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华嫡

　　内花园西角一处避风游廊上，丝竹管乐之声若有若无地顺着风飘来几声，姚元懿重重拧着眉，看着面前跪下的红蕖。

　　“你并不是我的人，我也不是你的主母，你不必跪我。”

　　红蕖不卑不亢，却垂着头纹丝不动。

　　冰糖抱着个大肚填碳的珐琅提罐，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两个人，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

　　姚元懿叹了口气，为难起来，伸手去扶红蕖，“我不会为了柳侧妃几句捕风捉影的话来为难你，你不必这样。”

　　红蕖有些讶异，身子晃了晃，却是不敢。柳侧妃的话，姚侧妃或是没有听懂，她却心知肚明。多少年来的姐妹情分，共同服侍王爷，总觉得没什么话不可说。闲聊之际把姚侧妃收回了八万两，却只给了王爷七万两，还找王爷借了三万两走边商的话学给了碧溪听。却没想到这丫头竟动了歪心思，顺藤摸瓜去私查姚侧妃的流水，查得含混不清，居然就想借此打压姚侧妃。

　　十足的糊涂！

　　柳侧妃是什么人？娘家坚实，哪怕弄出点子错打乱杀的事情来，王爷也难得深究。你碧溪又是什么身份？仗着王爷这几年的关怀，就有些云深不知处了。想着和柳侧妃联手对付姚侧妃，却没料想日后正给人做替罪羊！

　　蠢！十足的蠢！

　　如今被柳侧妃捏住把柄，哪日不如意，随便松松口说给王爷听了，还不知要怎么处置碧溪。红蕖心中有愧，却也绝不会出卖多少年的姐妹来讨姚侧妃的好。

　　“你成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和王爷怎么回事，难道我看不到吗？”

　　姚元懿有些无奈，上头有个公孙金玉，下头有两个小夫人并一个柳侧妃，难道还会为来日多一个通房丫头来烦恼吗？她此刻只怕真有人要夺她的孩子去养，哪里还管得来这些。

　　红蕖知道姚元懿是误会了，但百般思量，竟没有更好的误会了。

　　“奴婢恪守本分，不敢痴心妄想。”

　　“我心中明白。你不必吓成这样跪着不肯起。”姚元懿说着又去扶，红蕖这才勉强地站了起来。

　　“你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柳侧妃说的那一档子事你可知道？”

　　“侧妃所说的是……噢，是，金玉县主。”红蕖明白过来方才姚侧妃是为了什么那样失神，看来真是对王爷情深一片。

　　“那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金玉县主要入府主持中馈了？”

　　问得十分直白。姚元懿声音发虚，胸口也扑腾腾地乱跳，她自己也闹不清这是怎么了。不是赶鸭子上架的糊涂夫妻凑合着过日吗？怎么心里还懊恼委屈起来了？

　　“倒是没听王爷说过。”红蕖没有骗人，她当然知道这门子糊涂亲事，不过热心的那一头一直是静贵妃，沐王爷从来都是不咸不淡的拖着，没见对这位金玉县主有什么兴趣。倒是柳侧妃今日这一多嘴，也不知从何而来，红蕖自己心里还纳闷呢。不过这是陈年旧账，陡然翻出来提，也不是没有可能。

　　姚元懿心中郁闷，柳如缤的话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可红蕖的样子也不像撒谎，那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不禁就想到姑姑那日的提点，若是事事忌惮，日后只有为人刀俎的下场。

　　上一辈子父母早逝，看多了世事凉薄，到头来只觉天下之大，唯有生死是大事。如今这孩子虽然是得的偶然，但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至亲之一，如若来日真被人算计去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姚元懿下意识的护住肚子，现在月份尚轻，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可母子连心，自己却能日日感觉到不同，这里头实实在在有一条性命依托自己而活。不行！一定要找姑姑问清楚才行。

　　想到此处就再不能等，姚元懿撑起身子就要去寻合顺郡王妃，抬脚飞步，绕过廊角，忽就撞得个金玉满怀，还好对方手脚快，扶住了姚元懿的双臂，要不还真难说不撞出个好歹。

　　姚元懿吓了一跳，一副九凤衔珠金步摇，一漾一漾地坠在美人额心，美人的脸色有几分难掩的尴尬，身后的嬷嬷、宫婢齐齐又近十人，把一个转角的抄手游廊下塞得满满。

　　“参见太子妃娘娘。”

　　红蕖第一个反应过来，冰糖立刻也跟着行礼。

　　姚元懿却不动，这样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没有丁点动静，太子妃，刚刚不会是在听自己壁脚吧。

　　太子妃见姚元懿望着自己出神，就笑了出来，嗔怪道，“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姚侧妃怎么还如此不当心？”

