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异事录

　　第二天一大早，刘旭等人就来到了都指挥使府的门前。

　　刘旭走进红红的围墙，看着挂满藤蔓的游廊抄手，游曳着锦鲤的水缸，参天的榆树，不由得感慨当官真好。

　　“官爷住的就是好啊。”李清风由衷的感慨。

　　“莫非你在哀悼你那曾经逝去的青春？嗯，流寇？”海棠语调上扬，耳垂上缀着亮晶晶的耳环，在乌云般的秀发中一闪一闪，像是两颗星星。

　　“青春自然美好，只可惜有些人的青春，丑得不堪回首。”李清风瞬间反唇相讥。

　　海棠生平最恨“丑”，“老”，“胖”等字，李清风无疑触到了她的死穴，她伸手指着李清风的鼻子，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倒不是老娘救出来的。”

　　“北房是都指挥使的住处。”阿全对于那两个人的争执置若罔闻，对着刘旭笑笑。

　　新任的都指挥使姓魏，这个魏大人对于前三任的死，说不在意绝对是骗人的，因此对于阿全等人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极高的配合度。

　　阿全信手捻起了水缸旁的苔藓。

　　“这是走水时用的。”魏大人解释说，“房子是木头搭的，每户都准备一个水缸。”

　　在上京，由于宫殿都是木制的，着火这个词是有点犯忌讳的，因此人人都说走水（代表着火）。

　　阿全挺直了脊梁，把苔藓在鼻边嗅了嗅，忽然又走到北方的墙下，掰起一些泥土闻了起来。

　　“是幻霉。”阿全忽然说，“这种霉是术士自己培养的，成熟的时候会发散一些孢子在空气中，闻了孢子的人平时是没有异样的。但若是碰到了术士，术士就会借由这些媒介控制人。”

　　魏大人听得有点莫名其妙，一副茫然的表情。

　　阿全走到魏大人面前，看着魏大人已经有些微微收缩的瞳孔，冷冷道：“大人，你已经中了针对你的幻术了，如果不及时解开这个术，您就会和前几位同僚一样殒命。”

　　刘旭等人听到阿全这么说，不免有点激灵。

　　对于幻术这种江湖术语，魏大人是不太了解的，他新官上任，正是精神百倍的状态，吃得甜，睡得香，哪里有半分不适。

　　因此，魏大人看着阿全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既有恐惧，又有疑虑。

　　阿全不置可否的走上前，声音忽然变得有点暗哑，忽然低吟起一段古怪的曲调。

　　魏大人的身体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整个身体抖得像是筛子。

　　一株纤细的，鲜绿的嫩芽像是破土而出一般从魏大人的耳朵中长了出来。

　　海棠被这种植物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李清风和刘旭饶是大男人，看到魏大人的耳朵鲜血汩汩流出，还长出一根豆芽来，也被吓得不轻。

　　阿全挽起袖子，探手捉起水缸中的锦鲤，轻轻扯下一片鱼鳞。

　　接着，阿全伸手用鱼鳞蘸了一点魏大人的耳血，又划破自己手指滴了几滴自己的血在鱼鳞上面。

　　“阿比母丑陆地南斗……”阿全忽然念起了一段谁也听不明白的语言。

　　魏大人耳中的那株嫩芽忽然迅速的枯萎了，蜷缩成一团，像是被烧焦了一般。

　　浴缸附近的土地上，北方周围的泥土里，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无数根嫩芽破土而出，每根嫩芽里都包裹着灰色的粉末状小颗粒。

　　阿全伸手冲水缸一指，水缸中的水忽然猛烈的震荡起来，一股细细的水珠从水缸中心直窜出来，形成一条细细的水链，盘旋上升着将阿全围绕起来。

　　阿全的脸被漫天飞舞的水滴打湿，五官反而显得极为分明，一束湿润的黑发垂落在阿全的脸上，伴着他红色的嘴唇轻轻的震动。

　　紧接着，围绕在阿全身边的水链猛然间雾化，整个院落被瞬间包裹在这股水雾之中。

　　那些破土而出的小嫩芽，像是受到了烧伤一般，迅速的枯萎卷曲，化作尘埃。

　　半晌，水雾散去，一切归于平静，唯独水缸中的锦鲤在无水的缸中挣扎。

　　“快倒些水来吧。”阿全喘了一口气，神情仍然是淡淡的，“这锦鲤可是救了魏大人一命呢。”

　　水缸很迅速的被填满了。

　　红色的锦鲤在清澈的水中畅游。

　　阿全捻起一枚铜钱，轻轻的放入水缸中，铜钱沉入水中，静静的落在缸底。

　　“魏大人，这个施术的人一天不被抓到，您的安全很难得到保证。我在您的府里同样施了术，如果施术人潜入到府中，就会中术。但是这个术只能维持半年，缸底的铜钱绝不要移动。”

　　阿全盯着缸底的铜钱，一字一句的说。

　　魏大人连连点头，满脸的信服。

　　“这个施术人如果达不到目的，肯定会回来。所以我们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刘旭补充了一句。

　　魏大人连连称是，阿全拍了拍刘旭的肩膀，勾起了嘴角。

　　回客栈的路上，刘旭一直皱着眉。

　　“那些冒出来的嫩芽究竟是什么？”刘旭忽然拍拍阿全的手臂。

　　阿全瞥了一眼刘旭，微微笑道：“那是我催发出来的菌丝，这些幻霉是有生命周期的，每到一段时间，成熟的幻霉会长成粗壮的菌丝，向空气中喷洒成千上万粒孢子，这些孢子就是它们的种子。幻霉的孢子在空气中飘散，会落在人的身上，耳朵和口鼻中，倘若经过术士的催动，这些幻霉就会深入到人的脑子，让人产生长期的幻觉。研习幻术的术士能够自己培育幻霉，不同的幻霉造成的幻觉也是不同的。”

　　刘旭想起自己曾经中过幻术，不由得耳朵奇痒无比，紧张的问：“那你之前不是对我施术了吗？”

　　阿全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幻霉的培养艰难而又复杂，普通的幻术是无需使用它的。你中的幻术非常基本，只是通过呼吸和皮肤接触。而且你中的那种幻术如果换了意志坚定又刚烈英勇的人，是起不了作用的。”

　　刘旭听了大松一口气，但是细想阿全的话，仿佛是讽刺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不够刚烈英勇，总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既然得了特赦令，你们可以放松一下，寻寻乐子。”阿全看了一样李清风和海棠，“人生享乐得及时嘛。”

　　海棠和李清风对视一眼，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幻霉的事呢？”刘旭有点不放心。

　　“那人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们的。”阿全伸出一根手指，向墙上轻轻画着圈，太阳光下，一股金灿灿的液体仿佛从他的指尖流出，密布在墙面的各个缝隙中，形成一张金色的网，迅速的沿墙面延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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