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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杜妍脑子里正琢磨着如何也给边韶添点不痛快，边韶下一句话又让她脑子放空了。
“别顾着说我的事情，我找你来这边，是另有些要事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谢南安问道。
“近日，我母亲在为绮年物色夫婿。绮年对你的心思，你比谁都清楚。我且先问你一句，你若有心，我母亲便去求陛下赐婚。”
被问及的人不是自己。
自己仅仅是个在旁边偷听的。
可杜妍无奈地发现，自己或许比被问及的谢南安还要紧张一些，紧张到她不觉拧紧了眉头。
他会如何回答？
上一世也罢，这一世也罢，他身边一贯少有女子能够停留，即便是边绮年，他也从未给过几分特殊颜色。
可从来被允许粘在他身边的，不也就一个边绮年而已吗？
边韶长成那副模样，边绮年是他的亲妹妹，相貌自然不会差，也是燕京里拔尖的美人。何况她还是大长公主与忠奋侯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若娶了她，要重振谢家，定然比现在更加容易。
“南安，我当你是兄弟，绮年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要你一句准话。”
在边韶的追问下，杜妍听见谢南安开了口，他道：“阿韶，绮年的心思我清楚，我……”
杜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谢南安的答案呼之欲出之时，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喀嚓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谢南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杜妍也循声看过去，只见一道火红倩影婉约行来，不是景邻玉又是谁？
杜妍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朝景邻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奈何还是迟了一步，莅阳郡主那酥媚入骨的嗓音已然响起，“阿妍，做什么让我等你这么久？”
那一刻，杜妍连掐死景邻玉丢进翠湖的心思都有了。
可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因为有人似乎更想对她做这件事。
“还真是巧，杜少卿也在这里？这寄畅园好景致多得是，杜少卿偏偏倒与我凑到了一处，莫不是刻意来寻我？”
从隐蔽翠色中转出来的两人气质截然不同，相貌却同样耀眼。边韶望着杜妍的目光里似乎带了雪亮的刀光，能将杜妍从外到内剖个干干净净，不过他的语气却透着股刻意的暧昧不清，脸上的笑容也显得不羁。
换做旁的时候，杜妍定是要回上边韶两句的。
可今日谢南安在他身边，她只消与谢南安那如清浅流水一般缓缓而动的目光一对，平日的牙尖嘴利瞬间便没了，只有些恍惚地瞧着谢南安，在那双似蕴含着万千流光的眼里失了下神。
似乎是许久以前的贡院门口，绵绵白雪之中，也有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目光清冷，却从自己身上解下带着暖意的斗篷，披到她的身上。
又似乎是校场三伏天，她在校场门口无处可去，同样还是这样一双眼，拧着的眉头带着几分无奈，与她递来一碗冰镇过的甘露。
“谢学士和小侯爷也在这？我和阿妍特意来瞧瞧这翠湖锁月的景致，不想倒捡了个便宜。刚才在宴上，围着两位的莺莺燕燕太多，我连视线都递不进去。”
景邻玉个性豪爽，说话随性，但脑子也转得快，前一声暴露了杜妍，下一刻就反应出事情不对劲，立马打起圆场来。
边韶闻言但笑不语，谢南安却是目光在杜妍脸上飞快一扫，彼此视线尚未接触，他便移开了视线。
“郡主说笑，在下还有事，且先告辞。”
撂下一句客套话，谢南安未再停留分毫，便与杜妍插身而过。边
韶跟在他身后，深深看了杜妍一眼，给了杜妍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暗紫色袍摆一甩，也接着离开了。
杜妍瞧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个身影，再望望面前笑靥如花的景邻玉，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地抽疼。
冤孽，面前这几个全都是冤孽！
要不一贯都是她让别人头疼，怎么今个就调过来了？
偏偏杜妍还没头疼完，景邻玉又给她找茬，她的笑容促狭，“阿妍，你和边韶似乎有点不对劲，瞧你刚才那神情，再听他话里那意思，怎么，你对他有意？难怪今晚一晚你都在瞅着他……对了，你们俩平日总是针锋相对，该不是冤家……”
