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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赵步光一点没有和司千绕圈子的想法,被闻人皎抱下马远远窥着观月台的格局,加上他又和皇帝是情敌,就算他想出卖她,恐怕也有难度。
司千手上一副牌,上面鬼画桃符,赵步光完全看不懂,只看到有人面蛇神的,还有鸟人一类,多是红绿的色彩勾成。
让她想起塔罗牌。
“公主想算什么?”
“本宫心里牵挂着故居,想问什么时候可以魂归故里。”
司千垂着的睫毛很长,而且卷翘,眼珠漂亮得不像真的,他的手势很专业,反正赵步光也看不懂,眼睛到处乱瞟。
进门时候有灰尘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少有人来的屋子,外面重兵把守,这个国师就像是被圈禁起来的,肯定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算命了。
“把手放在这上面。”司千示意赵步光将手放在一张牌上,牌的背面朝上,看不到是什么花。
“国师大人生得真好看。”赵步光含笑赞道。
“大秦的人都这么说。”司千将牌握起来,没什么表情。
“嗯,第一美人有资格这样骄傲。”
司千浅蹙起眉的模样,别有一番情味。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帅哥,要是活在看脸的现代,日子指不定好过很多。
“现在,举起你的两只手。”
赵步光依言而行,觉得有点2。但她不能得罪这位据说能通灵的国师大人,要找出下一个比国师更有可能送她回去的人可能要等到雪满白头了。
“把手,轻轻按在你的脸上。”
“……”赵步光冰冷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香气令她皱了皱鼻子,正要说话,就一个喷嚏冲向司千。她非常抱歉地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子。
“掌心贴着脸颊。”催眠一般的声音入耳,赵步光瞳孔开始涣散,她自己不知道,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这是要让我洗脸?”
后来司千还说了什么,就像是一个模糊而遥远的梦,静立在远方,那间僻静的屋子、美貌绝伦的国师、塔罗牌一样的纸牌,都从赵步光的意识里消失了。
不到半个时辰,闻人皎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和一堆观月台的小侍童弹弹珠。
“小爷百发百中,看招。”
他准头很好,招招必中,侍童们都不想继续了。而闻人皎一无所觉,高兴地捡起铜钱,丁零当啷装了满满一钱袋子,口里吆喝,“再来!”
一条长长的人影来到侍童之间,见是国师,侍童们纷纷起身行礼。
“公主呢?”闻人皎的目光越过司千肩头,他身后空空如也。
“公主说要给皇上的延年益寿灯念颂八十一遍长生咒,让闻人小公子先回去。”
闻人皎不满道,“念完得什么时候去了……什么时候不能念,咱们是偷跑……”他住了嘴,又道,“我去说说她。”
“长生咒不能中断,否则又得从头来过,怕是公主今夜都不要想离开观月台了。”司千不去拦闻人皎,揣着手又道,“观月台不能放人进来,即便是闻人家的公子,和公主也不行。太后每月十五,会来观月台为皇上祈福。”
司千话说得明白,直白地威胁闻人皎要走赶紧走。
二人四目相对,互相瞪了片刻,闻人皎眼睛都瞪得发酸,气愤地扭过脸,“好吧好吧,小爷先回去。”他从钱袋里掏出来两颗绿宝石,随手扔给侍童,揣着叮当作响地铜钱,刚一提步,就听司千在后面说,“侍童虽是司家的人,听从本座号令,门口的侍卫可不是。”
最终迫不得已又原路返回爬墙回去的闻人皎,落在墙外还回头做了个鬼脸。一看天色也不早了,晚上还要回宫里当差,这会儿回去赶上换班便不错了。又一看高墙,一咬牙,朝二十米外树下拴着的马儿走了去。
2015年夏天,重庆热得满大街都是白花花的大腿。
一个圆脸西瓜头的小孩坐在王府井外面,捧着哈根达斯吃得起劲。他长得虎头虎脑,右脚边堆着十多个购物袋子,化妆品、衣服、鞋子。
没一会儿,哈根达斯吃完了。小西瓜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扭头看商场门口。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幺儿,哎呀,等久了。”
女人的手一摸到他的头,小男孩就咧嘴笑了。
一辆拉风的凯迪拉克停在他们面前,女人拉起西瓜头,大包小包丢上后座,钻进副驾驶座。
“等久了等久了。”她用着谭小真犹豫了很多次没能狠下心买的香奈儿炫亮99号色,也不是很贵,红色很衬女人的肤色。
谭小真穿越的时候也是夏天,应该过去了一年,小丸子不停扭头朝后座看。
女人轻轻拍了拍他圆鼓鼓的后脑勺,“看啥子哦,紧倒车,表看了哈。”
男人专心开车,趁他不注意,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留下了个红唇印。男人就嘿嘿地笑,笑得像个傻子。
赵步光就坐在后座上,伸出手。
小丸子的手穿过她的手掌啦!
