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念

　　因为想近距离接触这个犯罪嫌疑人，岳槿暄跟着老壮他们去了辖区派出所，在准备把人带到审讯室的时候，赵娟怀里的孩子醒了，睁眼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派出所民警示意家人把孩子抱走，可是孩子搂着妈妈的脖子怎么也不撒手，家人强抱结果哭声更大了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娟开口了，抬头看着周围的人，“求求你们，让我抱着她进去吧！”
　　不知道谁回了一句，“那你坐监狱的时候也带着她吗？”赵娟开始犹豫。民警准备上前把孩子强抱给一旁的家人，就在这时，岳槿暄忍不住了，“让她抱着孩子吧。”民警看看岳槿暄，又看看老壮，后者点点头，孩子像是听懂一般，立马止住了哭泣，只是惊恐的小眼睛中透出了敌意，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看到了什么？
　　听着老壮和书生的问话，岳槿暄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这个赵娟和怀里的孩子，孩子也就四岁左右，紧紧抓住妈妈的衣服依偎在怀里，不言不语不吵不闹，好像那种任世界天翻地覆，只知道我在你怀里就好！
　　“你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想杀我！”
　　“你怎么杀的他？”
　　“拿了好多东西，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从屋里打到院子里，我很害怕，所以我边躲边找东西，最后也不知道拿到是锨还是锄头，我闭上眼使劲抡，看见他倒地后我又使劲戳使劲戳…...”
　　赵娟边说边流泪，说到激动之处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孩子倒显得很平静，伸手替妈妈擦去眼泪。

