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未来结束

　　整个清安市的初三和高三考生们在同一天开始了他们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这也是学生们在备战对于他们来说称为人生转折点也不为过的，第一次全市统考。
　　从下学期起，五市联考、一模和二模，以及最后实战的中、高考在排队等着摧残这些可怜的考生。
　　罗蒙也早早地就开始备战起了期末，毕竟不管平时认真与否，只有分数才能够直观的说明问题。很多人都觉得中国的教育有问题，需要改，人家哪国怎样怎样，那是人家的事，根本国情不同，先不说有没有能让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绝对公平的方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那也是薛定谔先生的猫，在真正实行之前，所有都是纸上谈兵，谁也不知道到底可不可行。
　　而现实并不是游戏，路线选错了可以重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怎样改就是对的，也就只能拿一届一届的学生来当试验品，每年做一点微小调整，比起一个大跨步摔个跟头，还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比较保险。

　　周三早晨，罗启时隔两个多月，第一次和罗蒙一起出门准备搭地铁上学，在出门之前被罗蒙拖拖拉拉抱着亲了好一会儿后，罗启再次指着他的鼻子警告，“出门以后还敢对他动手动脚试试！”之后，两人小跑着来到地铁站，看见了同样也刚刚才到陈朗。
　　因为陈朗当时也目睹了自己和左轶吃饭，多少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本身个性，罗启也就没太遮掩，正常的和他打了招呼。
　　还好他反应并没有太大，只是稍微有些不太习惯。下一站，尹冬上来后，看见罗启也一起出现在地铁上，愣了一下，他以前从未在上学的路上碰到过罗启，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尹冬，早啊。”罗启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动喊住了他。
　　陈朗虽然有些惊讶为什么尹冬会和罗启认识，但并没有多问，继续和罗蒙聊着一些没多大营养的话题。
　　“早。”尹冬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并没有多说话。
　　熟知尹冬性格的罗启并没有觉得对方太过冷淡，走到他身边问：“复习的怎么样？我记得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考附中肯定没问题。”
　　“还成吧，一个人住在这边效率要高一点。考上是没问题，我想尽可能考高一点。”尹冬低声说。
　　罗启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同样是林槐和群青教出来的，尹冬和那个只知道逃学泡妞的秦夏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对了，关于那个事儿……”，罗启向四周扫了一眼，见罗蒙和陈朗正聊得开心，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他凑近尹冬小声说：“咱俩最近好像都挺忙的，要不然就先放放等你中考完再说？”
　　尹冬点点头，想到之前左轶和他提过的转正相关的事情，又问：“那关于我的考核呢？”
　　“你放心，虽然最开始你报告是写的不够清晰明确，不过后面几次已经做得很好了。本来和左轶那边说的考核就是到过年为止，不用担心啦。”罗启虽然觉得这几个“朋友”里最搞不懂的就是尹冬。
　　包括他在内，秦夏不用说，白陶也对这个本源世界的学生身份不是特别的上心，只有尹冬不知为什么简直就真的像一个普通的中考生一样紧张着自己的学业，也不愿意借用林槐和群青的关系，也不像秦夏仗着林槐钱多又不管他们开销，名牌、好车样样不少。
　　听白陶说，自从他开始在机构实习有了每个月固定工资之后，就不肯再用林槐他们的钱了，罗启觉得他这样做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可惜尹冬从不和人交心，罗启虽然疑惑也不好多问。
　　“谢谢。”依旧是平淡的一声回复，仿佛让罗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不久前的身影。
　　正感叹着，背后传来罗蒙的声音，“哥——”，罗启转身走到罗蒙身边，正巧地铁也到站了。
　　路上一边走，罗蒙一边啰啰嗦嗦的叮嘱罗启，“哥，你突然一去学校hold着点儿，不然我怕你们同学被你吓到，别跟人多说话，还像你以前那样别太理他们。”
　　罗蒙知道肯定有不少女生暗恋罗启，其实并不是担心罗启，这段时间几乎都是用他的任性才让罗启不断妥协，说实在话，是他心里实在没底。
　　罗启听出罗蒙话里的意思，总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心中有些不满，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罗蒙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没啊我哪有。”罗蒙不肯承认。
　　“得了吧你，自从你和大姐姐——”眼见陈朗个大嘴巴就要说漏，罗蒙赶紧一把捂住他嘴说：“谁让你提这个了？！”连连对他挤眉弄眼使眼色，陈朗立刻心领神会，心道这小子果然没告诉他哥他偷偷和人家高中部大姐姐搞姐弟恋，立马眨了眨眼表示“我懂我懂”。
　　“大姐姐？”罗启有些听不明白。
　　“罗蒙这家伙最近新换了个游戏角色，外号叫‘大姐姐’，因为这个角色不大好操作，比较考走位，所以他自从用了之后就变得特别啰嗦。”陈朗解释道。
　　罗蒙一边在心里吐槽哪有这种老土的外号，一边笑着打马虎眼悄悄注意罗启的神色，“我哥听不懂这些游戏相关的东西啦……”
　　罗启是没大听懂，他问：“你不会偷偷又打游戏了吧？”
　　心里长舒一口气，有时候自家老哥还真的是天然的可爱，没想到这都能骗过去，“没有没有，你不都看着我呢嘛，哪儿有时间打游戏。”
　　罗启被这话一说，想的有点多，一看时间也不多了，便懒得和他计较，“你好好考试吧，放假之后你有的时间玩儿。”

