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同盟|漫长的告别（悠佑）

　　“我们相聚此处，并非为了告别，而是为了各自的出发……”
　　“……愿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每一位同学，都能走得更加平稳与坚定。”
　　礼堂内一片肃穆氛围，毕业生着正装坐在前排，讲台上正对着话筒的要语音沉着，偶尔扶眼镜的细小动作也显得有条不紊。
　　“啊啊——没有再磕绊了啊……”台下挺着背的佑希忍不住小声念叨。
　　“大概排练了很久吧，”悠太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笑意，“在那么长的假期里。”
　　“噗——”千鹤在两人后排，这时候忍不住一声笑，从一排座位的侧面看去他弓背的姿势十分打眼。千鹤慌忙重新挺起背，扫了一眼一直对自己多加“照顾”的训导主任后立刻转开目光。
　　“……毕业了啊。”春微微笑，偏头去看窗外在微风中各处飘零的淡粉色。
　　校长简单发言之后礼堂内响起了大片掌声，学生们有序排好队，一个个上台接过这位人父般慈祥的长者为自己亲手颁发的毕业证书并诚挚鞠躬。佑希跟在悠太身后，特殊的双生兄弟得到了师长额外的一句“请继续努力”。
　　学生家长们坐在靠近大门的后排位置，在仪式结束后首先退场。毕业生们起身转向，悠太远远望着父母混在人群里向门口移动，不自觉抓起了身侧佑希的一只手。母亲弓着背，抬手的时候八成是在擦眼泪，悠太觉得有某种厚重的情感正在自己的心脏里悄然沉淀。
　　佑希收紧手指，望着母亲被父亲圈着肩膀消失在门口，脑袋里懵懵的。
　　“呐，悠太君……”
　　“嗯？”
　　“……我们，毕业了。”佑希低头看手里松松捏着的毕业证书。
　　“嗯。”悠太看他。
　　毕业了。

　　火锅聚会那天两人回家稍晚，母亲已经回房间睡了，父亲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在见到两人进门时沉默着将声音调小了一些。兄弟俩很自觉地在换了鞋子之后走到客厅，佑希跟着悠太默声跪坐在地板上，抬起脸正对着唇线绷得笔直的父亲。
　　“现在倒是乖顺得不得了，”父亲叹了口气，视线正对不久前才接受过自己道歉的小儿子，“合心意了？”
　　“……嗯。”佑希看着他，沉沉点头。
　　“……”父亲撇了撇嘴看向悠太，“真的有自觉嘛，可是这么一个麻烦的家伙啊——”
　　“只是在大学后合租公寓而已，”悠太忍不住笑意，“并不是多么沉重的事情。”
　　“是啊是啊，小崽子长大了就巴不得快点离老家伙们越远越好。”父亲也跟着笑，着意略掉了几人都不愿提起的东西。
　　“总之啊，这个不愿意再躲进老爸怀抱里来的弟弟，就要由你来照顾了哦，悠太君。”
　　佑希依旧盯着自己老爸：“从来没有去过吧，那种怀抱。”
　　“已经习惯了，”悠太暗中扯了扯佑希的衣袖，“佑希也是，习惯了。”
　　佑希看他一眼，认真点头。
　　原本以为颇难对付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父母的态度也在得到悠太的保证后十分明朗和轻松。母亲大概是受了父亲的不少开解，将掉眼泪的时间统统用来研究食谱，变着法子在有限时间内将即将离家的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
　　“果然不一样吧，”佑希在两人进入房间后圈住悠太的脖子，在他的颈边还打了个饱嗝，“悠太君开口的话就完全得到信任了。”
　　“因为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积攒的啊，信任额度。”悠太由着他在自己的脸颊上印了一个油腻腻的印子。
　　毕业式当天，父母比两位毕业生还要忙碌。母亲的和服系带七歪八扭，费力了好几次才终于理顺；父亲屋里屋外找了十几分钟的车钥匙，最终还是佑希从沙发垫下面翻出来的。至于毕业式前后，自然就是泪水伴着微笑纷飞，家长们相互问好寒暄，稍得解放的学生们立刻结伴出逃。
　　“啊，真是，”千鹤大喇喇撑着地面喘了口气，“难道明年还要来一次吗？”
