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才子］恢恢

　　刚入阵中，只觉炽热严寒交织，罡风凛冽，雷光闪闪。
　　谈无欲身形向前脚踏阵枢，每向前几步便打出一个法咒，阵中风雷火势全数被压制，向法阵中央褪去。谈无欲往内前行，素还真一步不落地紧随其后。
　　二人很快便走过蜿蜒的隧道，路过几间几乎破损不成形的石室，再往前行，山穴之内豁然宽敞，乃是一个巨大的开阔空间。虽然碎石遍地，却仍能分辨在此间的西南角，法阵最强处，有依稀的魂魄灵光。
　　谈无欲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
　　法阵，以一株纤弱的君影草为阵眼，将强大的力量牵引蔓延……
　　而那株君影草，洁白色如风铃一般的花朵绽放依旧，只是叶片有半数枯黄，直直蔓延到根部。
　　素还真已然感到谈无欲的颤抖……
　　“谈无欲。”他将手搭在谈无欲的肩上。
　　“果然……只剩下残魂……”谈无欲脸色难看至极，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解释：“看来她修成的肉身乃至功体，早就在几百年前毁去。如今留下的，只是当初以元身为法器成就法阵后，被阵力强行束缚的魂魄……只是太久……已经散了大半，融进法阵了……”
　　“那么，法阵解开，魂魄是否可能重聚？”
　　“这……”谈无欲摇头：据白重讲述，他自己曾在魂飞魄散的一刻被白重以法宝将魂魄收拢，养了百年才得恢复至此，而小妹的魂魄已然被法阵吸收大半，已成碎片，又如何还能聚魂？
　　“若是用传说中可招魂返魄的天华琴呢？”素还真再问。
　　“天华琴？如今怕是已无法起死复生了！”——那弃天帝造的东西，戾气大过生机，若是用得不慎怕是更加不妥。就算天华自身施为……那琴本性如此，又有几分可信？谈无欲哼了一声，盯着君影草：“不过……”话并未说完，只有行动——
　　素还真便见谈无欲抬起右臂，宽大的袍袖滑向臂弯，他又卷起里衣袖口，似下了什么决心：“先尝试唤醒她的残魂吧。或许能寻得一丝机会……”
　　说罢，谈无欲抬右手立掌为刃，猛地划向左臂，一缕血顺着小臂的划痕蜿蜒而下，谈无欲凝聚法力将血气凝结在指尖，随着血流愈多，双掌之间凝聚的暗红血气被蓝色的灵光推送向法阵中心。
　　那君影草似有所感应，白色夹杂着淡绿色的灵光逐渐聚拢，然而不待聚齐，便又被阵中汹涌流转的灵力冲散。
　　谈无欲不甘心，再倾灵力，那灵光聚散几次，却依旧在关键时刻，再一次被阵法冲散。
　　就在谈无欲几乎绝望时，忽然，整个法阵灵力一涨！清脆的铃铛声依稀响起，周围无数灵力夹杂着君影草的香气随阵法流转而来，围绕着谈无欲的那一点血气，粘连，一丝一丝地聚集……凝固……
　　谈无欲不由得大喜，再奋力将血气与灵力送出，又过了一刻，就在谈无欲面色越来越差时，一缕半透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阵法中心。
　　她额前的发髻挽起，身上如凡俗人家苗布制成的深色衣裙依稀可辨，腰间系着一串洁白的如本体一般模样的花铃，面目却不能分辨太真切，在阵法和谈无欲灵力的双重波动下，只有依稀的轮廓。然而，谈无欲却居然感到她的嘴角欣然翘起一个弧度，一个女子的声音，伴着轻柔而飘渺的铃铛声，借着阵法之力蓦然发出：“兄长，想不到……还能再见到汝。”
　　“小妹。”谈无欲面上平静，声音却有些颤：“当年一别，汝何以至此……”言语一顿，轻叹一声：“幸而汝残魂尚存，尚可转世为人……”
　　“已经不重要了。”虚弱的魂魄苦笑，忧道：“他惹祸了，是吗？”
　　“……是。”
　　“很久之前，吾便知道他想做人，他想了很久，也努力了很久……后来他杀了人，这本因吾而起……吾虽然这些年昏昏沉沉，却知晓他必是不甘心的……他还想要救吾……”她兀自说着，轻轻叹息：“天意……吾把他封印在这个洞穴，这洞穴深处，却是多年前吾与他封印死泽诸多妖兽的洞穴……吾感觉得到，吾知他灵识醒来后，解开了那封印，收了当初的灵力……带着那些妖兽逃脱了……”
　　“天华如今驱赶这些妖兽，杀了无数凡人。此琴自身的出处和三道封印，想必汝当年掌管时便最为清楚。”言罢，谈无欲凝目而视：“小妹，若琴身的三道封印解破，汝当清楚后果。”
　　“这……兄长，第一道封印，也就是父尊所设的那道封印，就在方才，已经破了啊……”
　　“什么！”谈无欲一惊，却望向身侧后方的素还真，却见素还真神情凝重。
　　谈无欲恍然：“是了。这么多年……即便是血缘至亲，残余魂片又如何能轻易被惊醒……”
　　“正是天华琴上封印解开，吾有所感应，继而才察觉兄长之灵力，顺势凝聚成魂。否则只怕封印开启，吾神识涣散之下，意识也难以清醒，更不提重新凝成残魂了……只是……”魂魄似乎想到什么，她开始颤抖：“此道封印本是父尊法力所成，为封天华强悍之力……若沾世间万灵怨魂，便会逐渐蒙蔽至消减瓦解。他……他必定杀了许多人……”
　　“……”
　　“汝会杀了他……是吗？”
　　“天华之事，汝自己当比谁都清楚。”谈无欲嘴里说着，却是内心苦笑，他已不是当年的白暤，要杀解开一道封印的天华，谈何容易？
　　“可以答应吾……不要杀他吗？”魂魄却问得认真。
　　“……”
　　“兄长，就算小妹求你……”
　　“够了！”谈无欲察觉眼内有些酸楚，他握了拳使劲睁了睁眼睛，掉头便走：“吾答应你！留他魂魄，叫他入轮回陪你！”
　　“兄长！”魂魄急唤。
　　谈无欲应声驻步。
　　女子的魂魄忽而一散，化作无数荧白光点随着阵法流转而出，再成人形时，洁白的神域衣袍，黑发玉簪，已至谈无欲身后。她轻轻地再进半步，将半透明的身体贴上谈无欲的肩膀：“谢谢你……兄长……”
　　“吾要离开了。”谈无欲转头，看着如久远记忆中一般装扮的小妹，闭目长叹：“你自己……在此保重，等吾消息。”
　　说罢，谈无欲示意早先退至一旁的素还真，并不回头，便要出阵。
　　“兄长！”魂魄顿了顿，嘱咐道：“天华封印已解，你也多加小心。”
　　“嗯。”闻听此言，谈无欲方才内心的郁结竟莫名一松，他转头冲小妹安慰地牵了牵嘴角：“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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