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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在六年半系列中，其实，是有所谓的“一批题目”和“二批题目”存在的。
所谓“一批题目”是指在想过写这个系列起就订下的题目，那样的题目，删删改改，反复考虑过之后，剩下的并没有多少，别跟我提CJ算一个，一个都不认识算另一个。除此之外，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那篇。
而“二批题目”，则是指在写文途中，受了外界的什么刺激影响，从而想起来要讨论的话题——比方这次的《从“追求‘正义’”说开去》。
某次在某地接到一个回帖。
问我，是不是想要追求“正义”。
哑然失笑。
如果是聊天的时候被人问到这个问题，那么受杨熏陶的某人会以田中先生那句话来回答。
但是是回帖。
于是只能摊摊手耸耸肩，然后在心里嘀咕。
“正义？算什么东西。”
并不是说，非正义，就一定邪恶。但是，想听我说什么车上见到老弱病残不让座，见人被抢包默然无视的——现在，可以点击后退键或者小红叉了。我并不是要说那些。而且，我这次想到的话题，或许会让你们，很惊悚。
如果坚持往下看，那么，受了任何刺激，我不管。
此外，我也不接受任何关于我。以及我朋友的做法的指责。
那是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不同。你又能说什么。
曾经有一次政治课上，老师给了一个问题。
假如你是一架飞机的机长，你的飞机失事，坠落在某原始森林中，幸好无人伤亡。你要带着成员走出森林，但是飞机上搜集起来的粮食只够一半人吃一个月。你知道这一个月应该可以走出森林。
机上成员里面有一半是老人和孩子，另一半是青壮年。
被留下来的人，必死无疑。
而被带走的人，有活下来的可能性，但是，也需要面对原始森林里面的毒蛇猛兽，以及其它各式各样可能发生的危险。
那么，你要带谁走？
发言相当踊跃。
绝大多数人说要根据救援法则，保证老人孩子妇女等“弱者”；另有几个同学说按照学位和贡献度来，首先挑选各种科学家博士及其它，然后是孩子，老人，妇女；还有个同学拍桌子大声咆哮：“中国人优先！小日本和小日本养的狗一条不带！”
可自始至终，我没有参加讨论。
不想开口，也没话说。
我的想法，如果出口，那么，我会被那帮在9·11欢呼庆祝，并且每年都要纪念一次的家伙们，骂一次“没人性”。
我的答案是。
带身体强壮，吃苦耐劳而且肯听话又有野外求生经验或常识的人走。并且这些人的数目不能超出总人数的一半。
其他人，放弃。
仁义道德的好名声在这种时候当不了饭食填不饱肚子。遇难的时候，我只考虑怎样，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身体强壮吃苦耐劳的人能够忍受原始森林里面的艰难生活，听话的人有利于指挥，有野外求生经验和常识，则是那时候最珍贵的技能。
此外，带一群老人孩子行进速度能有多快？带一群体质好身体棒的年轻人呢？
而且，带体弱的老人孩子，遇见毒蛇猛兽怎么办？遇见瘟疫疾病又要怎么办？如果再有人受伤或者过劳呢？
带着他们，你怎么能保证让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我不带。
既然注定了有人要牺牲，那么，我就要保证牺牲了人才换来的另一部分人的安全。
要牺牲，就要牺牲的有价值有意义。如果有人牺牲了，另一部分人还没有成全出这部分牺牲的人的意义，那么，他们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至于为什么我明明有一半人吃一个月的口粮，却不带正好一半人走——那是因为，我要留出一部分预备口粮。
没人跟我保证，一个月之内，我，和我挑选出来的那些人，就一定能顺顺当当的走出去。
没人能，也没人敢。
包括我自己。
下课之后找死党闲扯，这节课除我之外，她是另一个一言未发的人。
听我小声说完想法，她笑。
“你比我善良。”
我愣一下，她合上手里的《基诺之旅》。
“我会带所有人走。”
先是一怔，看见那本书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她的潜台词。
想了想，摇摇头叹气。
“嗯我明白你意思。可惜我目前做不到。不过或许，到时候我会后悔吧。”
她又笑。
“所以我说——你比我善良。”
于是我们两个很有默契的到此为止，边上几个同学看我俩打半天机锋不明所以然，询问，但是无人开口。
——我们又不是傻了疯了想被人当成脑袋有病。为什么要说。
