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那是我们所不能了解的事

作者:陈小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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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之声


      顾惜朝点开戚少商发来的图片,顿时就疯了,把刘青喊进来,指着手机问:“这什么玩意儿?”
      刘青瞥了一眼,“耶?我按你吩咐办的啊,这怎么忘性见长啊。”
      “我发现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啊,我让你送饭,让你送花儿了么?”
      “以你的情商也想不出送花这么浪漫的桥段啦,我这是画龙点睛之笔。”
      “拉倒吧,你确定是点睛不是点火?”
      “放心,浪漫和体贴不是只对女人有杀伤力。”
      这一点顾惜朝倒是不反对,戚少商体贴起来要人命,尤其对他这种潜意识里缺爱的人来说,但他始终觉得这方式不大妥当,好比当初Cyrus给他送花,他可是瞧见就青筋直蹦。
      刘青知道他的顾虑,安慰道:“送花也分彬彬有礼和死缠烂打,而最重要的是谁来送,他明天就回来了,我会帮你刺探军情的。安啦安啦别瞎操心了,没事儿我出去了啊,这都忙忙儿的。”
      顾惜朝假想了一下,戚少商给自己送花,Cyrus、黄金麟或铁游夏给自己送花,立马觉得花根本就不是重点了。戚少商还能发图片来调侃自己,想来并没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就像他说的,他不能接受最亲密的这一种关系,但也许真的试图在寻找一个新的平衡。
      那天晚上的谈话,看起来似乎都到了互指罪行的地步,但顾惜朝心里清楚,其实当时他们是异常的心平气和,表达不满、寻找症结并不意味着灭亡,也许正相反。

      戚少商回国立马扎进了另一个组,继《荒园》之后再次出演律师,不过这次是个七分邪的反派,打官司只看心情和报酬,甚至连一视同仁和公平公正的姿态都懒得做上一做,只是庭下风度翩翩、花言巧语、处处留情,典型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每天一份午餐雷打不动,不过玫瑰就取消了,在国内毕竟还是太招摇。剧组的人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最多私下撇撇嘴翻个白眼儿,大牌不吃统一的盒饭并不稀奇。
      中间有几天顾惜朝来探班,每天问戚少商要不要约会,假如他问“要不要聊聊”,戚少商肯定不会拒绝,然而他偏要直勾勾问“要不要约会”,就是不给退路。戚少商肯定不能跟他约呀,他也不纠缠,上车就走,最后一天顾惜朝说明天就要走了,眼神儿特别四大皆空,戚少商一个没把持住就上了他的车了。
      顾惜朝默默在心中比了一个剪刀手,他一直觉得刘青不太靠谱儿,不过这次算她押对宝了。他本来是想用可怜或者深情的眼神儿的,然而刘青坚持让他表达出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或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状态,顾惜朝嘴角抽搐,“拔剑四顾、立地成佛,什么鬼,我是要出家吗?”
      这一次两人都绝口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儿,戚少商是想静观其变,而顾惜朝就只是闲话家常,最后他说:“之前因为收购的事儿,连嘉南姐也得罪了,心里很过意不去,虽然她说那些都是身外物、不在乎,可我知道她肯定生气了,一直没敢再去见她。”
      戚少商道:“生气未必,可能是有些难过吧。没关系,她那个人是最不记仇的,都这么久了估计早忘差不多了,你去好好说说,她心软得很呢。”
      “嗯,希望如此,南陵还一直在我手里呢,她说不想开了,操心。”
      话题莫名其妙就被顾惜朝带到嘉南和康庄身上去了,这一大一小都是“单身人士”,然而回想起来,却能带给他们一种家庭的温度。戚少商不觉翘了翘嘴角。
      “那个时侯,因为嘉南姐的事儿,连Orange都离开了,她说我作死作到没朋友。其实我什么都没有,金钱和权利,那些都是顾乡给的,说得好听是继承者,实质上就是个傀儡。我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对吧。”顾惜朝笑了一下,不知道如果没有酒精的刺激,他说不说得出口。
      这些话原本也是手段之一,然而此时此刻,当真说了出来,却又更像是倾诉,那段日子的记忆纷至沓来,他并不好受,只是当时没有时间难受而已,如果不拼命地学习和工作,他连下一步怎么走都不知道。
      戚少商心里一揪,顾惜朝这是在服软儿了,就他那个别扭劲儿,从前无论怎么难最多是说说,绝不会表现出半点需要人关怀和同情的意思来的。他自有他的难处,可是假使他当时另作选择,而不是习惯性地一肩挑,也许顾惜朝所经历的会截然不同。一句“对不起”在嘴边打转,他终于是忍住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些年有无数次机会给他们彻底分开,然而每一次都被一时的心软亦或欲望引向更深的深渊。
      顾惜朝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有所触动,这时便突然凑上前去,戚少商侧头避开,顾惜朝顺势在他耳边道:“别动。”戚少商身体一僵,“小顾……”顾惜朝软软地道:“抱一下。”
      戚少商有一瞬间的恍惚,遂故意开玩笑道:“好了,已经一下了。”他不动声色地退后,推开顾惜朝,又从他手里拿过酒杯放到桌上,“晚了,你明天要飞,我也有早场戏。”