　　初中部和高中部并不公用一个大门，罗启和罗蒙他们分开后，一个人向高中部走去。好久没来学校实在有些不习惯，自己身上这件蓝白色的中国传统校服也感觉好久没有穿过了。
　　他对学校这个地方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近几年，不知道什么风气，分班按成绩排快慢班也就算了，像这种大考连考试分考场都是按年级排名来，考试成绩更是统一按排名公示在一进高三教学楼的告示牌上。

　　罗启一个人走到一楼告示牌前，很快便在考场安排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是按上一次大考的成绩排的，罗启看了眼分布图，找到了第三考场，看着准考证号，罗启心中苦笑，自己这两个多月几乎没有学习，全年级一千多人，虽不至于一下跌到五百名开外，但是像上次的全年级50名左右，用脚趾头想想也怕是不可能了。

　　“hi！罗启！”
　　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罗启正有些奇怪，高中部居然会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转过身，果然董晏朝这边挥着手跑了过来。
　　当然董晏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声喊引来了多少来来往往高三学生们的注意力。

　　董晏和罗启一样，也是高中部比较出名的男生之一。从初中起董晏就不断刷新运动会的各项记录，不管是短跑长跑还是跳远跳高，他几乎没有不擅长的体育项目，一般这种体育系男生成绩都不太好，董晏正好相反，虽然不在最前列，但是几乎次次都能保持在年级前一百。
　　特别是在他高二运动会男子三千米拿到冠军后，由于太热直接上半身打着赤膊坐在操场边休息，被女生偷偷拍了照片后传到贴吧上后，瞬间人气暴涨。
　　毕竟相对于罗启这种不太好相处的冷漠型，还是董晏这种典型的阳光少年更接近中学少女们心中幻想出的言情小说男主角，更何况该阳光少年成绩好、人缘好对女生又温柔呢。

　　这个董晏居然会主动和从来不理人的罗启打招呼？！周围的个别对八卦敏感的女生们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一个个在偷偷地注意着这边。但是跟让她们没想到的是，罗启竟然也挥了挥手，回了一个淡淡的“hi”。

　　听到这个“hi”的时候，这帮热爱八卦的女高中生们知道，她们最近一段时间，茶余饭后又可以有八卦聊了。
　　要知道，从初中到现在，她们还从来没见过罗启在学校和人打过招呼！
　　看到罗启被周围投来的惊讶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董晏主动说：“你也在第三考场吧？咱们一起走呗？”
　　罗启点点头，他和董晏并肩走着，似乎都能听到周围女生的小声议论，罗启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小声说：“她们……怎么反应那么大？”
　　“哈哈，女生嘛。其实我那回也被吓到了，毕竟你之前看上去太难接近。”董晏实话实说。
　　“真的？没那么夸张吧……”罗启低着头躲着别人的目光，“我只是觉得人际关系太复杂……”
　　“哎……我懂。不过没办法，总得与人相处吧。”董晏用余光瞟了瞟周围的女生，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觉得咱们学校的女生有时候特别可怕。”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女生相处，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两人聊着，很快就到了第三考场。

　　前四个考场的学生全都是年纪前一百的尖子生，一进考场罗启变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紧张气氛，大家都很看重这回联考，虽然互相基本上都认识，可整个依然考场鸦雀无声。
　　罗启找到自己位子坐下，找了本必备古诗词随手摊开，单手拖着下巴，在想现在罗蒙是不是也在考场紧张的利用最后几分钟临时抱着佛脚。
　　忽然又有点害羞自己怎么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家伙，连忙定了定神，可是罗启这才发现罗蒙的身影在他的生活里简直无处不在，他每天不在学校的时间几乎都和自己腻在一起。
　　罗启心中虽然一阵开心，但又不禁担心起他要是太依赖自己的话将来怎么办。
　　对于他这个没有什么未来、不知道这副身体能撑到那年那月的人来说，罗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罗启盘算着，等到暑假先由他教罗蒙一些基本的“术”和白打，要是他有点天赋的话，在拜托群青好好锻炼锻炼他。
　　如果自己能撑到罗蒙大学毕业，或者能撑到罗蒙能彻底照顾好自己了，要是他有兴趣，也能让左轶帮他在“机构”里安排个职位，听说最近高层也在开会，讨论该不该吸纳一些本源世界的普通人进入“机构”就职，毕竟按现在的发展，衍生世界和本源世界的往来只会越来越频繁，现在“机构”内部保守派和改革派也斗的厉害。
　　忽然间有种自己在安排后事的错觉，罗启不免在心中发出无奈的苦笑。

