他们还说见过我儿在厨房偷鲜鱼吃!一开始我当然不信,这不是荒谬么?但后来,他真的变得越来越奇怪,偶尔会突然做出舔手背的动作。行为举止就像一只真正的猫!”
宁霜城脑中想着那画面,果然是诡异非常。
“但,那毕竟是我儿子,我还是没有相信这些妖异之说,只以为他病了。于是我请来大夫给他看病,没想到他竟然伸手挠伤了大夫,过后却又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很茫然。”女子说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他总是时好时坏,一会儿像正常孩子,一会儿又像猫,我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让她最害怕的事情,则发生在三天前的夜里。那天晚上很冷,因为傍晚时下了一场雨,到了夜里就格外的凉。她刚躺下一会儿,外面刮起了风,把虚掩着的窗户给吹开了。窗户发出哐啷的声音,还有风的呜咽,吵得她睡不着。于是她下床去关窗,走到窗户前面的时,视线突然撞上一双幽绿明亮的兽瞳,像两团漂浮在乱坟岗中的鬼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屋子里面。她吓坏了,忍不住尖叫起来,抓起手边的花瓶就往外扔,那双眼睛迅猛地闪过,闪电一样消失不见了。
“你看清是什么动物的眼睛了么?”
“没有,但它逃走时,在院子里落下了一件东西……”女人拿出一个妃红色绣花的香囊,颤声道:“我亲手给儿子做的香囊!”
香囊上绣了两朵牡丹,富贵吉祥。
无间主人接过香囊看了看,又还给了她,道:“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能帮他变回正常人。”
“他一定是被猫妖附体了!求求你将猫妖杀了吧!”女人突然跪在了无间主人面前。
“可是——这样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无间主人看了她一眼,又道:“你,我也不感兴趣,所以爱莫能助了。”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心道自己真是白白浪费了睡眠时间。
女子一见他要走,哭喊道:“夜老板,夜老板!求求你救救我儿吧!”
宁霜城刚想让女子小声点,不要吵了楼上睡觉的小豆,忽见无间主人神色一变,猛地出手掀掉了女人的黑纱斗笠,露出一张惊惶的面孔,眼里还噙着泪水。她长相一般,圆脸凤目,看得出保养得不错,还画了淡淡的妆容。
无间主人金眸冷冽,目光似利剑闪烁着寒锋,他厉声问道:“你是谁?谁告诉你我姓夜!”
宁霜城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神情,心中暗想,的确没听说过无间主人叫什么名字,客人来了也都是叫他老板,他自己也没提过,看来此中也是有一番隐情。
女子被他严厉的神色给吓住了,呆愣了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道:“民女也不、不认识那人,只知道是相公请来的阴阳师,那人来家里看过之后说什么,他只能暂时压制却不能彻底解决。他走的时候还说,要是真的想救我儿,就来风雨巷,找‘□□雨’古董店的夜老板,碰碰运气…”女人哭丧着一张脸:“民女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夜老板恕罪啊!”
“那人长什么样?”
“是个中年男人,长得很高,眉毛特别浓。对了,他还留着胡子,背后有一柄拂尘,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女人回忆到:“不过他穿得破破烂烂,道袍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
“那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他自称灯云子。”
“行了。”无间主人突然道:“明晚,在家里等着,太阳一落山就把大门全都关上。”
这就是答应了,宁霜城不解他为何转变得这样快,那灯云子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女人,无间主人却没有立刻离开后院,他立在庭院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若有所思。宁霜城走到他面前,道:“她走了”
“明天跟我一起去。”
“好。”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仰起白皙的面孔,无间主人看着面如止水的宁霜城。
“你愿意说的话,我就不用问;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宁霜城笑了,他是有些好奇无间主人的真名,不过与人相交,名字并不重要,何况他不喜欢窥人隐私。
无间主人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哼音,表达对他的说辞的不屑。
“我那个名字已经很久没用了。”无间主人移开目光。
宁霜城不了解他的过去,但觉得此时他的表情有点落寞。
“你要是告诉我,以后不就有人用了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你可不要小看名字。有时候名字,就是一个咒语呀。”无间主人摇了摇头。
“我不太明白。”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无间主人走上楼梯,宁霜城只能看见他长长的衣摆,上面绣着仙鹤与花。以及他转过来的一小半侧脸,线条精美。
他停了下来,低声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名字叫夜渡川。”
“夜晚的夜,渡河的渡,川流的川?”
“嗯。”夜渡川走到右边的第一扇房门前,道:“你可要记住了。”
“你知道,我记忆力还不错。”宁霜城也走了上来,笑了笑。
夜渡川,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他的,宁霜城想。
按照之前的约定,第二天黄昏,刚吃过晚饭,夜渡川和宁霜城就准备出发了。
“小豆,记得早点去睡觉。”宁霜城摸了摸他的头,小豆站在门口,听话地点点头。他的身后就是是“□□雨”,梅花与桃花仍在开放,庭院还是那么乱糟糟的,但或许这里就是整个京师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宁霜城不担心让他一个人在家。
宁霜城过去以为,阴阳师、天师、高僧之类的,出门应该都是缩地成寸、腾云驾雾,不过实际上他们也还是凡人,出门依然要靠马车和走路。
“到彤里巷口。”夜渡川对车夫说,车夫一言不发,但马车立刻奔跑起来。
车厢内空间不大,布置得十分精致舒服,座位上都铺了深紫红的软垫,配上灰色的帘纱,显得很有品位。
不难猜想,这正是无间主人专用的马车。
现在京师中不少这样的“行庄”,他们租赁马车和车夫,还可以越好时间地点接送。也有更高级的服务,比如专用的马车与专用的车夫,随时随地只为一人服务。
“这是做什么用的呢?”宁霜城发现,两边的窗口边都挂了一只金色的铃铛,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却没有发出声音。不会响的铃铛,难道是坏了?
“只叫‘知危铃’,遇到危险时它们才会响,能帮助躲避灾祸。”
“你的宝贝还真多,真想见识一下。”宁霜城道。
不过,还是希望它永远别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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