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都沉诀

　　宁错尘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哭泣的女人。他看见自己在铜镜里描眉，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头乌黑长发，面容清婉，苍白地渗人。他明知是梦，却难以醒来。
　　女人住在幽深的城墙之内，每天麻木地梳妆，似在等待着什么。
　　宁错尘透过女人的眼，看到另一个气势凌人的女人走向自己，发出刺耳难耐的笑声。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割去了舌头。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窒息的气息如潮水一般袭来。他看见有人拉开女人的衣袖，裤脚，露出如玉般纤细的手臂与大腿，然后被残忍地砍掉。最后又被剜去了双眼，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这个噩梦像绳子一样紧紧缚住宁错尘，他在梦中大叫，只听见喉管里的嘶鸣声。

　　“啊！”宁错尘瞳孔放大，满头大汗地坐起身。重获光明后，舒了口气，还好是梦。
　　“你醒了？”何亦凉真怕宁错尘会在梦魇里越陷越深，不过事实上证明，这个小子果然是要找的人。
　　宁错尘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瞥了一眼何亦凉，心想府上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顺眼的下人，开口就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我倒杯茶。”就在说完这句话，他看见自己房间的格局变了，这里好像不是宁府。难道自己还在梦里？
　　“放心，这不在你的梦里。”何亦凉递来一杯茶水，“这里是天下第一当铺。”
　　“呵呵。”宁错尘接过杯子，呡上了一口，果然还是在梦中。不如倒下，继续长眠。
　　“就在前不久，你爹娘把你当给了我。”何亦凉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契据，“喏，还有你爹的押印。”
　　听完这句话，宁错尘更加肯定地自己在梦中这个事实，“又是梦，来来来，本大爷不怕。”但晃眼看到面前仆人手中的契据上写着大大的“宁国安”三个大字后，确定是他亲爹的笔记后宁错尘两只眼瞪得像铜铃，“你胆子不小，敢唬弄你主子。说，你是哪儿来的？”
　　“哟哟哟，小人不敢。不信您自己回家看看，”何亦凉抢过宁错尘手中的茶杯，“宁少爷，见完面就应该正式干活了吧！”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何亦凉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磨完了。然后就看到宁错尘那张突然恢复了朝气的脸蹭了上来，“这真不是梦？”
　　“朝奉！楚天阔知道你找到人后，特意派人送了这个。”小孩子银铃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宁错尘看到面前的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听到“楚天阔”这三个字后，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表情突然就变得阴云密布。
　　“翻脸比翻书还快。”宁错尘表示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比自己翻脸还快的人，真是该切磋切磋。
　　就在宁错尘小声嘀咕完后，他再一次觉得自己仍在梦中。一个胖嘟嘟的脸上挂满笑容的女孩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只怪物，宁错尘觉得那怪物有些眼熟。那是……那是……麒麟！还是一只和鸡差不多大的麒麟！
　　“麒……麒……麒麟！”宁错尘拉住何亦凉的裤摆，“这还不是梦！”
　　何亦凉见了麒麟后，硬生生地甩掉了宁错尘的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阿水面前，强行地抢过麒麟。宁错尘也跟着跳下床，盯着那东西。麒麟大大的眼睛透着无辜的光，细小的爪子死命地抓阿水的衣襟，还发出“呜哇”声地盯着何亦凉。
　　“放手小东西，不然我就把你做成红烧麒麟！”何亦凉伸出手指指着小麒麟的鼻尖，发现它湿湿的时候厌恶的缩回了手，直接擦在阿水的身上。
　　小麒麟似乎听懂了，发出“嗤呼嗤呼”的声音，把阿水的衣服抓的更紧了。“朝奉！你不要吓着它了！”
　　宁错尘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虽然娇生惯养，但不是白痴。如果这不是梦，那么刚才那个小女孩说的“找到人”，难道那个人指的是自己？为什么爹娘要把自己送到这儿来？这儿只是个当铺？为什么会有麒麟？
　　“哼~说不定它是楚天阔派来的细作。”何亦凉碰到一鼻子灰后，不，是湿，放弃了争夺小麒麟，继续变回一副清冷的模样，“宁少爷，既然你已经到这了，我就直接给你说了。你爹娘把你送到这儿来当学徒，我这儿规矩很简单。我没告诉你的你不能问，没让你做的，你连碰也不能碰。如果你犯了戒，坏了事，我可不会再救你一次。”
　　宁错尘不经意冷笑出声，“你让本少爷做什么本少爷就做什么，本少爷凭什么听你的？”
　　说完径直走向门庭。
　　“你现在回去，你娘付出的岂不是白费？你若不想连累你家人就呆在这儿乖乖做学徒。”何亦凉声音里透着震慑，似是平淡却字字戳中宁错尘。
　　“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宁错尘停在原地并未回头。
　　“你留在这里，往后自会知道。”何亦凉招招手示意阿水下去，又开口，“哦，对了。告诉你，这里离京城很远，你用脚走可能只需要3个月，不，4个月就可以到你家了。”
　　宁错尘侧转头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何亦凉抬眼，薄唇轻抿，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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