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早,午,晚
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阳光不慌不忙的溜进窗台。
安眠的眼皮挣扎了一下,露出深黑幽邃的眼珠,她掀开被子,麻木地起床,走向洗手间。
她望向镜子,空荡荡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亲爱的,早安。”像是安眠自己在说,却又不像她的声音。
洗漱完后,安眠安静地蹲在角落,齐腰长发不规矩地垂落,她目光空洞,眼神中却有一丝期盼,她在等,等一个人的慰藉。
“喵。”一只白色波斯猫从门缝外露出一个小脑袋。
安眠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开始逗波斯猫玩。
“喵喵。”
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子也从门缝外露出了一张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这墨绿色的猫眼,充满了魅惑,让人移不开双眼。他慢慢走了进来。
“你是谁?”她问。
“你忘了我么?”男子眼里流露出一丝深情,仅仅一闪即逝,“我叫节。”
“我们认识么?”她问。
“你的声音让人有种安眠的感觉。”节蹲在她面前,学着她温柔抚摸着猫柔顺的毛发。
“什么?”她突然顿下了动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节微微一笑,如春风中和煦的阳光,“是让人有种很放心,很踏实,即使在你面前安眠了,也不用担心的感觉。”她的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声音,“好像有人跟我说过的样子。”“或许吧。”节微笑着,抬眼,透过窗帘望向天空,刺眼的阳光照在病恹恹的安眠身上。“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中午了,我也该回去了,午安。”节搂过安眠的肩,在额心上烙下一吻,安眠顺势倒入了节的怀中。
节将她抱起,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扫了一眼猫,邪魅一笑,离开了房间。
猫好像被吓了一跳,乱窜到窗帘后,不停地乱叫。。
安眠安详地躺在床上,再一次进入深度睡眠,脑海中闪过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像一块缺了角的拼图,不管怎么拼都拼不回原样
月光,悄悄溜上窗台,月光洒进屋内,月光格外的耀眼,它匆匆催醒了梦中人。
安眠猛地睁开眼睛,她浑身无力乏惫,当脚尖触碰到地面时,她才感觉头重脚轻的,她察觉,察觉到窗帘后面有东西在动,她一阵心慌,用手去掀开白色的窗帘,那只白色波斯猫伸出尖利的爪子,朝安眠的脸上抓去,“喵。”一声尖利的猫叫声响荡整个房间,突地一下,那个白色身影“嗖”的从窗户外堕落下去。
这里是十三楼。
安眠没空管脸上的伤,她迅速往楼下眺望,幽暗的灯光使她望不见一抹白色。
安眠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往楼下跑。她忽地发觉她心中有一块阴暗,只是她不记得那是什么了,她拼命往楼下跑,或许,这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等她到了楼下,只发现有很多人围在了一起,她站的远远的,却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七嘴八舌的说。
“这是谁家的猫啊?死的真惨。”
“很像是十三楼那个女生的。”
“不会是那个女生又发病把它扔了下来了吧。”
“这也太恐怖了。”
“看来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安眠一步一步往后退,他们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远远的,她望见血泊中的猫那双墨绿色的双眼盯着自己转了一圈眼珠。她有眼泪却不能流,她的眼泪被重大的恐惧感压迫住,她只能不停地往后退,她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一辆摩托车和一片血泊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张张笑容,都是同一个人,他叫节,是安眠的男朋友。
“节…”
两个音节卡在喉咙中,想言不能言。她转过头,一张俊俏的面孔放大在她的瞳孔内,“啊!节。”她晕倒在阶梯上,一圈一圈滚到在地面。
她望着节冷漠地看了一眼,沉沉睡去,耳边隐约有人在说,“晚安,亲爱的。”
楼梯转角处用鲜红的笔赫然写着——13。
次日。
她面对的不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挤满消毒水因子的医院。
她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气,担心呼吸不了,一旁看着她的护士被吓一跳,连忙跑了出去,柔声的对一个医生说,“她醒了,只是行为有些古怪。”
安眠没有在意这个,她起身,脚尖微凉与冰冷的地面想触碰,让她的脑子多吸进了一些氧气。她蹙着眉,闭上眼睛,她在回忆,却找不到一丝痕迹,安眠又像是另一个安眠了。
“早安,亲爱的。”耳际边又响起一句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的声音。