　　“都说说情况吧！”老壮正召集技术室和一大队人员的一起分析案件，“余雅你先来！”
　　“好的，死者身上大小伤口共有57个，其中致命伤在背部，与铁锨吻合，系铁锨所致……”
　　铁人缓缓开口，“我们也去医院看过赵玉娥了，老人状态不好，一直不说话。不过守着她的是她大儿子，据他大儿子讲这个刘佳人不好，老打赵娟，所以赵娟基本就住在娘家，俩人前一阵也准备离婚。他接到她妹妹电话才赶过去，去的时候刘佳已经没有气了，他母亲当时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不是很清醒。110还是他看着她妹妹打的！”
　　小牛点点头，“我们走访过村民也说到这一点，刘佳爱喝酒，喝了酒就来赵玉娥家闹，具体矛盾好像是因为前几年刘佳父亲生病，想问赵玉娥借钱，赵玉娥呢，一直嫌刘佳家穷，不是很满意，最后赵玉娥也没同意，刘佳父亲就死了。所以这起案子简单说，就是刘佳喝醉酒后半夜翻墙到赵玉娥家闹事，吵醒了赵玉娥和赵娟子，随后三人发生争执，妻子为躲避挨打，情急之下拿铁锨铲了自己的丈夫！”
　　“唉，真是苦了我们女人，该死!”余雅愤愤地看向小牛。
　　小牛一脸惊恐摆摆手，“你看我干什么？你应该看书生才对！”不过转眼看向书生，“你俩怎么个情况？别以为今早我没看见你偷偷往人家包里放牛奶！”
　　书生刷一下红了脸，“你--你贼眼吗？”余雅也不做声，一家人笑成一团，这时铁人看着正在沉思的岳槿暄开了口，“小岳，你还没说说你的意见呢？”
　　小牛、书生、余雅停止了打闹，齐刷刷地看向了岳槿暄。
　　“凶手不是一个人，致命的一击不是死者妻子做出的，是另有其人！”岳槿暄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开口。
　　“那怎么现场没有第三个人的指纹？死者身上伤口又怎么说？”余雅闻言有些不服气。
　　岳槿暄看了一眼，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陈述着自己观点，“那个人是赵玉娥。我看过赵玉娥和赵娟的房间，只有赵玉娥房间的床上里侧有一床凌乱的被子，其余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娟说过了，她十点多回到家赵玉娥和孩子在她房间已经睡着了，试想一下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在睡觉情况下保持被子整齐？”
　　“可能当时是想哄孩子睡着了，她再回自己的房间！”小牛不解地抬头。
　　“对，小牛说得有道理，可是一个女儿回到家，看见自己母亲熟睡没有盖被子，本能反应是什么呢？”岳槿暄像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温柔声线缓缓道来。
　　“当然是盖上被子！”书生很快说出答案。
　　“对，是盖被子。我们再试想一下，如果你在熟睡中有人突然打你，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下意识的躲咯！”
　　“那还有时间叠被子吗，所以说，她们是知道死者要来的，而且是做好充分准备的！”岳槿暄顿了顿，换句话说，“这是一起故意杀人。”
　　众人有些恍惚，余雅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疑惑问道，“那指纹怎么解释？”
　　“死者的岳母手有残疾，常年戴着手套，但是并不影响她挥铲铲人的能力！”岳槿暄边说边做着铲人的动作，“全家福上的照片，老人是戴手套的，那时候可是夏天！”
　　铁人、小牛相视一惊，他们去过医院找过老人，当时他们看见她手畸形还问过老人怎么受的伤，但是显然是他们忽视了。老壮则是严肃点点头，这是刘铮推门走了进来，早在一刻前，他过来想要调度一下案子进展情况，正巧赶上岳槿暄的发言，静静听了一会儿，忍不住进来旁听。
　　所有人起立看向刘铮，刘铮挥挥手，示意岳槿暄继续。
　　岳槿暄点点头，“还有重要的一点，三个人打斗不可能惊不醒孩子，但从孩子表现来看，她只是被我们这么多人吓到了，并不是被父母打架吓到，四岁了的小朋友如果亲眼目睹了血腥场面，会不可避免的发生拒绝反应，但是刚才讯问的时候，我给孩子递了一杯水，她虽然害怕，但还是对我说了谢谢！简单说，这起杀人案确实是因为家庭暴力所引起的，长期被打的赵玉娥和赵娟预谋了这起杀人案！我的话说完了!”
　　一时间,大家沉默了，岳槿暄悄悄舒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以为盖棺定论时，老壮发了言，“小岳，你说的这些都有确凿证据吗？”
　　“暂时没有，我只是凭观察！”岳槿暄实话实说，因为她的确是从现场看出来的。
　　“凭观察？”余雅简直有些不可思议，随后莫名地舒了一口气，“小岳，有时候看见的东西是会说谎的，所以别把课本上的东西硬搬到现实中来！”
　　闻言的岳槿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毕竟却是用嘴是很难说服别人，她能理解他们的不以为然。
　　“小岳，你刚才说孩子没有看到父母打斗过程那是怎么回事？”一直没开口的刘铮发了言，虽然他对岳槿暄的理论水平有所了解，可毕竟跟实践相结合还是有一定差异的。
　　“我只是初步怀疑，孩子可能被母亲喂了类似安眠药的东西，才会对这么大的动静没有反应。”岳槿暄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给孩子喂安眠药？”书生推了推眼镜忍不住反驳道，“小岳，经过我对近十年的案情分析，咱们这个地方的人们还是比较淳朴的，所有的凶杀案都是简单直接，更没出现过利用伤害小孩儿的手段。”
　　岳槿暄仍是淡淡地一笑，却没有过多的语言。
　　“我觉得小岳说得有道理啊，妻子先把孩子灌倒，联合自己母亲杀了丈夫，孩子一觉醒来啥事也没有！”小牛有些不满。
　　“小牛，要是你当了爹，你忍心给你孩子灌安眠药吗？哦，对了，小岳，你是当母亲的，你说说这得鼓起多大勇气呀！”余雅突然矛头一直，有些不解地看向岳槿暄。
　　岳槿暄不明白余雅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但又不好跟她较劲，只好轻轻开口，“人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有时候为了达到一种保护的目的，不得已而为之。”
　　“好，大家先静一静，我来讲一下，从目前的案情看，……”望着刘铮一张一合的嘴，岳槿暄有些恍惚了，她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可连在一起却不知道什么意思，看着他眼神扫过自己身旁每一个人，她知道她就应该默默无闻地听从每一项安排，毕竟这是真实的工作。
　　“好，那就先这样吧，散会！”老壮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岳槿暄，她匆匆起身，看向老壮，后者看着有些倔强的面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沉默的铁人突然站起来，“哎，小岳，赶紧先过来帮帮我和小牛。”
　　老壮点了点头，“对，小岳，你先帮帮他俩，他俩动作粗，需要女同志搭把手。”岳槿暄笑了笑，顺带忽略了还未出门的余雅朝书生地撇撇嘴。要知道上一次接触真实的案例还是在上学实习那阵儿，稍微有些不满意就会唠叨抱怨，好在有个人会听会分析会安慰，倒也没多少烦心事，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直接把她这种小脾气磨没了，对于眼前这些她都觉得无所谓，唯一有些失落的就是自己专业受到质疑。

　　一路上岳槿暄没说话，她知道铁人跟小牛是在帮她，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快下车的时候，铁人像是读懂一般，沉稳地开口，“小岳，我是部队转业的，所以没啥大知识，对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比较赞同，只是办案子光靠推测不行啊，得有真东西才行。所以来现场走一走，说不定有收获呀！”
　　“我明白，铁大哥！”岳槿暄点点头，望向车外的一瞬间她脱口而出，“等等，我在这里下车。”
　　“怎么了，小岳？”小牛吓了一跳。
　　“我想找人问个事情，你们先进去，回头电话联系！”岳槿暄指指村头的卫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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