      此后大约一个月时间顾惜朝都没有再出现,戚少商想,也许是他想通了,也许是他受不了冷遇,不管怎样,放手就好,舍掉旧的才能得到新的。可是一旦当他有三天以上固定地点或剧组的行程,依然会收到一份精心烹制的午餐。戚少商就不明白了。
      戚少商完成这一阶段的工作,挤了几天假期去学校转了一圈儿,老师和学生们都知道他是捐助人、大明星、大好人,感激、崇拜甚至敬畏都有,生怕怠慢了他,又或是哪里做得不够好给他留下坏的印象,偏就是少了份亲切。那年陪阮明正在山区住了五个多月,跟整所学校的孩子都混熟了,如今那些高年级的都毕业了,低年级的记不住事儿,又是一番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全校师生反倒都不自在似的,苦笑一声,打算明早就走。当晚戚少商同穆鸠平搬了小板凳在院子里喝酒,他道:“老八,这原本是我的理想,当年你们肯过来帮忙打理,我已经是无以为报了。如今都上了正轨,你不用一直窝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穆鸠平笑道:“这会儿你就放心了?贪污腐败、丧尽天良的人永远都不会少。”
      戚少商摇摇头,“一个人的力量总有限,不可能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放心吧老大,我不想呆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我。”穆鸠平仰头,山区的夜空似乎特别黑,“在这儿呆着挺好的……有时候就觉得红袍姐还在……”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两人给阮明正祭了一杯酒,穆鸠平迟疑了片刻,道:“上月那个顾惜朝跑来了。”
      “哈?”戚少商吃惊。
      “又是物资又是给钱,听说其他学校也都去了一趟。我看他没出什么幺蛾子,也不能把财神爷往外挡,就没多问,况且现在的财政每个学校也都有人管着,你说了让我少插手,得让人自治。”
      戚少商早些年到处给亲友团擦屁股,剩下的就往学校里填,自己从来剩不下多少,这两年情况更不好,要不是当年拉了些赞助,还不知怎么惨呢,是以穆鸠平绝对不会阻挡正规渠道的捐助。
      “不是,我说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
      “我当时没在,回来倒是跟他打了个照面儿,人家跟我直说了,纯就尽一份力,又说你那会儿正忙,不是不能说,就希望我晚几天说,他怕你听了分心。我这不是琢磨着你马上要来么,就想着你来了当面儿跟你讲呗,说得还清楚。”穆鸠平抓抓头发,“我是不明白收捐款有啥可分心的,你当年没少帮他,他现在发达了,捐点儿钱怎么了,再说又不是进哪个人的口袋儿,老大你要面子也得考虑考虑孩子们的肚子和脑子啊。”
      戚少商失笑道:“行啊你老八,想得怪多的,还教育上我了。”
      “行行好吧你可别挤兑我了!”穆鸠平又问顾惜朝究竟怎么个意思云云,这事儿哪儿说得清楚,戚少商也不想说,便找了个理由,就说顾惜朝现在是自个儿老板,怕给钱他心里别扭什么的,搪塞过去了。