她痛苦地捂住双耳,将双脚放回床上,将头埋在双膝内,默默流泪。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将安眠的思绪唤回。
“节,节,求求你不要再害我了。”安眠移开头部,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一样,害怕地看着护士和医生。
“果然是你。”护士自言自语,坐在她身旁温柔的问,“节,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眠神经失常一样,又神经兮兮地说,“是他,一定是他,是他把我推下楼梯的!”护士与医生对视了一眼,护士继续温柔地问,“你确定吗?”安眠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用企盼的目光望着她,“我确定。”“那好,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帮你去找他。”护士冲她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想让精神紧张的安眠安下心来。
待医生和护士走后,她坐了起来,她继续找寻那块缺口。她知道一切都与那个叫节的有关系。
医生和护士漫步到太平间的门口,护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具尸体,“前两个星期,那个女生和一个男生一起出了车祸,一起进了医院,女生患有严重心脏病而那个男生在临死之前将他的心脏捐赠给那个女生,那个男生,应该是叫节。”
“没错,而那个男生的尸首在上个星期因为无人认领而火化埋葬在乱葬岗里。”医生摸着下巴低沉地说。
“难不成,那个男生真的没死?”
“不可能,他的换心手术是我亲手做的,不可能会有差错。”医生笃定的说,“问题应该在那个女生上,她虽然像只受伤的兔子,但她的眼神包含的可不只只有一点。”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先离开这里吧。”
医生环视了一圈太平间之后,和护士一起离开了。
一双如猫眼般尖锐的眼睛在转角处探出,“他在上个星期就火化了,那么那个人是谁?”
“安眠。”一个清澈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安眠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望见那张俊朗的面孔离自己一寸之远。“啊!”
节冲她明朗的笑着,“抱歉,吓到你了。”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安眠一步一步往后退。
“没有,相信我,我就是节,我没死。”他搂过她冰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眠花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痛哭。
“没关系了。”节半眯着眼,笑着说,“亲爱的,午安。”两个声音在安眠耳际响起。
“午安。”安眠再一次倒进他的怀中。
那块遗失的缺角,她找到了,——安静和节是一对恋人。却又多出了另一张支离破碎的拼图。
安静是安眠的同父异母妹妹,两姐妹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不过一个月前,安静突然跳江逝世了。
病房。
“安眠安眠…”一个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钻进安眠的耳朵里。
安眠突然睁开双眼,映上眼帘的是安静的母亲——端本素雅。
端本素雅是安眠的后母,是中日混血儿,很少在中国,工作也在日本。她和安眠的关系胜过与安静的关系,常常会让人误以为安眠才是她的亲骨肉。
“素雅阿姨。”安眠被她扶起来,安眠久久的看着她,眼角滑过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端木素雅浅露一抹微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你醒啦,感觉怎么样?饿了么?”安眠摇头,眼眶的泪水幻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坠落,“一点都不好,我感觉我都快要死去了,阿姨,对不起,我把安静看好,还让她走丢了。”
“没有关系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端本素雅虽早已热泪盈眶但依旧温柔的说。
安眠紧紧抱住了端本素雅,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痛哭着。
或许,素雅的到来,让安眠可以感受更多的安全,至少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安家。
“Everything will be well.”素雅对安眠说。
安眠没做任何回应,她的害怕,没人分担;她的恐惧,没人看懂;她的难过,没人分享。
“早点休息吧,好梦。”安眠对素雅说,说完之后她便起身去洗手间了。素雅想说些什么又被卡在喉咙中,欲言又止。
浴室内,哗啦啦的水流声响着,安眠痛苦地抱住脑袋,那段支离破碎的回忆似乎就是她不能释怀的那块阴影了,那段记忆如同打碎的玻璃杯,多精致的碎片都找不到适合的胶水,将裂口合上得完美无缺。
