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始于一念

　　我盯着那湖水看了良久，始终不见阿霁有出来的迹象，无奈之下，尽管心存疑惑，我也只得先离开。

　　然而脚步顺着石桥一转，待踏上了拱桥最高的一层台阶，我突然发觉了什么似的，抬头，正看到岸边有个人远远看过来。

　　她一走近，我不由停步，似乎有点愣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抹淡黄色的身影朝我行来。

　　裙裾迤逦，步姿从容，越到近了，我越能看清她的脸，像是多少次回忆里，我曾不厌其烦一遍遍设想的那样，有些陌生又觉得理所当然的熟悉。

　　那样出尘，比小时候更加让人无法忽视，比起相貌却是让人先注意到温和的气质，她微微笑着，退却孩童稚嫩的眉眼更加秀丽，眼睛里似乎都是柔和的春风。

　　我没想到能和她再见，这美好的场景不真实，像是我求过了几世几生，心里开始不受控制的鼓噪起来，咚咚咚，激动的仿佛有鼓点在心底不断敲击，每落下一声，心里隐约的抽痛却又像针尖一样细细密密传来。

　　眼前一花，脑海里影影绰绰各色画面乱窜，一时间眼前仿佛出现模糊的景象，同样是这湖这石桥，同样有个人朝我走来，感觉似乎很熟悉，却又是全然陌生的，抱着一把古琴的青年长身玉立，姿态翩然从我身边走过，我甚至想拉住那人宽大的衣袖不想让他远去……

　　直到淡黄色的裙角映入眼底，我恍然从刚刚那种模糊的感觉里回过神，似乎是有什么在方才被遗忘，我却再也顾不得他，只是看着表妹。

　　直到她走到我跟前，本来比我略高的表妹却停在了台阶下，错了几步的距离却恰好与我目光齐平，我不由怔愣起来。

　　表妹比起六七岁的时候自然是更好看了，说不出哪里不同，那种好看仿若玉石散发温润的光芒，不刺眼却让人挪不开目光。

　　当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转过来和我对视的时候，我竟有一瞬间不能言语，仿佛感觉她已经这样看了我许久，久到我都开始怀疑她是否能看到方才阿霁的出现。

　　然而阿霁毕竟不同于常人，我那一瞬间的慌神便很快镇定下来，只是看着我的表妹朝我微微一笑。

　　说来，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表妹都喜着黄衣，淡黄色的衣裳使她看起来格外柔和，袖口绣着丝丝流云，风乍起，那广袖随晚风轻荡，好似这暮色里迟迟不肯离去的落霞。

　　我竟然不想打破这一瞬间的美好与宁静，倒是表妹先开了口，她侧头垂下眼望着湖水，悠悠说道：

　　“未曾想表哥甚是悠闲，竟会独自在此，不过此处美则美矣，眼看天色已晚，日暮交接便是逢魔之时，表哥可也得当心水深……”

　　我一愣，本来不是很紧张的我，听着这话，也觉得后颈直冒凉气，不由缩了缩脖子。

　　“呵呵，现在倒是晓得怕了不曾…”

　　她，她是不是轻笑了一声？

　　我惊诧的望着表妹，却看到她已转身，临迈步前却再次回头看了我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起：“表哥之前落水，接连数日俱为风寒所侵，眼下还是，离这湖水远些，尽早归家为好……”

　　“……”

　　我一时语塞，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表妹往回走。

　　在她看来，我或许还是前几天和她一同生活的那个表哥，只是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们曾隔了阴阳，隔了漫长的光阴岁月，现在她的言语笑貌对我来说无不是陌生的，可是我又是这般的不舍。

　　我又悄悄看了看表妹那不知喜怒的侧脸，心想：即便长大几岁后的表妹看起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压力，我也还是想多和她相处。

　　可是走了一会儿，刚刚还着说话的表妹却不发一言，气氛越来越沉默，我走了几步，直觉表妹在生气，于是偷偷抬眼看了看，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靠谱，于是试探着问出声：

　　“表妹你…是不是生气了？”

　　语毕，我好像看到表妹脸一黑，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微微挑起眉，唇角一勾冲我笑起来：“我并无不妥......倒是表哥，几日未见，竟也如此生疏小心起来......倒让人觉得像是变了个人呢~”

　　说着表妹突然停下脚步朝我靠近，越来越近，一步二步三步？！！

　　然后......

　　然后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止住脚步，我也随之停住后退的脚步，表妹微微拢眉似有什么困扰，然而最终无奈地冲我说：“表哥倒不必再退了，我不走便是了，你......”

　　她突然抬了抬脚。

　　我大惊，不由后退一大步，于是砰的一下结结实实撞到了身后的墙，瞬间半边身子都木了。

　　“......”

　　出乎意料的，我看到表妹只是抬脚转身

　　表妹这时已经转了身，闻声又回头看了看我，微微扬起眉，惊讶地说：“表哥这是怎么了？”

　　“.......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我无碍的。”

　　我只得生生忍下即将出口的闷哼。

　　表妹便又继续向前走，只是声音听起来无端低了些许：“我只觉得表哥陌生了许多，你却也不必急着解释，看得出来，表哥你心里像是存着许多事情......”

　　闻言，我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表妹，那些不是梦的前世记忆，那种绝望的心情......

　　可是最终我只是选择了沉默，张了张口，又将那些编好的蹩脚理由咽下去，我认真的看着表妹，只是很抱歉，我还不能告诉表妹你啊，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将来那些噩梦不会发生，被那双深不见底眼眸所注视，我无比艰难的说着拒绝的话：

　　“表妹，我的确被某些事情困扰着，但是，你会理解我吗？我至今还不能同你说明，就连我自己，也有些疑惑......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表妹的，你也不必担忧。”

　　因为哪怕是舍弃了性命，我也愿意去换回我所在意的你们，这一世平安。

　　表妹身子顿了顿，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蓦地眯起了眼，沉沉地笑了，只是却并不见面上有欢喜之色：

　　“无论如何也会护着我是么......表哥倒是...好心的很呢，只望表哥能记着这些话，可莫要忘了才是。”

　　“你莫要做些其他不相干的事情，”她深深看着我，那语气好似迟暮已久的老者，莫名带着几分苍凉和疲倦：“要知道，人若是死了，又如何承诺其他呢.....”

　　我闻言终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表妹分明是生气了，我看着莫名其妙的表妹，继而苦恼无比地跟着低气压的表妹继续往回走。

　　一路上我想了很久，久到回到家，我也想不明白表妹为何无端生起气来，只是觉得表妹比起小时候更加让人难以捉摸，认识到这一点，我不由更觉头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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