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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待得浮花浪蕊尽,惟愿与君栖
“今天晚上,范总主办的和谈酒会,你确定敢不回来?”裴骁微微皱眉询问着电话。
“作为欧氏在华尔街上市之后的股票分析师,纪桓替我出席不是更好?”欧璟城淡淡的回答。
“前几天咱们刚刚和范总的儿子起过争执,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合作,这次酒会,我想咱们需要拿出些诚意。”裴骁拿起茶几上莱沫(LEIMO)基金的股市走向,看着几天以来直驱而下的刺眼的绿色,微微苦笑。
欧璟城当然不知道地球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换了一只手接着讲电话:“没有将范域名和欧氏内部的人暗箱操作,抄袭欧氏设计图的勾当写封诉讼函交到法院,已经是我决定和Failin公司继续合作的最大诚意了。我想范总是明白人,前几天,他发邀请函的时候,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裴骁仔细的想了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庸人自扰,仅仅下降了千分之三个点,就如此心急,或许是太敏感了:“好吧,是我想多了,你好好打理海南的一切吧,good luck!“
“All goes well!“
Never underestimate the power of guilt; it compels people to some pretty remarkable places. Inside the viper’s nest,you must be viper, too. (永远不要低估邪恶的力量,它会将人逼至意想不到的境地。要想在毒蛇的巢穴中生存,你就必须以毒攻毒。)——《圣经》第九卷,卷宗
“在干什么,不多睡一会,嗯?”微笑的走进来的欧璟城看到了歆然,正在用昨天刚刚拆了石膏的右手翻着书页,“《圣经》?。 。 。 。你的信仰?”
歆然冲着他甜甜一笑:“我是无神论!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妈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这几天她到外地出差,没办法做礼拜,让我代替。”
“原来如此。那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欧璟城轻轻地吻了一下歆然的脸颊,“注意休息。我去见一个客户,谈完生意之后来接你出院。”
两个星期,歆然在欧璟城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逐渐痊愈,再加上好闺蜜盛嘉隔三差五打来的“慰问电话”,歆然感觉自己似乎拨开乌云见日明,一切都很顺利。
造物主为了让自己所赋予给人类的七情六欲,可以得到淋漓尽致的运用,总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出各种撩人的噱头,玩味的篡改着人间的悲喜,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下一秒可能就要为自己准备骨灰安葬的地方。走错一步,攸关生死;殃及鱼池,在所难免。
夏季的丹麦黑夜很短,即使到了晚八点,帝国酒店依旧亮如白昼,Failin实业的总裁,范域名的父亲范凌钢主办的和谈酒会,拉拢和吸引了众多商业精英到场,各个产业领域的负责人的一场看似娱乐消遣的聚会,实际上处处充满着十足的火药味,可能两杯酒下肚,一笔价值几十万的订单轻而易举的到手,也有可能一句话不慎,让自己的对手抢了先机,煮熟的天鹅展翅而飞。
进到宴会厅不久,纪桓接到了女友盛嘉打来的电话,原本和他一道的裴骁微笑着看了看纪桓略微难为情的神情,打了个手势,向着反方向走去,漫无目的的向门外走去,心中无味,晚风将白天的炎热驱散,带来阵阵凉意,裴骁穿着淡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子挽到了小臂,深色牛仔裤,栗色的刘海随意的搭在额前,摆脱了平日里正装的束缚,瞬时年轻了很多,相比莱沫基金的CEO,此时背对着帝国酒店,伫立在夕阳下的裴骁,更像是一个大学校园中的国民校草。
计算着时间,宴会差不多快要开始了,裴骁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折回,正要迈步,缓缓朝着宴会入口方向走近的身影,让裴骁呆立在原地,良久未动。
“为什么不进去?”正要入口安瑜,不经意间的环视,看到了裴骁正在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于是咬了咬牙,面无表情的向他走来。
“你不是说,这一次的峰会不会来吗?”裴骁满脸疑惑。
“临时的决定,开幕式会议结束就会回去,不会参加分会论坛。”
裴骁动了动嘴角:“anyway,谢谢你会来。“
“我只是不想错失良机,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此幸运的收到邀请,没有别的意思。”安瑜一针见血的回答掷地有声,冲着裴骁微微点头,自顾自的进入了宴会厅。
裴骁苦笑着看着安瑜的背影,回忆袭来,龙卷风一般呼啸。
大学时,自己作为哈佛大学的交换生,到斯坦福大学进行两个学期的学习,一次在上课的路上,走过繁茂的林荫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小女孩,在众多金发碧眼,穿着火辣的西方人中格外引起注意,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白色的棉布连衣裙,长发及腰,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将头埋得低低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用上裴骁的心头。就在这时,一个和同伴一起喧嚣追逐的壮硕黑人,背对着小女孩跑过来,一个不经意,将瘦弱身板撞倒在地。裴骁三两步迈过去,在黑人连声道歉中将小女孩扶起来。
小女孩抬头看着裴骁,眼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裴骁温柔的摸摸小女孩的头,带着几分怜惜的问:“撞到哪里了,疼么?”
