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

　　就算会有一天，没人与我合唱。
　　至少在我的心中还有个尚未崩坏的地方，孩子一样，不肯腐烂的土壤。—— 五月天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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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林暄就爬起来给言璟和雨菲做早餐。他正生好了柴火，在煮泡饭，文龙就跑到学校来了。看他一个人在房间外面，文龙特别好奇地问：“老师，言老师呢？”
　　“还在睡呢，你吃早饭了没？跟我们一块吃吧。”林暄手上的活没停，抬头问他。
　　“没吃哦，我奶奶早早的就去赶集了。她今年晒了很多红薯干，县城里好多人家会开车到乡里来买。”文龙接过林暄给他的小凳子，坐了下来。
　　“这些红薯干多少钱一斤啊？”
　　文龙嘟起嘴巴，转了转嘴，然后翘到一边，思考了一会，才说：“两块钱一斤，奶奶今天担了五十斤去。”
　　泡饭已经快煮好了，林暄最好加了鸡蛋进去，停下手后，整个人对着文龙讲话，“从种植到收获，从洗净到晒干，有多少的功夫在里头。你看，这边湖区风也大，最低温度已经到零下两三度了，你奶奶是真辛苦。她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一个亲人。你是她最后的依靠了，所以啊，你要好好地长大，她心里才会觉得，做这些辛苦事能得到回报。她与你相依为命12年，她爱唠叨，会刻薄，但是她也没有放弃你，还一直养你长大，供你读书。文龙，你要知道，她其实是爱你的。”
　　文龙咬着下唇，一直没说话，眼睛里逐渐有了湿意，最后抬头说：“没有人这么告诉过我，包括我奶奶。大家都把我的出生当笑话，他们说爸爸是被我吓死的。他们还指着我的脸说，我生来是阎王像，所以才能吓死我爸爸。”
　　林暄把长腿伸直，故作认真地观看，上下扫了扫文龙，笑着说：“我怎么没被吓死，敢情我是玉皇大帝，才不怕阎王爷啊。哈哈，我看你就是瘦了点，脸尖了一些，眼睛有些无神，最多像孙猴子。他心善，老百姓还是要叫他菩萨的。”
　　文龙的手一直拍打着膝盖，听了林暄的话傻住了，一动不动，“我知道自己喜欢动，又不爱吃饭，所以才这么瘦。奶奶看我不写作业也不吃饭，就会骂我。她越骂，我就越不想听她说话。坐不住，好烦，就跑出去咯。可是，不管在哪，他们都会叫我‘那个吓死爹的伢子’。”说到后面，他就难过的低下了头。
　　林暄摸摸他的头，叹气道：“文龙，你不开心他们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对他们讲出来呢？你要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你虽然是个孩子，但你也想要被认真对待。你有名有姓，那是你的父亲赋予你的，是他给了你生命，你爱他，并且感谢他。不过，也许他们只是习惯了这样叫你，并没有什么大的恶意。你要相信一点，你的父亲的死，只是凑巧和你的生在同一时间。我们很多时候，会看见身边的人得病、去世，这些都不是你影响的，也不是你能去改变的。在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又在什么时间离开我们，或许是有一条命运的线在扯着他们。你的父亲签下了救命的协定，你的出生才有了依据。所以，你该开心自己幸运地来到了这个世界，能够去思考未来，去为梦想努力。你的奶奶，因为有你在，就多了依靠。如果你的父亲注定该在十二年前去世，如果没有你，你的奶奶会更孤单、更难过。为什么不珍惜这些还能陪伴在你奶奶身边的时间呢，去改变现状，让自己真正从心底快乐起来，不好吗？”
　　文龙把头放在林暄的膝盖上，呜呜的哭成从底下传来，“老师，从来没有人这么教过我。我也想改变，可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帮帮我，好吗？”
　　林暄微笑着托起他的头，帮他擦干脸上的泪痕，“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这么一番话，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不要急，慢慢来，一定会好的。你要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好好吃饭。我做的泡饭已经好了，我给你盛一碗，怎么样？”
　　文龙用力地点点头，做了个剪刀手，“我要吃两碗。”
　　这时，言璟刚好给雨菲扎好了辫子，牵着她开了门。听见文龙的声音，就问：“吃什么啊？”
　　林暄把锅端了下来，“他答应我会多吃饭。还有，我发现你们学校左侧下去有条小路，直通湖边。等会吃完早饭，我带文龙去钓鱼。你就陪雨菲回她姑姑家，帮她整理下房间，一定要弄得干净、暖和哈。”
　　言璟微笑说，“知道了，你真是什么都操心！”
　　林暄不置可否，催着她和雨菲赶紧洗漱来吃早餐。雨菲边刷牙边瞪文龙，两人用眼神交流，“哎，你干嘛要跟我抢言老师啊？”
　　“我才不跟你抢言老师，我喜欢那个帅叔叔。”文龙朝着林暄站立的方向挤眉弄眼。
　　看见这俩孩子的互动，林暄笑了出来，走过来按在文龙肩上，“坐下吃饭。”文龙果真乖乖地坐了下来，拿了大碗舀泡饭吃。
　　早餐过后，林暄做了个简易钓竿，又拿前一天带来的牛骨弄碎了一些做鱼饵。他带着文龙走到湖边，东西放好后，就给文龙提了个要求，“你要我帮你，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如果你能安安静静地坐半个小时，我一定会给你奖励。下午，我带你们去县城，给你们班买个收音机，再给你单独买个复读机，给你听音乐、学英语，怎么样？”
　　投其所好，精神加实物奖励，文龙特别有斗志，“好，我一定能坚持。”
