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瘦解千愁

　　不仅柳氏怔住了，正房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不敢相信了。她们能站在这里当然是柳氏的心腹了，也明白夫人多年的心结，事实上夫人已经在从旁支物色人选了。这个时候大夫说夫人怀孕了？

　　汤圆却不满意，直接对着大夫说道“什么是像滑脉，母亲就是怀孕了，还是弟弟呢！”

　　大夫这会也不敢小瞧汤圆的话了，微微弯着身子回话“夫人的脉像尚浅，确实看不分明。”又转头问红珠“夫人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小日子可曾来过？”这大夫都已经是六十多的人了，而且一直都在汤府坐镇，问问小日子这些尴尬的问题也是平常的。

　　红珠这才回过神，仔细想了想了，惊喜的说道“夫人这两日确实觉得有些乏，很多时候多觉得身子无力想困觉，这月的小日子还没来呢！”红珠先前还以为是这两日夫人事情多，才会如此，现在想来可不就是怀孕的征兆么！

　　闻言太夫点了点了头“那倒是有八分的把握了，夫人的身子并无其他的异样，再过两三天就能真正确定是否怀孕了。”顿了顿又看向了汤圆“只是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知道夫人怀孕了的？还一口断定是男胎呢？”

　　这大夫自从汤家来了扬州后就一直在汤家，自然也知道汤家的三位小姐。大小姐二小姐自不必说，将来必定是高门贵妇的。只独这三小姐，虽然夫人最是宠爱，但是孩子心气甚重，说严重点就是没心没肺，除了对吃情有独钟其他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今天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柳氏这会也回过了神，顾不得大夫还在场，直接拉着汤圆的手问的急切“你把你梦里的事情全部跟母亲好好说说！”

　　汤圆眨巴眨巴眼睛说的无辜“就是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小娃娃，觉得他很可爱就和他玩了好久。后来有个老和尚过来，说这是我弟弟，还说弟弟还在娘肚子里没出来呢。”

　　想了想又笑着说道“那个老和尚可气派了，他身上都在冒金光呢，就像仙人一样！”

　　大夫听到这样的童言道是一下子想开了，亏自己还以为三小姐突然开窍了呢，看着满脸稚气的样子，还没懂事呢。只是这事未免有些凑巧，如果是真的，那说明三小姐倒是挺具有慧根的，不然为什么会托梦给她呢？

　　又仔细打量了汤圆一番，虽然眼底依然清澈，只是面上的懵懂也不是装出来的。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三小姐虽然不是真傻子，但是也差不远了。

　　弯身对着又愣神的柳氏说道“虽然现在不能有十分的把握，但是也有八分了，再过几天就能确定了。夫人这两日还是切勿操劳，一切以身子为主。虽然话说的有些早，但是小老儿在这讨个头彩，恭喜夫人多年夙愿终于如愿以偿了。”

　　大夫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由不得柳氏不信了，小心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只会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红珠不用柳氏吩咐，自动递上了一个大大的荷包给大夫，还亲自把他给送了出去。

　　过了好久，柳氏才低头擦了擦眼里的泪，眼眶微红的看向汤圆想跟她说些什么。结果却看到汤圆侧着头死死的盯着旁边，手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嘴唇也抿的紧紧的。柳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噗哧一下乐了，原来饭菜已经重新上桌了。

　　听到柳氏的声音，汤圆这才回了神，小脸通红的看着柳氏，干巴巴的唤了声“娘。”话音刚落，肚子也跟着响了一起来，一声接一声的。汤圆艰难的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小脸更红了。

　　汤圆这样子，柳氏就是有再多的话想跟她说，这会子也没这个心情了。笑着站了起来，拉着汤圆往饭桌上走“行了，今晚就跟母亲一起用饭吧，少吃些就是了。”

　　接下来的用饭，柳氏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知道自己腹中可能有孩子了很高兴，但是也没有忽略了汤圆。看来小女儿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饿成这个样子，也没有狼吞虎咽，一直都拣素菜吃。

　　唯一动了一片的肉还是经过自己的允许才动的。碗里的饭也没有吃完，用了半碗就停下了。然后盛了一碗蔬菜汤慢慢喝着，汤也只用了半碗就彻底停下了，然后乖巧的等着自己用完才下桌子。

　　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定了，这样很好。自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比别人差呢，小女儿小时候的眉眼其实比两位姐姐都要精致，只是现在整个人都圆乎乎的，看着仅有一丝可爱罢了。

　　柳氏也很想看看小女儿长成窈窕淑女的样子。

　　汤圆用完饭后就从柳氏的正房出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着爹的，已经有人去报信了，自己可不想在中间夹着。幸福的揉着肚子，虽然没有吃太饱，但是前面饿了这么几天，现在就觉得好幸福了。

　　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对周围奴才的请安打量一律装没看见，就像以前一样。

　　红裳和绿袖一直跟在汤圆后面，红裳的性子软些，也和汤圆一样，对那些人都无视了。绿袖的性子就要烈些，虽然没有叫嚷出来，但是眼神狠狠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小姐性子再软也不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可以编排的！

　　红裳拉了拉绿袖的袖子，让她别再这样了。跟这些人浪费时间做什么，反正小姐也不在意。你越是表现的在意，她们越是传的厉害。好在夫人手腕高明，这些人虽然眼神能够表现出来，但是也不敢明说出来。