　　“搞不好后年也要继续吧。”要斜眼看他。
　　天台上几个人或站或坐，风有些大，樱花瓣在周遭飘飘然。没准儿是最后一次天台聚会，五个大男孩嬉笑斗嘴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四处游移的目光里带着不自知的眷恋。
　　“话说我不需要这么消沉吧，”千鹤忍不住摇着肩膀揉脸，“本大爷不是还得在这待一年的嘛！”
　　“就是因为这样才该消沉吧。”要不禁扶额。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心情一片明亮啊。”佑希话中有话，递过目光看着立时脸红的千鹤。
　　“是独属千鹤君的明亮呢。”悠太点头。能和喜欢的女孩子同级和复读一年比起来，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不知该是喜是悲。
　　“谁、谁亮啦！？”千鹤涨红着脸挥散周身只有自己看得到的粉色气泡。
　　“千鹤君要加油哦。”一直安静的春也忍不住笑起来，几人中间这个话题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悠太转头看他，极安静的注视里那笑容僵了僵，接着春诚实地露出早就掩不住的惆怅神情。他一向是最为柔软的那一个，尽管极难斩断，却总是能轻易地被类似离别的锋利割伤。
　　“毕业了。”悠太率先开口。
　　“嗯，”春忍不住低头，“可是又总觉得很唐突……结束或是道别，什么的。”
　　“我们相聚此处，”悠太端正声音，在春望向自己时微微一笑，他一板一眼复述早前要的演讲词，“并非为了告别，而是为了各自的出发。”
　　“因为，”春也跟着牵起唇角，“要在未来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平稳和坚定……么？”话尾扬起了疑问音调，在悠太回答之前他自己先睁大了眼睛，接着呼出一口气。
　　“因为，要在未来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平稳和坚定，”春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语音坦然，“所以，我们毕业了。”
　　悠太轻笑后点头。
　　“啊——”千鹤仰身平摊在地面上，“小要要就快要走了吧。”
　　“啊。”要答得不情不愿。
　　“京都啊……”千鹤继续感慨，“好远，好远，好远，好远……”
　　“够了吧你！”要一把抽上那颗金色脑袋。
　　“这是蓄谋已久啊，”难得没黏着自家哥哥，佑希凑在千鹤身侧例行双簧，“眼镜君终于能踩着同伴的尸体出发到远方了啊——”
　　“尸、尸体！？”千鹤大惊，“谁！？我吗？”
　　“在千鹤君的惨淡浪人*期迈向辉煌的未来啊。”佑希故作感慨。
　　“好阴险——”千鹤捂着脑袋向要投去仇视目光。
　　“因为是眼镜君啊。”佑希继续叹气，在要偏过脑袋，镜片全反光的瞬间和千鹤一起瑟缩了一下。
　　“给我好好看看阴险的是哪个啊笨蛋。”要向身前两人踹了一脚，不过没什么力道，话音里也少了点暴躁。他看着面前的两个笨蛋，忽然忍不住掩着脸弯腰笑起来。
　　“笑什么？”千鹤凑过来，被要抬手揪着脑袋上的触角拎到一边。
　　“大学总算能轻松过了，”要推了一下眼镜，狠狠剜了对面的佑希一眼，“不用再受某些笨蛋的气。”
　　“已经在踩尸体了啊，”佑希撇嘴，“临出发前狠狠的一脚啊，千鹤君。”
　　“谁是笨蛋啦！？”千鹤抓住时机扑上去掐要的脖子，两个人再次扭打起来。
　　“不是在说你啦，笨蛋！”
　　“这不是说了嘛，根本就一直在说嘛！”
　　两名置身事外的茶道部成员不禁叹气，春蹙着眉返身去劝架，佑希歪了一下脑袋及时远离战火。悠太做好准备，却还是在他扑向自己时被压得伏低了身体。
　　“很重啊。”悠太蹙眉。
　　“是人生必需的包裹唷，悠太君，”佑希在念他的名字时一字一顿，“呐，准备好出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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