后来某次去办公室帮自己最敬爱的一位老师干活，干完之后闲扯的时候偶然说到这个问题。
然后我把我和死党的答案都告诉他。
他抿唇想了半天，然后摸摸我脑袋。
“你们两个啊……”
就此为止。
再没说别的。
后来那位老师给我们开班会，要讲的说完了之后，他话锋一转，讲起古代的中国农民革命。
他告诉我们说，古代的中国农民要面对非常重的苛捐杂税，也非常的多。
中国的农民革命，大多因此而起。
也正因此，中国的农民革命，也最具有破坏性。
国外也打仗，也闹革命，但是国外的珍贵文物古迹都保护的很好，唯独中国，“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为什么呢？
老师给打了个比方。
假定说，一年，一家农民能收获一千斤粮食，他们生存，需要五百斤粮食。
那么，如果要交的税在五百斤以内，他们是盈利，或者略有节余。这样的话，生活就会过的很好。
如果要交七八百斤粮食的税，这些农民想想别的法子——例如兑些野菜，粮糠，他们也能活下去。只不过说生活质量并不怎么好。
但是他们能活下去。
但是如果他们只能挣一千斤粮食，却要交一千斤粮食，甚至一千斤多粮食的税，那么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他们就必须要造反。
中国农民的委曲求全，忍耐程度是全世界最好的。
但是一旦爆发，中国农民的残忍程度也是最可怕的。
最后老师叹气。
想活下去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我想我明白。
什么仁义道德什么礼义廉耻，宗教信仰也罢为人准则也罢。如果你面临生死关头，谁还会顾那么多？
再怎么老实再怎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如果你拿枪顶着他脑袋，说不如何如何就一枪崩了他——你叫他干什么，他不会干，不肯干？
常有人说，下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那么，活下去，这是本能。是下层基础。
剩下的一切——包括正义包括道德包括法律包括一切，是上层建筑。
我有同学平时单独面对男生都要脸红，大点声说话都不敢，可上次荒郊野外面对持刀歹徒，她下手生生把对方眼睛抠瞎。
不为什么。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当初玩魔兽，我曾干过救场牧师——这是最累，也是最繁琐复杂的一个活。
跟其它牧师不一样，我的活并不是对着自己负责的那个人，闭上眼睛拼命刷血就可以搞定。我的活，是全团所有进副本的人，我都要注意。
一个都不能死。这是我的工作原则。
原因很简单，只有人还活着，他才能战斗，才能治疗，才能有接下来的一切。
人死了，就只是尸体一具，只会给其它的同伴添加麻烦。
人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生活中你死了会有人伤心有人难过有人欢呼有人鼓舞，游戏里面死人，就只是一组数据，连纪念的价值都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不会在意生死，苏格拉底曾经有言：“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只有神知道。”
——但是，有多少人能够完全的不在乎自己究竟几时死，怎么死？
有人贪污受贿有人诈骗勒索有人抢劫盗窃有人造假贩假有人绑架敲诈有人坑害众生。
原因只为一个。
钱。
有了钱就能让自己活的更舒服。
——可是，如果说，我给你很多很多很多钱，但是我要你的命。你干不干？
没人会答应的。
就连我那个出了车祸高位截瘫现在只能窝在床上的远方表叔，当初知道自己下半辈子除了两只手和脑袋，别的地方都不能动，不能坐起来更别说走路的时候哭的要死要活，几次偷藏安眠药想要自杀，可现在，他告诉我说，他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他说他知足了。
出车祸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只是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千万不能死，现在老天满足他了，他还要求什么？
当活着只是一种愿望啊……
那时候，你要选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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