　　董晏坐在罗启的斜后方，他一直在悄悄地观察他的这位曾经的初中同学。从拜了师傅后董晏就养成了有意无意观察普通人的习惯，他知道罗启初中时被孤立过，虽然他并不是那些人的一员，但出于懒得惹事儿的心里，他也没有出手帮忙，但就是那时候起他发现了一件事之后，才开始注意到罗启这个人。

　　董晏自认为他真的非常幸运。

　　喜欢武打和太极拳的父母，在董晏幼儿园的时候就把他送去了一个当地很有名的武术班学习。也就是在那儿，被他后来的师傅发现，这孩子是天生就可以使用“术”的普通人，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异能者。
　　这些能力千差万别，而且无法主动发觉，所以绝大部分人就算有这种天赋，一辈子也发现不了。能力并非遗传，形成是否有可循规律还没有定论，能力者之间默认的规则也是禁止将相关事情透露给普通人。

　　董晏的能力，他自己给起了个名字叫“情绪定义”，有点类似测谎仪，但是功能要更强大一些，他从记事起就能“读”到普通人类的情感波动并且能进行主观量化，还能感受到非人类生物所特有的“气”。
　　最初是无意识的被动能力，经过师傅的系统训练之后，董晏不仅可以主观地控制自己的能力，还可以有针对性的读取个人或者群体的情绪波动。
　　可惜他学习“术”的天赋似乎不强，直到现在一些中级难度的“术”还经常无法发动，但是由于小时候练武、中学练了跆拳道又一直很喜欢体育运动，所以董晏对自己“白打”的技术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这个能力最便利的一点就是能“读懂脸色”，可以很轻易的感受到普通人细微的情感变化。
　　因为这种某种意义上类似于“读心”的技能太过作弊，所以董晏很少主动使用，但在某一次发现罗启被同班男生孤立后，突然心血来潮想瞧瞧罗启的情绪波动，却意外的发现他“看”到的居然是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倒是一些非人类生物的情绪波动会比较弱，可在罗启身上他又感觉不到那种特有的“气”。
　　从此以后董晏也就留意起罗启这个人来，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类，可是为什么唯独看不到他的情绪波动呢？

　　他师兄之前又传来短信，说是又在那个小区的同一位置出现了好几次“术”的反应，按理说经过多次测定之后，应该已经可以计算出施术种类，而且这种次数，理论上已经可以根据施术时的波段推算出一些施术者的具体信息才对。
　　可是完全无法测算。
　　唯一的结论只能是那个小区里住了一个隶属于“机构”的高手。

　　想到这里董晏不免有些紧张。
　　以他被灌输的理念，“机构”以及这些非人类生物的存在，会对整个本源世界的稳定构成威胁。
　　本来董晏对这个只听过没见过的衍生世界并没有太大感觉，但自从刚上初中时他师傅被某种生物袭击，虽然活了下来，但也伤了元气，只能在家休养之后，董晏第一次直接体验到了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之后便跟着师兄做起了一些“义务劳动”，这几年也清理过不少危害到本源世界的一些非人类生物们，时间一长总有一种自己像是21世界的“侠客”的错觉。

　　话说回来，董晏又试图“看”罗启的情绪波动，从他这个角度明显能看到罗启先是低着头想到什么偷偷笑了一下，又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的表情，可是还是无法读出罗启有任何情绪波动。
　　自己的眼睛是不可能骗人的，就算以前待人冷漠的罗启真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他明明看见罗启笑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部分非人类生物的情绪波动确实无法读取，可是在罗启身上又感觉不到“气”。
　　这根本是矛盾的。

　　……除非他已经厉害到能把自己的情绪波动和气都彻底屏蔽掉。

　　董晏不禁又想到了那个在罗启家附近被监测到的“术”，太巧了，没办法不让他多想。可是现阶段没有任何办法，幸运的是，自己和罗启都准备大学考本市的清安师范，这样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他。
　　希望这些都是自己想多了，罗启只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普通人。
　　总而言之只能努力和他搞好关系了，不过出乎董晏意料的是，看他真正的性格，应该并不难相处。

　　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卷子也发了下来。董晏身为一个看上去像是体育生的男生，因为某些原因，他最拿手的科目却是语文。拿到卷子，他大概扫了一眼，又看了看附加题，心里暗笑，吐槽道果然听老师说全市统考反而要简单些。

　　算了，那些个事情，还是等到考试结束后再去想吧。
　　董晏拿出笔，低头认真做起了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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