      戚少商这次没有试图劝说顾惜朝,就只把这当成是一笔普通的捐助。顾惜朝真心做慈善,完全不必上来就找自己捐建的学校,这毫无疑问,可是真要问起来,他大可以不承认。这种劝说没有用,他知道顾惜朝也是个认死理儿的主儿,兴许这会儿是魔怔在自己亲手铸就的执着里,只能从内部瓦解。任何人都一样,健康、青春、爱情、善意、耐心,终究都会被岁月消磨掉。
      回去顾惜朝以大老板的身份找戚少商谈了一次公事,想让他在罗谨言的演唱会上做嘉宾。戚少商很是惊讶了一下,除了二,他对这个人几乎没什么别的印象了。
      震区之后他跟罗谨言便再没有过直接的交集,不久之后蒋格格吐槽过那个弱鸡居然敢追她,当时蒋永泽压抑着兴奋问她真的有人追你吗约出来吃个饭呗,蒋格格撇撇嘴说死了这条心吧你,人一小绵羊,我给他往狼窝里牵,这么缺德的事儿老娘才不干。
      戚少商也不多问,直接就点了头,“服从组织安排。”
      顾惜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戚少商并不在意,“工作需要的话我没问题,只有一点,我希望罗谨言也赞同这个安排,这是他的演唱会,我也没有兴致去哄孩子。”
      “既然这样,就敲定了,回头罗谨言的助理会跟你约时间排练。”顾惜朝翻开之前送来的文件,“你去忙吧,不送了。”
      俩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提捐款这一茬儿,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只在心里默默较劲。
      顾惜朝突然冷淡下来,戚少商心里不可能一点滋味儿都没有,但假如顾惜朝真能就此罢手,确实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问题在于,午餐、捐款、莫名其妙的演唱会嘉宾,这其中一定还有猫腻儿。顾惜朝这个人,你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越要干什么。
      同罗谨言约在原傅氏大楼的排练室见面,对方竟然表现得十分友好,与当年在震区时那个炸刺儿的二蠢青年格外不同,而且看得出,他这种友好并非收起硬刺的伪装,而是岁月浸淫下的潜移默化。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前二十年的性格在三两年间被扭转,亦或是原先潜藏的部分占据上风,那么他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的影响。
      罗谨言虽然友好,却并没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说没听过他现场,需要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潜台词就是至少不能拉低他的水准。
      戚少商会答应过来原本就只是为了跟顾惜朝拉锯扯锯,此时同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起,被排练室充满青春活力的氛围所感染,竟倏然之间生出一股子豪气来,他也不老,做就要尽力,怎么能被一群小崽子瞧不起。
      罗谨言对戚少商的声线和情感控制刮目相看,倒并非真有多么天籁,大抵是以前的印象先入为主,从不唱歌的演员除了五音不全、不堪入耳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他吐吐舌头,一脸歉意,“我还以为顾惜朝让你来是你跟大老板关系好,其实我都做好一气儿得罪你们俩的准备了,不好意思啊,以貌取人了。”
      戚少商笑笑,无意就这个问题深入。其实罗谨言会这么想是人之常情,以他这两年的境况,说他要沾罗谨言的光,相信反对的人不会太多。
      罗谨言又问他是否自己定曲目,戚少商让他来选,但坦言最好选老歌儿,近年的歌曲他会的大概一双手就能数完。罗谨言搔搔头,“英文歌跟这次的演唱会比较搭调。”戚少商笑道:“试试吧,如果实在hold不住,我可不死撑。”
      他们说试就试,没多久便定下一首《The Sound of Silence》,在罗谨言的调教和带动之下,戚少商进步很快,且心底隐隐找回一些当年跑夜场时的激情,至于舞台感,则最多做到模拟,非磨练无以提高了。
      戚少商同罗谨言和他的乐队磨合得很快,没几次就达到了罗谨言的登台要求,其实作为嘉宾完全不用这样挥汗如雨地练习,只是恰好这俩人都乐意。戚少商在排练过程中也算得到了乐趣,且被罗谨言发现了他唱摇滚的一面,瞅他那眼神儿跟看小白鼠赛的,戚少商默默翻个白眼儿心说叔唱摇滚的时候你还开裆裤呢。罗谨言拉着他一起蹦跳胡闹划拉乐器,戚少商跟他们居然玩儿得很high。
      戚少商一直以为顾惜朝是想借罗谨言帮他增加人气什么的,直到演出当天,他才发觉自己是傻逼了,顾惜朝的目的当然不会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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