但赵步光一点都不疼,她明白过来,她能看见自己,但别人都看不见她。除了小丸子一直扭头过来,也许小孩真的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小丸子整个扑到了后座上,车身猛地一甩,男人靠边停下车。
顶着谭小真脸的女人气急败坏地开了后车门,抱起小丸子,小丸子手里抓着根糖葫芦的玩具。
……
原来小丸子一直朝后爬是为了颜色鲜艳的那串玩具糖葫芦。
车子驶向赵步光没去过的地方,一年过去,重庆变化不大,还是一样到处都是人挤人。车子无法平缓行驶,像在坐过山车,这久违的熟悉,却又都是陌生。
赵步光像个观光游客,跟着小丸子他们下车。
“我给你妈买了套化妆品,雅诗兰黛,不晓得她喜欢不喜欢。”
大波浪卷发在女人腰间荡来荡去,她穿着露脐装,腰臀曲线很好。一双大长腿,踩着双波西米亚风的凉鞋,短裤才到大腿,脚后跟那块疤赵步光还认得。不然真要以为自己脱胎换骨了。
小丸子趴在女人细瘦的肩上朝她伸手,然后把糖葫芦塞进嘴巴。
“哎哟,幺儿嘞,喊你表呲这个,下回街上有卖,喊老汉儿给你买就是了。”
女人熟练的一口重庆话,让赵步光像个游魂似的飘进别墅。
是男人爸妈家,公婆显然很喜欢谭小真,男人也很爱她,不停给她夹菜,谭小真的碗堆得跟小山似的。男人到家后还亲手给谭小真蒸了个蛋,结果小丸子一巴掌把蛋拍碎了……
“天啊,你咋个恁不小心喃。”谭小真大叫起来,红唇呈“O”字,带点撒娇意味,歉意地朝公婆笑笑,带孩子去洗手。
“小真做单身妈妈不容易,你平时多照顾点她,公司事情处理好,就多花点时间陪家人,时光就是稍纵即逝的,女人的时间宝贵,肯把时间都花在家里的地板晒衣杆上的女人不多了。”
“你还不是不肯请保姆,又不是请不起。”头发花白的老头夹给老伴一块炸得酥黄的带鱼,挥舞着筷子朝男人说,“你妈说的对。”
吃完饭一家人刚好四个凑一桌,他们看不见赵步光,赵步光却看得明白,三个人都在给谭小真放水,她不胡也是本事。
夫妻二人吃过晚饭才走,小丸子留在继爷爷奶奶家,男人载着谭小真去兜风。鬼使神差地,赵步光跟上车。
江水吹乱谭小真的头发,虽然是自己的身体,赵步光却几乎要认不出来那是她谭小真了。
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占着她的躯壳,泡了个帅哥,还是个富二代之类的,总归挺有钱,公婆对她很好。那句话怎么说,相由心生,一看谭小真意气风发的模样,就知道她过得很如意。
他们在风大的江边激情热吻,额头抵着额头,男人情动地亲了亲她的眼角,拉着她的手,二人钻进车里。
这次赵步光没有不长眼色地跟进去。
她在江边站了会儿,也许很久,也许就几分钟。当赵步光再次睁开眼,刻着栩栩如生花鸟的四方桌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使劲甩了甩脑袋。
钟声入耳,三声醒神。
“公主醒了。”门外走进来个人,司千手里端着杯热茶。
赵步光正觉得浑身发冷,忙忙喝下去,这才觉得胃里好受了点。
“几点钟了?我睡了多久?”话一出口,赵步光才发觉不妥,好在司千没注意。
“本宫方才好像不小心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闻人皎呢?”赵步光喝完茶,又问。
“一盏茶的功夫。”司千朝后看了眼,“闻人小公子先回去了。”
“怎么回去了,不是说好一起回去的吗?”外面天色已暗,赵步光蹙眉,上身前倾趴在桌上,直勾勾地看着司千,“国师大人给本宫算的牌呢?”
