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事录

　　马车停在一处驿站门口。

　　阿全等人下了车，发现这处驿站萧条得像个鬼屋。

　　“哎呦呦，有人在吗？”

　　海棠的声音总是甜美的，娇弱的，又有点妖娆的。

　　“有，有，有。”一个小二从里面跑了出来。

　　“店家有没有吃的？”李清风看着饿得面黄肌瘦的小二，皱紧了眉。

　　小二点头如捣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那得看客官想吃什么了。我们这里没有肉菜，没有酒，没有菜……”

　　刘旭被吓了一跳，赶紧问了一句：“那你们那里岂不是只剩下馒头？”

　　小二愁眉苦脸的回答：“客官是从桐州来的吧，那里是富县。我们这里是青辽，本来家家都穷困，一年能做身新衣服都不一定。偏巧今年收成不好，官里的税收又高，更是连锅都揭不开了。哪里有多余的粮食酿酒、喂牲口。”

　　阿全淡淡的说：“那你这里有葱花没有？炒个面也行。”

　　“哎哟，我的客官，哪里有葱花啊，我们这里只有大蒜。”小二怪叫了一声，哀怨的看着阿全。

　　“馒头吧，馒头吧。”阿全点点头，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这年头，真是民不聊生了。”刘旭坐在阿全旁边，看着小店斑驳的门柱，一股邪火油然而生。

　　“去年我曾路过青辽，那时候碰见几个官吏强征税赋，强拆民房，我气不过，冲过去把这些官吏的牙齿每人拔掉四颗。”李清风沉吟了一声。

　　“这里要是有恶吏，我是不是应该低调一点？”海棠伸出玉手，纤细的手指在把桌面敲得笃笃直响。

　　李清风对着海棠挑挑眉毛：“你？的确应该低调，不然让人家带回去，发现你可以蜕皮，那可是要吓死朝廷命官的。”

　　海棠被李清风讽刺得内伤严重，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反唇相讥，却被阿全拦住了。

　　“有人来，别说话。”阿全冷冷的说。

　　三个官吏慢悠悠的走过来，老远就可以看见他们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官刀。

　　这三个人身上扛着一个糖葫芦串墩子，拎着两条鱼，一只鸡还有一篮鸡蛋。

　　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的跟在他们身后，口中苦苦哀求：“大爷啊，家里就这么一只生蛋的鸡，能不能给老婆子留下。”

　　“谁让你在路上卖鸡蛋的？”官吏甲高声喝道，“这是税钱！”

　　老婆子苦着脸说：“我儿子被抓去充军了，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是现在这情况，家里吃的都没有，哪里有奶水？老太婆在街上卖鸡蛋买了十五年，从未听过这里不准卖鸡蛋啊？”

　　“以前没有，今天就有了。这叫做占地费。”官吏乙掂掂手里的鸡。

　　“畜生！”李清风一听到这里，火气顶得头上青筋暴起，抓起刀就要起来。

　　阿全轻轻伸手在李清风肩上一搭，把李清风按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若你为这婆婆出了头，这婆婆就要大大的糟糕了。”

　　阿全对着李清风微微一笑。

　　“这几个官吏是当地的地头蛇，你在这里只是暂时的，没办法天长日久的护着这个婆婆。俗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你若是今天冲出去了，这婆婆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李清风听阿全这样说，也不好发作，嘀嘀咕咕起来：“太便宜这帮恶吏了，就没有治他们的办法了吗？”

　　“我们进京有要事，切勿小不忍乱大谋。”阿全拍拍李清风的肩膀。

　　李清风冷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路货色！”

　　刘旭听他说得难听，想到自己也曾是公门中人，心里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偷眼看阿全，发现阿全笑笑，不甚在意。

　　当夜，几个人在驿站内住下。

　　驿站里面十分简陋，刘旭和李清风蹲过大牢倒是不觉得，两个人打呼噜打得此消彼长，欲与天公试比高。

　　海棠自打成为美女行列中的一员，一直以来都是吃香喝辣，睡得不是特别安稳。

　　但凡海棠睡不好，旁边的人是没法睡好的。

　　海棠冲到刘旭的房间，将两个人奋力摇醒：“你们就忍心看那个老婆婆被那几个混蛋欺负？”

　　“海棠啊，你就是那月光斗士！”