小女孩看到温柔体贴的裴骁,不自觉的亲近,于是怔怔的回答:“我从小一直喜欢的大哥哥,有了女朋友。”
裴骁心疼的安慰着小女孩,帮她把眼泪擦干净,又将她身上的泥土打掉,摸了摸她的头:“你一定还会遇到另一个喜欢你的人的。”
“阿瑜,是你吗?你怎么来了?”不远处传来欧璟城的声音。
裴骁回过头,看到欧璟城和苏芷手挽着手来到他们身边。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看欧璟城和苏芷十指紧扣的双手,声音微颤:“璟城哥哥,这个姐姐,好漂亮。”
裴骁明白了,这个叫阿瑜的小女孩一直喜欢的大哥哥,就是自己的舍友外加好兄弟欧璟城。那天,放了高中暑假正在美国和父母一起来度假的她,知道自己的璟城哥哥在美国上大学,偷偷跑过来找他,结果,看到了欧璟城和另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一起谈笑着,他们的举止亲密,她的心很痛。
那个暑假,裴骁、安瑜、欧璟城三个人一起快乐地度过。裴骁记住了这个叫做安瑜的安静可爱的小女孩,记住了她即使是大笑时依旧抹不去的眼底的忧伤,而安瑜,也记住了这个温文尔雅的裴骁哥哥。安瑜回国之前,对裴骁说:“璟城哥哥不知道我喜欢他,你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有负担,只要他快乐,就好了。”
这个温婉大方的女孩,永远只为了别人着想,只要璟城快乐。
或许从那时起,裴骁的心里莫名的住了一个人,她柔弱的身影,晶莹的泪水,让他时刻有一种想把她紧紧拥住,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冲动。
时过境迁,他们三个都长大了,都在各自的领域有了自己天地,璟城的身边已经换成了一个更加值得他去珍惜爱护的人,安瑜也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可是,唯一不变的,是她和他的眷恋。
命运总是喜欢在通往幸福的海洋上安排飓风巨浪,裴骁不止一次想让安瑜从她自己编制的,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境中醒来,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裴骁顿足。到底是谁的错,谁也说不清楚,璟城眼里,阿瑜永远是自己最亲的妹妹,能给她的,只有哥哥的关怀;安瑜眼中,璟城是她的青梅竹马,是长辈们眼中的金童玉女;裴骁眼中,安瑜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的情绪波动,虽然他不擅长表达情感,但是他的心,只有自己最清楚。
上个月,在一次应酬中醉酒的安瑜,被裴骁送到了公寓,裴骁小心翼翼的将安瑜安置在床上,正要转身离开,安瑜拉住了裴骁的手,轻声的唤着:“Jiffer,我想你了。 。 。 。 ”
裴骁一夜无眠,第二天,裴骁来找安瑜,无意间,安瑜又提起了,很久没有和欧璟城联系,裴骁皱了皱眉,忍无可忍:“我还要和你说多少遍,你还要过多久才能彻底走出来?他的身边已经从苏芷换成了陈歆然,却从来没有留过你的位置!拜托你别再傻了行不行?!你这样,不会有人可怜你!他根本看不到!“
不光是安瑜,连裴骁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如此出言不逊,良久,安瑜冷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这样自讨苦吃,我不用别人可怜。。 。 。我累了,请你出去。”
裴骁的思绪被轻拍他肩膀的纪桓打断:“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裴骁苦笑着摇摇头,和纪桓一起走进了宴会厅。
但愿你的梦可以继续美满,只是,希望那些难忘的瞬间,是由我填满的。
裴骁与纪桓两位青年才俊,从进到宴会厅之后起,就被团团围住,相与欧氏、莱沫基金合作的,以及想让纪桓做产业分析的人数不胜数,反而将范凌钢以及前天从北京专程飞过来的范域名晾在了一旁。
江山代有才人出,范凌钢看到这样的场面,并不觉投什么不妥,只是在一旁的范域名,一脸不屑的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两个人。
在司仪的引领下,前来参加宴会的嘉宾各自入座,应范凌钢的安排,裴骁、纪桓和安瑜都被安排与范家父子一桌。
席间,大家相互交谈着,场面虽然平和,但隐约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范凌钢微笑着问正在低头切牛排的裴骁:“Shane,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在华尔街做过财务分析?”
裴骁点点头:“大学毕业加入了IRFAA之后,和纪桓一起,做过两年的business Financial Analyst(商财分析)。”
“那么,请你帮我看看这份Financial analysis report(财务分析报告),我应不应该采用呢?”范凌钢身边的助手递给裴骁一个暗蓝色文件夹。
裴骁翻看着这份报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有什么不妥?”