司千眨了眨眼,“什么牌?公主不是才进来,刚坐下,微臣出去给公主沏了一杯茶。”
“仅此而已?”赵步光不信。
“仅此而已。”司千阖眼点头。
将信将疑的赵步光又看了看这间屋子,窗棂蒙尘,确实是一间很久没人来的房间。她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该找人好好洒扫了。”
“是。”司千恭顺道,又问,“公主还要算命吗?”
年轻男人的眼睛里盛着百岁老人的睿智,方才的梦让赵步光不敢再小觑眼前这个国师大人,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本宫只是好奇观月台是什么地方,这就回去,希望国师大人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
“当然。”司千含笑点头,“还有一事,皇上的生日快到了,就在重阳日。”
赵步光披着司千拿给她的重黑毛麾,照样要翻墙出去,正对着墙犯难,司千命人取来木梯。
她爬上墙头,朝下俯视着司千,“本宫有点知道,为什么惠妃会喜欢你。”
司千没说话。
赵步光坐在墙头,司千在下面把梯子举高,于是她顺势将梯子拉上去,又从外面爬下去。
本来两个人骑马来的,只剩一匹马在不远处的树下啃草吃,赵步光搓掉手上的灰,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还不算太糟糕,出来时候毛麾拦住了泥土。她把毛麾丢在墙根下,爬上马背。
起初马跑得很慢。
约摸在树林里兜转了半个时辰,赵步光一抖马缰,马鞭甩得“啪”一声响,骏马飞射而出,马蹄扬尘,在月光下彷如光末。
锦囊在她的脖间晃来晃去,风啪啪拍着耳朵,赵步光身埋得很低,近乎贴着马鬃。
有个女人,花她的钱,用她的身体,泡了个衣食无忧的大款,大款的爸妈很喜欢谭小真和她的孩子。
赵步光觉得眼眶有点发酸。
以前看报纸说自杀新闻还觉得挺好笑,人沦落到要靠自杀来找存在,她最撑不下去的那段黑暗时光,脑中也曾惊鸿一瞥地闪现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
结论是,如果她死了,地球还是会转,最多赚几滴真心或假意的泪水。
她忍不住想起中秋的晚上,闻人皎给她采的桂花,他说话时忍不住发颤的嘴唇,还有紧张得不停伸缩的手掌,窘得发红的脸。
赵步光狠狠吁出一口气。
马蹄声击碎中安长街,她入城时街面上的小贩都在收摊子了,稀稀落落的几个商贩在夜色里缩着身子收拾。
她有点想去找闻人皎,马在路人跟前停下,赵步光弯了腰,结果对着陌生人又没能问出本该问的那句,“闻人家的府宅在哪儿?”
路人被吓得马一跑过就一溜烟钻进了巷子。
赵步光把马还回朱家,领着被寄放在朱家的两个丫头四个侍卫大摇大摆站在朱家门前。
“去这么久,睿王派人过来问过两次了。”
赵步光看了眼侍卫,“这不没出过府,新鲜东西太多,一时逛不尽吗。你回去吧,我上车了。”
马车停在台阶下。
朱羽看着赵步光上了车,鼻尖嗅到一种很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他从未在任何地方闻到过,只是好闻,多吸了口,便揣着手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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