　　林暄亮了亮手上的表，“我会记时的哦，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分。八点五十分之前，你都不能离开位置。”
　　文龙连续地点了好几下头，把矮凳子放在湖边，坐了下来，又把钓竿垂到水里。林暄则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陪他。十分钟后，文龙的两只手很想动，快抓不住钓竿了。他左右替换了好多次，最终忍住了。
　　林暄提醒他，“文龙，才十分钟，继续保持。”
　　文龙按住心底的躁动，又坐了五分钟。觉得快忍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想扔掉鱼竿，一边苦着脸对林暄说，“老师，我想放弃。”
　　林暄看了看他的钓竿，有些往下沉，似乎是鱼上钩了，还有水涡浮现，“文龙，快拉钓竿。”
　　文龙手忙脚乱地扯起钓竿，果真有条中大的草鱼上钩，他开心地把鱼放进一旁的木桶里，对着林暄感叹一句：“这么一会的时间啊，还好我刚才没走掉。”
　　林暄手里也有鱼上钩，他用力扯线，把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鲇鱼拉了上来。文龙拍了拍手掌，“哇塞，老师你太厉害了。”
　　林暄笑，“文龙，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耐心。只要你坚持，最终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继续等待吧，我相信你。”
　　文龙握紧拳头，举起来给自己打气，“我会的。”
　　看他满脸振奋，林暄又教了他两句，“放低呼吸的声音，用心感受手中的鱼竿，听它在水下的动静。不要刻意激动，平复下心情。”
　　文龙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还换了鱼饵。因为有了林暄的点拨，每一次他几乎要放弃时，林暄就会给他打气，他顺利地坚持了下来。到九点四十时，他已经钓到了三条大小不一的花鲢鱼。
　　林暄收起最后一条小草鱼，隔着几米喊他，“走咯，这么多鱼够了。今天你真是大突破啊！中午我拿你自己钓的鲢鱼，给你做口水鱼吃，美死你。”
　　文龙提起水桶，跑到他旁边，去牵他的手，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们从小长在湖边，自己反而不怎么吃鱼。蓝老师的爸爸，经常会把鱼送到县城市场去卖呢。蓝老师说，她读书的钱，就是靠爸爸卖鱼挣来的。”
　　“付出劳动，才有所得。”林暄拍拍他的头，“你自己钓的鱼，今天多吃点。”
　　两人走回学校，把鱼放到楼梯下边，就提着大鲢鱼往雨菲姑姑家走。到她家时，言璟已经把雨菲的房间整理好了。她反复确认了被子的厚度，又扫干净了所有角落，才放心地退了出来。看见他们俩高兴的神情，赶紧问：“很有收获？”
　　“还不错啊，我还带了条鲢鱼过来。雨菲姑姑不是说，今天在这儿吃饭么？我给你们烧菜。”
　　言璟指了指后院的位置，“雨菲姑姑去鸡棚里抓了只老母鸡，说是已经不下蛋了，给我们剁碎点，加辣子炒给我们吃。我推脱了半天，却被雨菲拦了下来。”
　　说到这句，雨菲刚好从后面跳过门槛，跑过来说：“我巴不得言老师天天来我家吃饭，就天天有鸡吃了呀。姑姑就是为了招待言老师，才杀这只鸡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今年就是在过年时吃过鸡呢，好久好久了。”
　　言璟看着她，爱怜地摸她发顶，“小可怜哦，以后想吃什么，让他给你买。”边说边指着林暄。
　　林暄走过来，正想答应。雨菲反而安慰他们，“我仔细想了想，天天吃会腻的呀，而且家里可没那么多鸡杀。其他的鸡，姑姑都是放养到山上，城里人会来这里买哦。可贵了，三十块钱一斤呢，我不想浪费了。现在能回家，还有鸡吃，真的太好了。”
　　林暄捏了捏她的脸，“真是好孩子，这么懂事。我给你们做口水鱼吃，你跟文龙先去外面玩。”
　　两个小家伙听到这句话，跟放风似的直奔村口。兜上姑姑给的钱，雨菲跑到小卖部买了几瓶牛奶饮料，想带回家给林暄他们喝。午饭时，林暄公司的律师带着协议书到了文仁村，在村口碰见这俩孩子，就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家。
　　雨菲姑姑这次在饭桌上说的话，还挺中听的，“言老师，谢谢你来到这个小地方，愿意用心教他们读书，还帮助了我们家。我当家的在C市做事，不好请假就没能赶回来。但是，他已经托了话给我，要我好好地谢谢你们。这山里也没啥好吃的，就这家养的鸡，还有自己家种的蔬菜，你们随意吃。”
　　言璟露出愧色，站起来说：“大姐，我来这里最多还能待上一个多月，也为他们做不了多少事情。这些孩子都很淳朴，反而是我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他们对我的信赖与支持，让我觉得自己特别有价值。”
　　雨菲姑姑拿碗跟她碰了一下，“太客气了，果然是省城的大学生啊，有素质。”
　　林暄夹了口菜，边问：“您丈夫在哪做事啊？”
　　“说是给什么工地开货车送材料。”
　　公司的那位赵律师随意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儿？”
　　“蓝厚邻。我们这岛上就两个姓，文姓和蓝姓。”
　　言璟喝牛奶差点喷了出来，从嘴边漏出一些。林暄从口袋里拿出手绢帮她擦嘴，轻声问：“笑什么呢？”
　　言璟靠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妈不是叫文蓝么？我之前还没注意到。”
　　林暄也笑了开来，敲了敲她的头，“老婆，你的联想力一直都这么牛逼啊。”
　　赵律师看了他们很久，突然说了一句，“这名字很熟悉啊，上回我带助手去酒店工地上，好像有个搞运输的司机师傅，就叫这个名。”