裴骁用手帕擦了嘴,礼貌的评述着:“不才,看过了这份报告,我觉得,内部基金构造存在着一定的风险,这个项目其中20%财源来自于另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如果在项目进行途中突然撤资,这个case就没办法进行了,而且,在业界的口碑也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如果没有十足的信誉把握,我觉得这个财务报告还需要急需斟酌。”
范凌钢微笑着点点头:“果然能谋善断,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相比之下,犬子的所作所为真是另Shane见笑了。”
裴骁笑了笑,谦虚地推辞:“哪里,雕虫小技,让范总见笑了。”
范凌钢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伏特加,微笑着说:“前一阵子,Failin旗下的新空气公司和欧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裴骁你也参与了其中,应该清楚,这次的事,对我们Failin的影响很大,错大部分在我们这里,但是,我想,你们采用财务分析的形式,如此决绝的手段让心空气退出,这从侧面反映出来的,是欧氏和莱沫与Failin继续合作的诚意。”
裴骁握着高脚杯的手,瞬间沾满了冰凉的冷汗,纪桓看了看裴骁,正要说话,范凌钢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手里掌握着莱沫5%的股份,和与欧氏的三个正在计划中的项目。虽然比起刚刚让裴总看过的那份报告中的20%,显得微不足道,可是如果今天,我决定撤资,只要站起来,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不用解释任何原因,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在座的人士中,持有莱沫股份的人不在少数吧?!”和蔼的语气像一把刺破空气的无形的刀,直指裴骁的咽喉。谁都没有想到范氏父子会采用如此手段。
“ Sometimes bad things happen to good people. ”纪桓微微叹气。
“果不其然,与魔鬼做交易永远令人印象深刻。”裴骁冷哼,“What is a compromise?(折中的办法是什么)”
“Onweral手下虽然与Failin合作的项目不少,但是以欧氏的实力,少了几个应该不成问题。”范凌钢笑着摇了摇手中的伏特加,“或者,把你们公司用于建材的投资削减至原来的50%,如何?”
裴骁想到欧氏接下来的几个项目都是千万元以上的大投资,而削减建材投资,会使自己和欧氏的利润大大降低。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朋友,亦或是利益,一个裴骁永远不曾想过的选择题。
“给我一些时间。”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裴骁静静的回答。
从洗手间出来,裴骁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范域名,不知道是否有意而制造的“巧遇”,范域名似笑非笑的提醒裴骁:“听说,安瑜掌管的安氏建材在莱沫入股不少,搞不好,安氏破产,就有好戏看了,你说是吗?”
裴骁嘴角颤动:“。 。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交谈中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硕大的花篮后面,刚刚挂断公司电话的安瑜。
另一个长桌上,和范莹莹坐在一起的路川崎眼睛微眯,望着远处的洗手间附近交谈的两个人,渐渐降临的夜幕像一团巨大的黑洞,灯光下,路川崎的脸,显得诡异的苍白。
凡事皆有两面,每个人也同样拥有两面。一面我们展露于世,另一面我们深埋于心;而两者共存、平衡于人性光明与黑暗之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只有那些游刃于道德界线边缘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晚宴进行的并不顺利。”裴骁将情况简要的描述给了打电话过来询问的欧璟城。
电话另一头一声重重的叹气:“The prisoner's dilemma(囚徒困境)。”
“在你缺席的空档,采用这种方式,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纪桓总结。
欧璟城看了看旁边正在熟睡的歆然,悄悄的离开酒店卧室,面对着海南冷清的凌晨:“如果你是裴骁,三个之中,你会选哪一个?”
“以裴骁的性格,他宁愿自己破产,亦不会出卖朋友。”
欧璟城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毫不犹豫:“纪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记住,不能有丝毫闪失。”
长桌之上,裴骁依旧谈吐优雅:“范总,我同意您的撤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宴会厅,消瘦的背影异常的孤独。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在兄弟和利益之间,裴骁没有出卖朋友,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安氏的安危。
爱是对命运的捉弄。有时它铭刻在磐石之上,有时它又回旋于虚幻的记忆中。但如果你许久深陷在黑暗的过去,你无法预期会惊醒怎样的猛兽。
坐在石阶上的裴骁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着从他身旁擦过,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的决定,太鲁莽了。”身后安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裴骁无所谓的笑了笑:“你的眼里,我一向鲁莽。”
“每一次,我都会跟你说,我需要时间,但却从来没给过你希望。但,就在刚刚,你走出宴会厅时的每一步,都踏在了我的心里。”安瑜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过了良久,凝视着裴骁道,“我很想你,裴骁哥哥。”
心中一直空闲的位置,虽然曾幻想留给另外一个人,但是,时过境迁,从今以后我的感动存在于你一次又一次的奋不顾身。
在场的商业巨鳄得知Failin实业要将持有的5%股份从莱沫撤出之后,一片哗然。纪桓微笑着划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将刚刚接收到的从地球的传过来的文件打开,拿给范凌钢。范凌钢死死地盯着屏幕,得意的笑容僵死在了脸上。
Duress impacts relationships in one of two ways. It either tears people apart, or strengthens their connection, binding them tightly in a common objective.威胁逼迫对感情有两种影响,或令人们分道扬镳,或令心灵更加紧密,为了同一目标,将彼此牢牢绑紧。
当你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将对手轻而易举的踩在脚下时,不要忘了,对手有可能是一只沉睡雄狮,在他的眼中,你只是一个站在狮子头上撒欢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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