　　夫人可是早就说了的，一旦发现哪个嘴碎的，不管是不是家生子或者外买婢，一律乱棍打死。

　　绿袖也知道不应该，但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理了理心情，上前一步笑着对汤圆说道“小姐今天晚上想怎么玩？奴婢陪您簪花儿？踢毽子？编花篮？”

　　以往汤圆不会这么早回房的，会在夫人房里打发时间，或者和大小姐二小姐玩。现在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在别人家里玩耍呢。

　　汤圆直接摇了摇头“不玩，我要回房去练字。”

　　“练字？！”红裳和绿袖一同喊了出来，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汤家虽然在京城是鼎鼎有名，还有位老祖宗汤国公坐镇的。但是自家老爷却没有受家族荣宠，是正经走科举的路子踏入官场的，那学问肯定是上好的。大小姐二小姐也继承了老爷的文人风骨，一个在诗文上出色，一个在画艺上了得。

　　唯独自家小姐，什么都不会。因为小姐只对吃的感兴趣，其他的连敷衍都不想做。老爷也不想强求她，好歹练一手好字吧，小姐勉强答应了，结果出来的效果，还不如管家写的好呢！老爷最后也无奈，由着小姐去了。

　　现在小姐居然肯自己练字了？以往可只有老爷问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写几个的。

　　“恩，练字。”汤圆点了点头，又嘀咕了一句“得向大姐二姐看齐才行，脑袋不灵活，只能选择最笨的了。天天练，照着写，总能写出来阿爹说的那种意境的。”

　　红裳和绿袖这次也不说话了，小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脑筋不灵活。

　　汤圆从来都没有在晚上练过字看过书，红裳还专门跑到后面去把夜里点的半扇琉璃的烛台拿了出来，这个夜里点着亮些，不会伤着眼。绿袖在旁边研磨。汤圆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阿爹以前教的。

　　挺胸，收腹，直背，胸口离桌子一拳的距离，小脸严肃的开始临摹。

　　虽然汤圆真的很想坚持，虽然自己晚饭并没有吃太饱。但是小肚子那是一直都在的，收腹一会就觉得呼吸困难了，结果就慢慢的，收进去的小肚子就一点一点突出来了，身子也不知不觉的歪了。

　　“咳！”绿袖还是在低头研磨，头也不抬的咳了一声。汤圆立马又坐好了身子，继续严肃的临摹，红裳差点笑出来了，转过身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结果转身却看到了满脸喜色从外面进来的老爷。

　　“请老爷安。”红裳连忙福身行礼，绿袖见状也连忙请安。

　　汤圆一下子丢开了手里的笔站了起身，一边喊着爹爹一边小幅度的动了动，维持坐姿真的好难受，比饿还难受！

　　汤老爷如今都是三十多的人了，膝下居然无子，虽然女儿也是自己的心头好，自己也不是非要儿子补课，但是挡不住家里的话阿，而且自己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想头的，女儿终究无法继承香火。

　　本来都已经绝望了，但是夫人居然又怀上了，而且这事最开始就是小女儿说出来的，还是仙人托梦呢，汤老爷已经完全相信了，这次一定是个男胎，自己有儿子了！

　　忍不住欢喜，直接走到汤圆面前，一下子把汤圆抱了起来，用胡子扎她的小圆脸，大笑着问道“汤圆今天可让父亲好生欢喜！说吧，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父亲一定给你弄来！”

　　汤圆不自在的动着身子，好久都没有被阿爹这样抱过了，好像是七岁后自己变圆了阿爹就没抱过自己了。真的很痒，拧着眉头躲着汤老爷的胡子“女儿没有想要的，也没有想吃的，爹爹高兴就可以了。”

　　还是抱着汤圆不撒手，汤老爷也知道女儿这几天闹着减肥了，也不说吃的了。皱着眉头好好想了一番才道“不然明天你跟着爹一起去庙里还愿吧！你不是说梦里有仙人么，我们得去诚心拜佛！”

　　想到小女儿还从来没有出过门呢，这个她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汤圆并没有如汤老爷想象那般高兴，甚至还抱住了汤老爷的脖子不让他看见的脸，过了好久才闷闷的说道“汤圆不去，阿爹自己去吧。”

　　若不是抱着汤圆，汤老爷真想拍自己脑门一下，太过高兴把汤圆的情况都给忘记了！小女儿现在开始爱美了，自然也想和大女儿二女儿一样，日日和别家小姐一起玩耍的。

　　外面对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可是很有期望的，主要是前面两个很出色，自然也以为藏在家的小幺也很出色。想必汤圆也是知道了外面的传言，才会突然闹着要减肥吧，还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皱了皱眉小心补救“无事的，明天阿爹陪你坐马车去，我们直接从后山进去，不会有人看见的。”只要不坐有自家标志的马车，没人知道的。

　　汤圆紧紧的抱着汤老爷的脖子，脑袋也埋进了他脖子里，过了好久才传出了一声恩。

　　这本是父女美好相处的情景，汤圆也很感动自己阿爹对自己真的很好，要知道，阿爹一直都喜欢骑马游街的，甚至都没有陪母亲坐过马车的。想到这，更加感动了，就这么紧紧的抱着汤老爷的脖子。

　　过了好久，汤老爷的脸色都有点涨红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汤圆儿，阿爹，阿爹抱不住了，手酸了。”

　　汤圆收起了所有的感动，木着小脸从汤老爷身上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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