　　“哎呀，我男人做了很多年运输了。以前，雨菲爸爸还在的时候，还和他一起运过货。后来，雨菲读了小学，他就去外面打工了。唉，没想到就出了事故，人没了。”
　　言璟放下碗筷，“啊，怪不得雨菲还记得她爸爸。原来是她上了小学以后的事啊。”
　　赵律师苦苦思索了半天，笃定地说：“我认识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老公。我当时还塞了根烟给他抽，两个人聊了好一会。他说过家里是J市的农村，住湖边上，是个小岛。”
　　“呀，真是巧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我男人是在给林老板做事啊。”雨菲姑姑说话时，还拍了拍手。
　　言璟又笑了出来，“哈哈哈，林老板，听起来像不良人士，奸商的那种。而且，还带着土豪的味道。不过，你确实挺土豪的，天天跟土地打交道。哈哈哈哈哈。”大笑时，靠在林暄肩上，不断抖动身体。
　　林暄把她扶正，无语地看她一眼，“还说我幼稚，你真是个孩子呀。”
　　言璟用力地揉他的脸，笑着问，“你不喜欢啊？”还眨了好几下眼睛。
　　林暄用手蒙住她的眼睛，“行了，老婆，你正常的时候，我都喜欢。眼睛别眨了，抽筋呢？”
　　言璟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端坐回自己的位置，用筷子夹了块鸡肉吃。
　　雨菲姑姑笑着说，“言老师年纪小，林老板要让着她。”
　　言璟听到“老板”两字，身子又抖了起来。林暄无奈了，只好任她去了，转而对着雨菲姑姑说，“以后你们家有难处，我都会帮。要是你丈夫做事稳妥，以后我们公司的项目需要司机，都会找他来。”
　　听见他的承诺，雨菲姑姑更开心了，“林老板说一不二，昨天说要签约，今天果然就做到了。我信你。”
　　虽偶尔夹杂一些客套话，这顿午饭还算比较开心地吃完了。饭后，林暄提出带两个孩子去县城逛逛，便和赵律师一道出了岛。
　　上岸时，言璟环顾了半天，也没找到林暄的车，觉得纳闷，就问：“老公，你车呢？”
　　“放在乡政府，那里很安全，没人敢动车。往那边走就好。”林暄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马路。
　　言璟扯了扯他的双耳，赞叹一句，“哇，老公你好聪明哦。”
　　林暄心里颤抖了一下，想：“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智商吗？”脸上微笑，用手回揪了她的耳朵，“多谢老婆夸奖。”
　　言璟揉了揉红红的耳朵，踮起脚用力咬在他下巴上，现出一个牙印，笑着说：“老公，我爱你哦。”说完这句，拔腿就跑。
　　林暄反应极快，抓住她的棉袄，把她拖了回来。言璟倒在他怀里，大声呼喊：“放开我啦。”只见他长臂一伸，扣住她的脖子，再把她侧转到面前，轻啃她颈间。做完一系列的动作，他才抬起头对她笑，“老婆，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喜欢我下巴，我中意你脖子。好了，走吧。”说完后放开她，还把她向前推了几步。言璟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拍她背，“快走啊，两个孩子还等着买东西呢。”
　　雨菲和文龙这时已跑到前面的大路上，站在那里冲他们招手，“老师，还不过来，好慢哦。”言璟听见这话，只好跑过去找他们。
　　赵律师在一旁看的很尴尬，咳嗽了一声，转移了林暄的注意力，“林总，我得回去了。我今天早上是坐动车来J市的，之后又叫了辆的士到这边。现在，恐怕得找辆面包车了，这小地方应该没有出租车。”
　　“行，你回去注意安全。把今天的交通费都算出差费用，拿着□□去找财务部的王姐，让她给你报销。租面包车的钱也跟她说一下，说是我允许的。”
　　赵律师得了令，满意地跟他告别了。林暄加快步伐，赶上了言璟他们仨人，一拿到车子就往县城开去。
　　雨菲是第一次坐轿车，兴奋得在后座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她抓住林暄的座椅靠背，对着他耳朵说，“叔叔，我爸爸还在的时候，我跟着他坐过一次大货车，那车子可大了！车子后面放了很多包稻谷，我就坐在中间，趴在那里看外面的街道。那时，还是我第一次去J市市区呢，觉得车子走了好久，绕了很多的路。等到下车的时候，我爸爸把车停住了。他走到我面前，用一只手就把我抱起来了，还带着我转圈圈。我开心极了，抬头的时候看天空都是蓝蓝的，很美。”
　　林暄瞟见前方有户人家在门口的空地上停了辆大货车，就问：“雨菲啊，今天想不想再试试？”
　　雨菲还没反应过来，林暄就把车停到那货车旁边，从驾驶座上迈下长腿。他走到雨菲旁边的车门旁，打开门后，笑着把她拉出来，“出来吧，我先抱你去那辆大货车上。然后，再抱你下来，带你转圈圈。”
　　雨菲很激动，张开手臂就抱住了林暄。林暄把她身子抬高，双手稳稳地抱紧了她。小丫头在他怀里咯咯的笑，随着他走到货车后边。林暄把她放上货车，又对她说：“雨菲，你站在高处，看一看这里的风景，觉得好看吗？”
　　晴朗天空下，阳光正温柔地漫洒田间，又悄悄地爬上了远处绵延的山脉，使得呈现的颜色深浅不一。平时常见的景色，因为这独特的视角和喜悦的心情，使她觉得更可爱奇妙。她看了许久，才转到林暄面前，笑着说：“很美，我好喜欢。”
　　林暄向上伸开手臂，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说：“下来吧，我接着你。”
　　小丫头咧着嘴笑，脚用力蹬在车的边沿，迅速地跳在他身上，双手也箍在他颈后。林暄适时地用右手抱住她，走到空地上转圈。她的脚慢慢伸直，跟着他旋转，甩向不同的方向。笑声更欢畅，也更响亮。
　　言璟从车里走了下来，看见这一幕，有些小嫉妒地说：“林暄，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这就是校园青春偶像剧啊。”