　　姚元懿意识到自己失礼，这才忙福下身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笑靥如花地扶住了姚元懿，心中松了口气。真是丁点做不得亏心事，自己不过碰巧路过听到有人在廊子下说话，本来是要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的，听到公孙金玉的名字才迟疑了步子。谁料到姚元懿突然就起身冲过来撞个对脸，真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太子妃娘娘是出来散步的吧。”姚元懿无话找话随口道，“妾身瞧着那边有一片桃花开得极好呢。”

　　太子妃心思一动，“那不知姚侧妃有没有兴致陪本宫去一赏？”

　　宫中的桃花虽不成势，但妙在品项俱佳，修剪得宜，茂密成簇的桃花树齐齐整整地绕着一池青水，仿佛一大串绒球儿，和水中的倒影交相呼应，娇嫩夺目。

　　姚元懿陪着太子妃沿着池中的九曲桥慢慢走着，下人们都知趣的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太子妃穿了一身明黄的宫装，广袖飞肩，华贵万分，比起生产之后的富态雍容，如今腰线恢复得玲珑有致，宛如少女一般。

　　“你一定很害怕公孙金玉成为沐王妃吧。”

　　二人正好行至水塘正中，太子妃突然一问，让姚元懿好不吃惊，她刚才必然听到自己和红蕖说话了。

　　“其实你不用说本宫也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何况是一个比自己更名正言顺的嫡妻。”太子妃淡淡一笑，深望着姚元懿，“你身边的丫鬟自然不通消息，但本宫在宫内可知道的比你们多。”

　　“娘娘是说……？”

　　太子妃点了点头，“静贵妃娘娘已经同父皇提过多次了。”

　　小腿莫名一软，姚元懿垂了眼眸，“金玉县主高贵美丽，和王爷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太子妃都听出了话中的酸楚，“难道你姚元懿不是美丽高贵吗？”

　　“妾身……”

　　“九华公原配嫡子的独生嫡女，论容貌在这王侯公卿之家也是上上之姿，如今又怀着沐王爷的头一个孩子，本宫不知你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

　　太子妃的话意味深长，姚元懿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说起来，以本宫的出身，当初十有八九只能做太子良娣。太子妃之位，众人都极其看好太子的大表妹公孙青溪——孝贤皇后的亲外甥女。可本宫偏偏不服这口气，硬要与她一较高低。”太子妃眼中泛出一丝得意，“她不过是仗着母家和太子的关系，那我的母家一样可以走动结交。”

　　姚元懿垂头恭听，心中却颇有思量。

　　“本宫也没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是和她平起平坐地站在太子面前，让太子知道本宫的心思。有的时候便是这样，你大胆说出心中所愿，正大光明地争取，倒叫人敬佩你有勇气。”

　　姚元懿明白太子妃在说什么，只看眼前光景，到底还是太子妃胜了。

　　“你不要跟本宫说，你从没想过这沐王嫡妃之位？”

　　心里一紧，姚元懿怔懵起来，这个问题她还真是没想过。为什么没想过？好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她一醒过来就是姚侧妃，还能是别的吗？或者她一开始就在韬光养晦，躲避沐王府一些不善之辈和就九华公府得锋芒。

　　“或许，你可以大胆的想一想。”太子妃拉起姚元懿的手，“你若有心，本宫很愿意帮你。”

　　姚元懿的脑袋更加混乱起来。太子妃要帮自己？为什么？做陈玄瑞的嫡妃？那会是什么样子？心思骤然一转，忽有念头萌生，如果自己是沐王妃，那何愁庇护不了元晴和元昱？又何愁不能好好彻查当年父亲的事情？

　　姚元懿想到姑姑，还只是一个郡王妃，就已经让九华公的人格外忌惮。

　　太子妃从姚元懿脸色看到她盘动的心思，心头就浮起些喜悦，果然权欲动人心，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想要？

　　“可是……”姚元懿有些迟疑，脑海中闪动着陈玄瑞和公孙金玉在假山后绰绰的身影，暗香浮动，情意绵长，只苦笑一声，“可王爷若与金孙县主两情相悦，妾身也不敢痴心妄想，唯只求亲手抚养腹中的孩儿长大。”

　　太子妃有些讶异，不禁莞尔，“没想到姚侧妃如此度量，可见对沐王爷很是痴心啊。”

　　姚元懿不知怎么回答，只有苦笑。风过水面，激其水纹阵阵，顷刻间又撞碎在桥桩之上，好像人烦乱的心思。身后有急促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太子妃抬头，“什么事？”

　　“回禀娘娘，万寿宫闹起来了。”

　　太子妃蹙眉，“太后宫中？什么事情？”

　　那回话的宫婢紧张地瞥了一眼姚元懿，显然是认得出她是谁，“沐王爷公然抗旨不尊，皇上勃然大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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