　　刘旭意志不清的感慨着，朦胧中他看见海棠极为野蛮的摇晃李清风的脑袋，并且双眼射出火辣辣的目光，常见于狂躁病患者。

　　“流寇，快醒醒！”海棠后槽牙狠狠的磨动着，左手保持着对李清风的持续掌掴行为，“这张大脸，一直以来都这么禁抽。”

　　刘旭被海棠的疯狂举动吓醒了，忽然想起这姑娘在劫狱时一剑穿两人的血腥壮举。连忙拉住海棠，语重心长的呼唤着：“别打了，你看他在监狱里熬得这小身子板，都快被你打休克了。”

　　“原来如此。”海棠摇晃了一下李清风耷拉的脑袋，手势轻柔的拍了拍李清风的后脑勺，
　　“怪不得我觉得他摇晃起来轻了很多。”

　　李清风的脸被海棠打得有点发紫，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口齿不清的嘀咕了一声：“我们依然。”

　　海棠和刘旭没有明白，担心李清风被打傻了，迅速把李清风放在床上，有点担心的问：“我们依然还是好兄弟啊。”

　　“外面有人，笨蛋。”李清风好不容易喘上气，揉着脸吼了一声。

　　李清风的吼声，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彻底掩盖了。

　　刘旭和海棠的注意力迅速的被这声尖叫转移的过去。

　　肌肉比脑子发达的海棠，麻利的抬起一条玉腿在窗棂上一蹬，从楼上跳了下去。

　　刘旭幽怨的看了李清风一眼，满脸写满了“我不想去”四个大字。

　　“是爷们就一起去。”李清风大吼一声，猛然扯住刘旭的领子，把刘旭从窗户上扔了下去，接着自己一个翻身也跳了出去。

　　就在刘旭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大地进行亲密接触的时候，他感到有人抱住了自己。

　　“刘兄好雅兴，夜半跳楼。”阿全笑嘻嘻的看着刘旭。

　　“可说呢。”刘旭拉平自己衣服的褶皱，“我觉得在半空倒着看月亮是非常有意境的。”

　　阿全双手轻轻一托，刘旭就被轻易的抛向空中。

　　“靠！”刘旭在自由落体运动中动情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阿全看着刘旭狼狈的身影，轻轻一笑，双手平展，整个身体拔地而起，几乎脚不沾地的在各个房檐上飞行，像是只低翔的大鹏鸟。

　　刘旭只觉得自己在半空中被抛起，抛落，被惊悚得身体绷得笔直。

　　海棠和李清风的轻功好，阿全的更好。

　　李清风和海棠找到尖叫源头的时候，阿全正好刚到。

　　阿全到了，刘旭必然也到了，只不过刘旭在墙边吐，阿全在墙边笑。

　　尖叫的源头在一个小巷里。

　　白天见到的三个小吏正在踢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这个妇人正是白天卖鸡蛋的那位。

　　老太太尖叫着，额头上流出鲜红的血。

　　“这帮王八蛋。”李清风看见这个场景，气儿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就准备教育这几人。

　　但他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是阿全拉住了他。

　　李清风狐疑的看了看阿全，阿全对李清风摇了摇头。

　　“看什么看？一边儿去！”三个小吏中的一个对着阿全嚷嚷。

　　阿全点点头，顺从的把李清风拉扯出了小巷，站在街旁。

　　李清风的脸已经被气成了茄子色。

　　海棠和刘旭见状也跟了过去，四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

　　刘旭靠在街边的石砖上，眉头紧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海棠，发现海棠表情有点冷冽。

　　“海棠姑娘，你在想什么？”刘旭怕海棠冲上去，问得有点忐忑。

　　海棠眯起明艳的双眼，冷然说：“你有没有发现，这老太太伤害的这么重，又被人持续的打。但是，血流得太少了。”

　　血流得太少了？这句话换在别的时候，刘旭肯定要大骂海棠混账。

　　一群人夜半围观一个花甲老太被人暴打，还一边感慨血流得太少了。这叫什么事？

　　刘旭觉得他的脑袋开始疼了，他摸了摸自己青筋暴起的额角，觉得实在不应该把自己美好的睡眠浪费在这群人身上。

　　但是他很快觉得海棠说得很对。

　　因为这个老太太的额头虽然被打得血流如注，但是地面上的血迹却没有那么多。即使是一些刚刚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很快就会变得浅一点……就像是降解一样。

　　刘旭好歹也做过好些年的捕快加仵作，这种反常规反人类的情况让他的表情也迅速严肃起来。

　　这个老太太，有点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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