　　林暄听见她说的话，调整了速度，把小丫头放了下来。他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单手把她抱了起来。言璟惊呼了一下，双手拍在他肩膀上，娇嗔，“干嘛呀？”说话时，双脚往后面缩起。
　　林暄轻啄了她一口，笑着回答，“老婆，我很高兴你这么爱我，还会吃小朋友的醋哦。”
　　言璟用额头轻轻地撞他，红着脸申辩，“哪里有，我刚才开玩笑呢。”
　　林暄把她抱上货车，等她站起来后，说：“老婆，你才是我永远的女主角。等会你跳下来的时候，亲我一口。”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言璟害羞地环视周围，发现货车的主人，正从大门口往这里走过来了。她立刻跳在林暄怀里，急说：“有人来了。”
　　林暄双手抱住她的腰，先把她放回地面。接着，轻推她到货车边上，侧着头吻上她的唇。耳边，乡村的摩托飞驰而过，还夹杂着孩子们嬉闹的笑声。
　　言璟的心却忽然变得平静，渐渐开始享受专属于他们的甜蜜。在何时，在何地，有何人，都无关紧要。只要有他在，她就会忘记羞涩的心跳，沉浸在平凡事物的浪漫中。
　　货车主人已经走到空地上了，看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吻，语气不好地喊：“要谈恋爱去别的地方，来别人家门口，算什么事儿啊。”
　　林暄停下动作，把言璟按在自己怀里。她的心怦怦直跳，稍用了点力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拿手捂住脸，跑到雨菲身边，牵起小丫头的手，走回自己家车旁。林暄向货车主人鞠躬致歉，也很快奔回驾驶座。
　　上车后，雨菲趴在言璟的座位左后方，体贴地说：“言老师，你不用担心。叔叔刚才抱我，就像爸爸一样温暖，我不会跟你争叔叔的。”
　　言璟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缩起身子往车门那边靠。林暄用手背蹭她的脸颊，“妹妹，我太喜欢你害羞的样子了。”
　　言璟扭头咬在他手指上，“快点走啦，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么多。”
　　林暄无辜地收回手，皱眉说：“老婆，原来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都不适合在孩子们面前打情骂俏了哟。”
　　“哎呀，别说了。”言璟干脆拿抱枕盖在林暄脸上。
　　林暄躲在抱枕后面，畅快地笑了起来，重新启动了车。一路开到县城城区，先去了电子产品一条街，给文龙买了收音机和复读机。原路返回路口，那里全是电器店，门口摆满了各种品牌的取暖器。林暄指着一个小的风扇取暖器问店主，“老板，这个价格多少？”
　　“九十九块，全国联保的。”老板笑呵呵地回答他。
　　言璟嘀咕一句，“就说一百好了，说得那么好听。”走上前来拉住林暄，“就在这呆一个月，买这个干嘛？多浪费钱。再说了，我的那小房间电压还不知道能不能带的起来。你是没看到我那个总开关，黑色瓷底的闸刀开关，多古老啊。”
　　林暄顿了一下，转头叫那两个孩子，“雨菲，文龙，你们家用得了这个取暖器吗？”
　　文龙赶紧摆手说：“老师，我不怕冷。我喜欢动，跑来跑去的还会出汗。我奶奶是烧木炭烤火，也不需要这个东西。”
　　店老板把取暖器插在插座上，还打开了照明功能。雨菲围着那取暖器转了半天，托着下巴说：“这冬天的风扇还能发光啊，真好玩。”
　　言璟摸摸她的头发，微笑说：“那老师给你买这个，好吗？”
　　雨菲抬头，“不用啦，我就是觉得有趣。姑姑家也是黑白的开关，也带不动的啦，而且肯定很耗电哦。”
　　言璟耸耸肩，看着林暄，“那你拿主意，似乎我们都不需要这个东西呢。”
　　林暄走到她面前，拥住她的肩膀，对着她耳朵低声讲话，“老婆，你那么怕冷，手脚也总是冰凉。我不在你的身边，谁帮你暖身子？我给你买块电热毯，好吗？等你离开了这里，留给雨菲也好啊。”说话声拂过耳畔，痒痒地撩动她的神经。他的细心和体贴，让她无法拒绝，最后害羞地点了点头，“你说可以就好。”
　　林暄满意地笑了，转向老板询问品牌和价格。言璟有一种骄傲感，很想告诉过路的人们，“这就是我男人，永远会先想到我。”她傻乐地捂住嘴，头晃来晃去。林暄付好钱看见她这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傻姑娘，你的学生都看着你笑呢。”
　　言璟严肃地瞪了俩孩子一眼，他们吓得立刻站直了身子，还闭紧了嘴巴。林暄拿好买的电热毯，走过来搂住她腰，“走吧，你也就只能吓到小孩。长得太可爱了，没办法啊。”言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想，“明明是不相信我的厉害，可是无法反驳啊，这么会说话。”摇摇头，无奈地跟着他往停车位走。
　　走到市民广场那块，言璟远远地看见有家华莱士，降下车窗，指给林暄看，“带孩子们去吃点东西吧，小朋友不都喜欢吃炸鸡薯条么？”
　　林暄望了一眼，就从广场右侧的小路开进去，一直开到那家店右边的空地上。下车后，他刚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到店门口，就被人喊住了，“林总，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暄扭头看了一眼，原来是J市商业区做绿化项目时，提供花木的吴安泰。对面那人身边有一子一女，笑着接着问，“林总，你也带家人来逛街啊？”
　　林暄伸出手与吴安泰相握，并解释了一下，“我妻子在这边有点事要忙，我是特意过来看她的。今天就想带这俩孩子，逛逛街吃吃东西。”
　　吴安泰殷勤地向言璟问好，“林夫人，您好。在J市忙什么事呢？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这位大哥，太客气了，‘夫人’这个词可真当不起。我还在读大学呢，是来这边支教的。这两位是我的学生。”言璟搂着雨菲和文龙向他问好，“来，叫‘叔叔好’。”俩个孩子礼貌地鞠躬，大声地喊：“叔叔好！”