“闭嘴！”
杜妍一把捂住了景邻玉的嘴，恶狠狠地道。
边韶并未走远，也不知景邻玉的话是否落到了他耳朵里，他的步子顿了顿，好在并未转回身来。
待两人终于没了身影，杜妍才放开了景邻玉。
一松手，平素口无遮拦又没个正行的人居然收了脸色的促狭笑意，一本正经望着她道：“杜妍，你完了，你动心了。”
杜妍少有见景邻玉这么正经的表情，不觉皱了下眉，下一刻，一双玉臂又挂了她的胳膊，景邻玉伸手点点她的眉心，吐气如兰，语气娇媚入骨，“阿妍，看上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就弄到手，凡事有我帮你。”
杜妍无力扶额。
喜欢就弄到手，说的倒是豪气，你当之前围在这两人身边那一群不是这么想的？
谁轻易得手了？
短短几日之内，杜妍第二次踏进了忠奋侯府的大门。
忠奋侯府那没眼色的小门房这一次学聪明了，看见杜妍的第一瞬，立马就绷直了身子，“杜大人，您来找我们小侯爷吗？小的立马却给您通报。”
杜妍这一回没带礼物，态度也没上一次温和，闻言点点头，权当应答。
但那门房受了一次惊吓，哪敢去计较杜妍的态度差别，见她点头，立刻马不停蹄前去通传了。而且他回来得也快，“小侯爷命小的领大人去他院里，大人请随我来。”
上一次是花厅，这一次是自己的院子。
闹了殿上弹劾和翠湖偷听这两出，边韶见她的地方反倒进了一步。
杜妍也没去细究这位小侯爷的心思，心里暗暗想了下，便跟着领路的门房去了。
去到边韶院子的路上，她好巧不巧地与昨夜偷听话题里的主角撞了个面对面。
柔嘉县主边绮年似乎是要出府，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衫裙，衬得肌肤越发吹弹可破，眉眼也更见水灵，那脸上的清甜笑容，让杜妍忍不住揣测，她是否要去见谢南安？
杜妍心里暗暗有点堵，面上倒未曾显露。
奈何她沉得住气，边绮年对她却一贯没什么好感。
不同于另外一些贵女，比如景邻玉那一类，虽然杜妍恶名在外，却为着她的俊秀容颜和如玉气质，将她当做心上人的假影。边绮年对传言中杜妍的冷酷手段，极为不屑与轻视。且她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宠大，骄纵惯了，也从不把人看在眼里。
“哼！阴魂不散！”
因此，从杜妍身边走过时，边绮年特意停下步子，冷冷瞪了杜妍一眼，目光里的不喜异常分明，从鼻孔里哼出来的那点音节，更是极好地诠释了她对杜妍的不喜。
换做往日，杜妍大概当做不见。
但今日她却停下步子，假装不知边绮年对她的不满，一脸关切地道：“县主这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嗓子有问题，可否请太医瞧过？这人有病……可不能拖。”
杜妍坏心眼地咬重了有病两个字。
边绮年闻言脸色一变，想要发作，可杜妍却不理她，说完话便让带路的门房带着她直接离开，留下边绮年在原地狠狠跺脚。
杜妍和边绮年之间这点小摩擦，已有人早一步报给了边韶。
边韶挥挥手让报信的下人退下，他身边的侍卫紧接着又跨进屋来，与他小声禀告，“小侯爷，楚祭酒求见了公主和侯爷，要领楚大少和那位姑娘回府。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往这边来了。”
“嗯。”边韶应了一声，目光从房门望出去，杜妍的声音已然出现在不远处，他弯唇一笑，吩咐那侍卫道：“去楚祭酒那边候着，见机行事，另外让人将楚大少和那姑娘领过去。”
“是。”
侍卫应声退下，没多久，杜妍也到了边韶面前。
“杜少卿镇日往我府上跑，是不是跑得勤了些？”边韶姿态慵懒地斜躺在屋中一张软榻之上，见杜妍到来，仍未起身。他的修长食指缓缓瞧着软榻扶手，轻微的叩响一下下极有节奏，似乎敲在人身上，“杜少卿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莅阳郡主昨日所言，是真的？”
边韶话中别有深意。
景邻玉昨晚说了什么？
无非是说她对边韶有意。
难怪那时他停了下脚步，原来是将这话听进了耳。
杜妍心里默默给景邻玉记上一笔，边对着边韶那张俊秀到耀眼的脸，微微一笑道，“小侯爷若觉得是真的，便当做是真的好了。”
她态度淡然，表情里没有半死窘迫，一时间到让人猜不清真假。边韶面上笑容未变，敲着软榻扶手的手指节奏却乱了下，片刻后才恢复如初。
他道：“杜妍，你口舌当真凌厉。”
杜少卿改唤作了杜妍。
杜妍细细看了看边韶面上神色，继续微微笑着，道：“不敢与小侯爷争锋。不过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我必须要见楚涵和元蔚。”
杜妍态度坚决，边韶闻言拍了拍手，没有为难她，只应了声：“好。”
而很快的，楚涵和元蔚就被带到了杜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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