　　吴安泰笑容满面，拉着自己家的孩子回礼，“问叔叔阿姨好，还有再叫这两个哥哥姐姐。”他的小女儿羞涩地躲在他身后，探了个头出来，轻声说：“你们好，我是吴亚丽。”雨菲和文龙大方地交换了名字，雨菲还主动走过来拉小姑娘，“我们一起上去吧。”她的热情让吴亚丽迅速地放下了戒备，开心地和她站在一起。
　　吴家的大儿子吴琼却别别扭扭的，上上下下扫了雨菲和文龙几眼，只说了句：“叔叔阿姨姐姐好。”把文龙给拉下了。吴安泰有些生气，用力拍了拍他的头，“儿子，还有个哥哥在呢。”吴琼冷哼了一下，鼻子翘得老高，鄙视地再扫了一眼文龙，“我看到了呀，说那么多。”
　　言璟出来打圆场，“没事啦，小孩子可能害羞呢，赶紧上去吧。”吴安泰把儿子往前面推，让他先开门。接着，七人一起上了二楼，找了大厅中央半圆形的位置，全都坐了下来。林暄和吴安泰去买了食物，一回来，吴琼就站起来抢食。他爸爸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这么毛躁，哥哥姐姐还没拿呢。”吴琼翻了个白眼，不管不顾，拿着手上的汉堡坐回沙发上，还扭头不看别人了。吴安泰觉得儿子没给他面子，有些发气，用力把他身子扳正，大声斥责，“给我坐好，没一点规矩！你看人家哥哥姐姐多有礼貌，就你一个人这样！”
　　林暄看吴琼一直生气地嘟嘴，又听见吴安泰说的话，就劝了两句，“吴大哥，别当着孩子的面，拿他跟别的小孩比较。我相信他是聪明的孩子，会自己观察，知道什么行为是对自己好的，是不是啊？”
　　没想到吴琼跟本不受教，“哼”了一声，把汉堡甩到文龙怀里，“我才不吃了呢，反正我经常有的吃。乡巴佬才吃不到这东西，给他吃好了。还要我喊他哥哥，哼，乡下人，穿的衣服都这么破。”
　　言璟看了一眼文龙的衣服，黑色的棉袄已被洗白了很多，确实看起来很旧。她有些心酸，又觉得生气，正想替文龙说句话，被林暄拉住了，他轻声地说了一句，“让文龙自己说。”然后转头凑在文龙耳边说话，并用大手拍了拍他的小手，给他无言的鼓励，“文龙，有什么想法，勇敢地表达出来。老师相信你可以！”
　　文龙看见他眼神中的鼓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先把汉堡放回托盘里，再走到吴琼面前，说：“我本来是乡下人啊，生在小县城，长在小岛上，我只吃过米饭、蔬菜和新鲜的鱼。这些好吃的，我都没吃过，也没见过。如果不是老师带我来，我可能很久很久都吃不到。但是，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也许，将来我自己也能开一家这样的餐厅。想吃就吃，吃到饱，吃到吐，也没人会说我。
　　而且，我身上的衣服是我奶奶买的，这钱可是她辛苦挣来的。我奶奶今天很早就去赶集了，她要卖很多很多的红薯干，才能挣到我一件衣服的钱。我的衣服一点儿也不破，它只是有些旧了。可是，它还能穿啊，挺暖和的。我奶奶把我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她说，做人也是一样，要干干净净的，不要让别人瞧不起。我觉得，我能做到！”
　　吴琼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不能完全理解他说的话，脸上似乎有些震惊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我的衣服也很干净啊，我妈妈拿洗衣机给我洗的，你们家肯定没有。”
　　文龙继续说，“没有洗衣机又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会洗衣服啊。只是我奶奶常常要我好好读书，不让我干活。家里的事，她都一个人做了。我现在觉得，我奶奶真的很疼我。”
　　吴琼想起自己的妈妈天天出去打麻将，家里的卫生几乎不弄，要么就是请钟点工来做。衣服更不会亲手洗了，都是丢在洗衣机里。有时候，他爸爸工作忙没回家，他妈妈就会扔一百块钱给他，让他带着妹妹去吃快餐。他常常为了过嘴瘾，就带妹妹吃炸鸡和汉堡。吃久了其实也会腻，很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到这些，他变得有些难过，闷闷地说：“你奶奶真好啊，好羡慕，我妈妈都不给我洗衣服。”
　　文龙走过来拉他的手，“你妈妈不给你洗，那你就自己洗啊，洗得干干净净的，给她看看，她一定会夸奖你长大懂事了。其实，你应该开心啊，你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妹妹。我呢，就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你比我幸福多了，还能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要浪费了，你刚才吃的那个汉堡，我还没吃呢，你快吃吧。”
　　吴琼瞄了一眼桌上的汉堡，心里有些愧疚，又拉不下面子来，纠结了半天才扯了扯他爸爸的衣服，“爸，我刚才说错了。我还想吃那个汉堡，可以吗？”
　　吴安泰看他满脸的愧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儿子，真乖，去拿吧。”说完，他转身对着林暄说：“小孩子的教育，果然不能直接打骂。很多事情，需要他们自己去领悟啊。林总，你们这个孩子，真是懂事呀。”
　　林暄欣慰地笑了笑，冲着文龙喊，“文龙，你不是想吃鸡腿吗？坐回来吃啊。”
　　文龙拉着吴琼坐回沙发上，从桌面上拿了两个鸡腿，分了一个给吴琼，“我们一起吃。”吴琼把鸡腿拿在手上，隔着文龙把鸡腿递给了雨菲，“姐姐，我给你吃。我的汉堡还没吃完呢，我先吃汉堡。”
　　雨菲礼貌地说谢谢，又喊了吴亚丽一起来吃。看见孩子们的互相推让，言璟很感动，把林暄的头拉下来，悄悄地说：“老公，你好有办法哦，真崇拜你！”
　　林暄顺势吻她的唇，柔语：“我很荣幸。”手拥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下巴靠在她头发上，轻轻地磨蹭，满是爱怜。
　　尽管是偶然相遇，孩子们的友谊却迅速升温，气氛变得十分愉快。最后分手时，他们还恋恋不舍，手紧紧地抓在一起。
　　吴安泰好笑地看着他们，“好啦，吴琼、亚丽，爸爸有空带你们去文仁岛上看他们，放心吧。”
　　听到爸爸的保证，那俩孩子才松开了小伙伴的手，和他们互相道别。吴家人走了后，林暄摸着文龙的头，夸奖他，“文龙，你今天表现得非常棒。以后，要继续保持，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你知道你奶奶很爱你，那么，今天晚上你要亲口告诉她。”
　　文龙抬起头保证，“老师，我一定会的，谢谢你今天对我的信任。”
　　人生路上，我们会遇到许多的人扮演“导师”的角色，也许他们并没有教过我们实际的知识和技能。但是，他们会用自己的言行，让我们去体会一些事情，比如怎样去为人和处事，如何去实践人生和理想；比如带我们学会改变，寻找信仰；又比如，最直接的东西，相信爱，表达爱。林暄之于言璟，也曾经是这样的角色。而如今，对于文龙来说，他就是最棒的老师。
　　晚上六点，他们四人回到了红军小学。言璟拿面粉给孩子们做了些饼，又炒了几个小菜，让他们享受了一顿美好的晚餐。晚饭过后，俩孩子回了自己家。她就拉上林暄到村子里各个地方转转，散散步。
　　言璟牵着林暄的手，把她存了一天的疑虑说了出来，“你觉得，给雨菲姑姑家提供经济支持，再帮她老公安排工作，她以后会对雨菲好吗？”
　　“你没发现吗？她以前对雨菲好，并不是讨厌这孩子。而是因为家庭情况本来就不好，她又偏心，什么都省着给自己的儿子。以后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不用操心了，生活也好了起来，她也没理由对雨菲苛刻啊。当然，如果她得了钱还不满足，继续漫天要价，那我绝对不会纵容她。我们慢慢看吧，既然雨菲选择了留在这里，就尽我们的能力帮吧。金钱方面我们也不缺，要是我们自己过得困难，想帮忙都帮不了啊。我是觉得，要让她真心喜欢雨菲这孩子，并不困难。雨菲年纪越来越长，将来读了大学工作了，有孝心就一定会孝敬她。再过些年，她就会明白这孩子的好了。”
　　“哎，还真是诶。我外婆小时候，她后妈对她可不好了。也是不给饭吃，还让她睡牛棚，大冬天的也没有厚衣服穿。后来，我外婆13岁出了老家去外面做事，自己挣了钱，回来以后就给她扯布做衣服，还给她买点心。她逢人就说我外婆有孝心，自己当年做错了，特别后悔。我觉得，聪明的妈妈也好，婆婆也好，对孩子们一定很好。因为将来自己老了，还是需要孩子们帮衬啊。家里只要有人，什么事都能过去。等我年纪大了，我肯定要守着自己儿子和女儿。他们工作忙，我要是干的动，我就帮他们多做点事。干不动了，就得靠他们了。”
　　林暄拿手拍她额头，好笑地看着她，“老婆，你才二十岁，就想得如此深远啊！等咱们老了，就回Y城买座山头，好好地休养生息，还做什么事啊。”
　　言璟回拍他额头，“说你是土豪，还真是土豪。说的是什么话啊。”
　　林暄眸光扑闪，柔柔地说：“还不是怕你会累嘛，我会心疼啊。”
　　听到这一句，言璟顿时羞涩了，用牙齿咬紧下唇，轻轻地回答他：“哦。”
　　林暄凑到她面前，隔着一厘米的距离，问：“哦什么？没其他的了？”
　　言璟跺跺脚，恼羞地推开他，“哎呀，走啦。”她跑在前面，往村口的祠堂奔去。林暄在后面喊她，“好妹妹，等等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追上她后，紧紧抓住她的手，笑说：“再也不放开你了。”
　　远离喧嚣的小岛上，没有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霓虹光影，只隐隐约约看得见几户人家昏黄温馨的灯光。和爱人牵手漫步，欣赏夜的静谧，一转头就看见他脸上暖暖的笑容，言璟的心被幸福装满，相信有他的爱，一切都会很简单。
　　时间一天天地流走，言璟的支教生活变得更充实，做事也更为从容了。雨菲的姑姑虽偶尔也会让雨菲做点家务活，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刻薄。看见雨菲穿得暖暖的来学校，言璟倍感欣慰。再看见，文龙即使是上枯燥的语法课，也慢慢地能在课堂上坐得更久，从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再到最后她离开时的三十分钟。她想，所有的改变都是好的，孩子们应该会越来越好。
　　元旦节前夕，林暄给他们学校送来了一些装饰用品。言璟拿这些东西，带孩子们装饰了整个教室。先在左右两边的窗户上挂满红色的彩带，让它们随风摇摆浮动。接着，她在玻璃上贴了各种形状的剪纸，包括蝴蝶、蜜蜂、鲜花和绿草。孩子们则在前后两块黑板上，画了许多可爱的图案，有牵手的小朋友，有熊猫和小兔子等等。言璟在前面的黑板上，补充了“元旦快乐 Happy New Year”几个大字。最后，他们一起在空白的墙壁上贴了不同颜色的气球，又在教室中间的天花板上，挂好了一个带灯泡的红灯笼。
　　一切准备好，言璟满意地环视了整个教室。雨菲拉住她的手，“言老师，我们有一个惊喜给你啊。你跟我到后面的黑板那看看，好吗？”
　　言璟好奇地转身，望见后面的黑板上，多了一张心形的粉色纸，上面还贴了好多张小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跟着雨菲走到黑板前，才看了几句话，就感动得落了泪。
　　雨菲写道：“言老师，我以前总是表现得很开心，大家都觉得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一笑而过。我讨厌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就会装得自己很幸福，跟人家说我哥哥对我好，给我买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我的生命里没有妈妈这个词语，每次听别的同学讲他们的妈妈，说他们的妈妈给他们织了毛衣，给他们买了漂亮的鞋，我其实都很羡慕。我真想有一天，我也能说‘这衣服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可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有一天，你来到我的身边，像妈妈一样对我，或许比妈妈还要好。你怜惜我穿衣服穿得少，就给我买暖和的棉袄和鞋子。你还亲手给我洗脚，帮我往脚上涂药。白天你给我做好吃的饭菜，晚上你抱着我睡觉，每一刻我都想叫你妈妈，虽然你才比我大十岁。爸爸走了以后，我几乎没有再出过村子，你却带着我进县城，去看有趣的东西，去吃美味的食物。你带我领略了以前不敢去想的世界，我很知足，也很感恩。言老师，谢谢你来到文仁村，成为我的老师。这一次请允许我喊你‘妈妈’，我爱你！你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忘记我，记得一定要来文仁村看我啊！约定好了，知道吗？不准反悔！将来，我长大成人了，就去你的城市好好孝顺你！”
　　文龙的纸条贴在雨菲的下面，他的字歪歪扭扭，不会写的字还用拼音代替。言璟哭着哭着就笑了，这些孩子最朴实的话语，会是她珍藏一辈子的宝藏。
　　“言老师，对不起。因为我总是安不下心来，又喜欢跑来跑去，让你操了很多的心。其实，你说的很多话，我都听在了心里，我也有认真观察你哦。老师，你好像身体不太好呢，也很怕冷吧。我看见你上课时，经常要搓手，还要哈气。这个礼拜你上了这么多课，一定很辛苦吧？我听见你咳嗽了很多次，有没有吃药呢？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然，林老师知道了会担心你的。我答应了他要好好关心你，也要乖乖地听你的话。如果你感冒了，他知道我没关心到你，会生气的。
　　奶奶说明天会有冷空气，湖边的温度肯定会更低。你夜里睡觉的时候，不要踢被子，要记得用林老师给你买的电热毯。多穿点衣服，穿厚厚的羽绒服吧，林老师上回给你带的那件米黄色的，他说很好看！
　　老师，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再过二十天，你就要走了。这些日子，我有努力去保持安静。但是，我怕你走了以后，等我全好了，你也看不到了。以后，还有谁会像你这样关心我，这样细声细气地对我讲话，就算我听不懂、听不进，你也不会发脾气。看到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非常的感动。谢谢你，老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坚持下去，做一个好学生！”
　　言璟一行行字浏览，还看见一个班上一个很少讲话的孩子，写了几句可爱的表扬话，“老师，你讲课真是讲得太好了，我一下子就能听懂。我非常的喜欢你，而且，老师你长得好漂亮哦！我跟我妈妈说，我长大以后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老婆。但是，我被妈妈骂了，她说我是异想天开。但是，我真的觉得你人很好啊！想到你快要走了，我就好难过。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老师，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们买很多的棒棒糖，还记得吗？”
　　看到他写的话，言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时，孩子们走过来拉她，“老师，坐到位置上去。我们要开始表演节目了，你要认真的看哦。”言璟跟着他们，坐到了教室左边的凳子上，开始看节目。第一个节目是歌曲大联唱，孩子们唱的全是言璟和林暄教过的歌曲。她听得出来，他们花了很多心思，因为合音非常和谐，也没有跑调。
　　骄傲如玫瑰花，绚烂热烈地在她心间绽放。它在那里，努力生长，向外延伸，再逐渐盈满。此时，她感到无比的满足与快乐。她想，她已经找到了爱的真谛，那就是勇敢去付出。因为，哪怕只是付出一点点真心，也一定会有得到，或是尊重，或是喜欢，或是最简单的祝愿。
　　大联唱的最后一首歌，是孩子们拿《老师的话》自己改的歌词，他们唱着：
　　亲爱的老师，我不会再顽皮。谢谢你带我们，做过复杂的题型。考试的题目，我一定会仔细看清。请你放宽心，我们会越来越努力。在这优胜劣汰的世界里，追求进步是最大的目的。当你感到悲伤感到难过，就回到文仁村的红军小学吧。
　　亲爱的老师，你不用再操心。我们会自己想，是非黑白的道理。样样去试试，功课也会争第一。用真诚的心情，感谢你来到这里。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即将要过去，你的叮咛将成为回忆。未来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的力量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言璟感动地用双手鼓掌，一直没停，直到孩子们鞠完躬下来，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她才放下手。元旦晚会继续进行，到最后一项时，言璟把林暄买来的礼物放在了讲台上，让孩子们自己挑选。
　　文莉莉第一个上去，她看见兔子形状的笔套非常喜欢，但又舍不得粉色的毛线围巾。她把东西拿在手上，左右手换了好几次，选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围巾放回了桌面。言璟分明看到她眼神里的留恋，就悄悄地问：“莉莉，你怎么不选那个围巾呢？”
　　文莉莉让她弯下身子，趴在她耳边说：“老师，围巾留给文雨菲吧。我妈妈会给我织围巾，她姑姑肯定不会给她弄。她每年冬天都穿得很少，戴上围巾肯定会很暖和啊。虽然我很喜欢这个颜色，但是我觉得还是要给她。”
　　言璟被她对同学的体贴和友爱震撼了，鼻尖酸酸的，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我给雨菲买了围巾。以后，你不要担心了。她冬天的衣服，我会给她买的。你喜欢就拿去吧，把兔子留给她。”
　　文莉莉睁大了眼睛，扑闪扑闪地问：“老师，你说话算话，要做到啊！”
　　言璟用力地点了头，文莉莉才开心地放回了兔子笔套，把围巾给拿了起来。其他的孩子也跟她一样，会考虑别的同学。像是心灵相通，所有人把关于音乐家的故事书留给了文龙，把兔子留给了雨菲。男孩们拿走了剪贴画和画笔，女孩们拿走了好听的音乐盒，还有漂亮的笔记本。孩子们都觉得圆满，言璟却觉得十分感动。结束前，她走到讲台上说话，“今天你们所有的表现，都非常的棒，我会一直记得。能成为你们的老师，有你们这样的学生，我感到无比的骄傲。也谢谢你们，回赠我这么珍贵的礼物，它们会成为我永远的财富！”
　　孩子们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从教室里走出去，准备回家。言璟把他们送到校门口，一一跟他们挥手告别。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学校霎时变得寂静，言璟站在学校前面的空地上，凝望远处的天空，那里正夕阳西下，彩霞变幻流散。微风拂动，把她的思绪带向C市的林暄身边。此刻，想念的心情愈加浓烈。幸运的是，当她给林暄发出了信息“我在想你”，在同一时刻，他也发来了一样的四个字“我在想你”。她拿着手机，微笑浮上脸庞，心里就是知道，他的脸上一定有着一样的幸福笑容。
　　30秒钟后，她接到了林暄打来的电话，两人同时问：”你怎么有空？”
　　停顿几秒后，两人又同时大笑，并且互相谦让了起来。
　　“你先说。”
　　“你先说。”
　　“呃，好吧。元旦节活动结束了，我刚送走孩子们，今天特别开心。”
　　“我也是。刚送走咱们家那些读大一大二的弟弟妹妹们，吵吵闹闹了一下午。”
　　“哇，姑姑果然是节日控啊，一家人又聚在一起了。那这么多人，挺热闹的啊，你怎么会想我呢？”言璟调皮地笑问。
　　“就是因为太吵了，才想念你的安静啊。只有你在我心情沉闷的时候，逗我开心让我开怀；在我认真工作时，安安静静地陪着我，一点也不会抱怨。越到节日的时候，越想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两个人单独的过。”
　　听见他的表白，言璟很感动，却反问林暄，“你猜，我为什么会想你？”
　　“嗯……因为你的学生们特别的可爱，今天让你很感动，你想和我分享，对不对？”
　　“真厉害，不过只猜对了一半哦。还有一点就是，文龙真的特别听你的话，他很关心我，还担心我生病。知道你一直对我都是细心的照顾，就觉得自己很幸福，是全身上下充满幸福的感觉。刚才孩子们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周围变得安静清冷，我就更想你了。
　　你知道吗，我怕冬天，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冷。复读那一年，冬天很冷，我闻着空气里的寒气，趴在阳台上想你，想得眼睛发疼，还强逼着自己不要掉泪。其实，我就是很自虐的性格，总是想特别多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事情。面对你，我很有自卑感，常常会失去勇气。那时候，我明明不那么相信你会爱上别人，但心里就是介意，介意有别的人出现在你身边，介意她能够做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在你生病时照顾你，在你难过时安慰你。而我既去不到你身边，也看不到未来，我的年纪还使我不足以独立。”言璟的语气中带着自嘲。
　　林暄有些心疼，问她：“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这些？我以前偶尔也会觉得，你不是那么在乎我。”
　　“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因为怕在你面前丢脸，因为对你的爱晦涩而紧张，所以不敢告诉你‘我爱你’。”言璟边说边吸了吸鼻子。
　　“相爱的两个人，原来都这么傻。你读初中的时候，对我说喜欢那个文飞，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在你面前，我学过的所有知识技能，都变得无用。我跟你一样，会自卑，会担心你知道我的感情后，躲开我，甚至永远离开我。”
　　“嘿嘿，这么纠结的两个人，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了。过去留在我们心里的梗，就让它消失不见吧。还好，我们没有放开彼此的手。”言璟止住想哭的冲动，用笑声来掩饰内心的情绪。
　　“嗯，我们一起向前看。哎，妈在喊我了，叫我开车把打包好的菜带回去。她想和爸两个人去散散步。”
　　“爸妈的感情一直都这么好，我们将来也要这样啊！你快去吧，我去做饭了。”解除芥蒂的二人匆忙结束电话，却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天后，J市会有一场灾难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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