安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休无眠,素雅端了一杯牛奶进来,“喝杯热牛奶吧,安神。”安眠坐了起来,双眼充满了血丝,浑身的疲惫感却睡不着,“热牛奶,又是加安眠药的吧。”安眠哭笑不得,却接过了那杯牛奶,一饮而尽。“安眠…”素雅的眼中写满了无奈和忧伤。“我想,我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好梦。”安眠躺了下去,用被子盖过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素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安眠才舍得闭上双眼。
“安眠…”一个很柔很柔的声音响在安眠的耳际。
“阿姨,我要睡觉了,出去。”
“是我,节。”声音依旧很柔,却带有一种戏谑的感觉。
安眠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掀开被子,“节。”
“还好吗?”节微笑着说。
“节,我好想你,你能不能为我留下来?”安眠抽噎着。
“你忘记了吗?”节面无表情,不带一丝波澜的说。
“我不知道,节,连你也要逼我吗?”安眠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节安静的望着她,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情感了,安眠的脑袋中有超负荷的情绪在主宰着她的决定,她濒临崩溃,痛苦地捂住脑袋。
节最先说话,“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晚安,亲爱的。”他的话语当中不带一丝情绪,那深深浅浅的语言就此止住。他转身离开,“节!”安眠嘶声力竭的喊,可节却好象听不到的样子,离安眠越来越远。
一个脚步声接踵而来,是素雅,“安眠,你没事吧。”安眠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世界,整个身子疲倦地倒下了。
次日,阳光依旧明媚的照耀大地,安眠起身,又只望见了白色的装潢和嗅到浓烈的过氧化氢的味道。
大清早的医院十分清静,安眠麻木地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梳发,她耳边的世界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响起那句熟悉的“亲爱的,早安。”
她今天也变的特别安静,一名护士走了进来,轻声地说,“安小姐,你阿姨在医院门口等你。”“知道了,谢谢。”她塞上耳机,循环播放着音乐。
“素雅阿姨。”她淡淡的喊道,漫不经心的摘下耳机。
素雅会心一笑,望见了情绪如此安稳的安眠,“我们回家吧。”
安眠自顾自的往车内钻,素雅优雅地坐在安眠身旁,安眠依旧塞上了耳机,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风景,这样的安眠让素雅无所适从,感觉这是另一个人,如此的陌生。
窗外闪过一张安眠很熟悉的面孔,“停车!”安眠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她在慌乱之中打开车门,她落荒而逃出车外,素雅被这一变故吓得触手不及,她紧张的跟着她下车。
“节!”安眠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刺痛传进她的大脑神经内。
素雅也跪在安眠面前,乞求地喊道,“安眠,节已经死了,阿姨求求接受现实了好吗?阿姨求求你别再幻想了,拜托了安眠。”
安眠就跪在地上,任眼泪肆虐的流着,她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不明真相围观的群众,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素雅…她知道,他们不懂,不懂她一个人的悲伤。
安眠乖乖回到家里,缩在沙发上,紧紧抱着抱枕,目光空洞的盯着地板。素雅一阵心庝,素雅懂她的痛苦,却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她一个人独享这无边无际的痛苦。
“叮咚。”一阵门铃声唤回了素雅的思绪。
是一个慢递公司的发来的一个来自节半个月前送给安眠的。
“安眠,你的包裹。”素雅将包裹放在安眠的面前,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的说,“安眠,公司有点事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你不要乱跑啊。”说完之后,拿起包包就不见人影了。
安眠扫了一眼包裹,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节两个字。她有些心动了,将包裹三下两下给拆了,一张刻的很粗糙的光碟呈现在她的面前,“光碟。”她拉上窗帘,将光碟放入DVD,她望着节从自己房间内走出来,坐到自己身旁。
光碟渐渐放映出来,先是这间房子,一切摆设都没有变,不过多了一点温馨,然后是节那张俊朗的面孔,依旧温暖的笑容。
“是安眠收到的光碟吗?不要再吃安眠药了知不知道,医生说经常吃安眠药会增加你的神经负担的,我真的很担心你会忘了我,我会不会太自私了呢?额,我会不会又太自作多情了呢?你又不爱我。”节笑的很惨淡,苍白的笑容,让安眠好心痛。
“你说你想要一个温馨的家,我给你了,可你却还是不愿意当太太。”节用手捂住了双眼,嘴角的笑容依旧很温暖,不过显得更落寞了。
节安静了一阵子,然后才缓缓放下手,依旧是很阳光很阳光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安静的姐姐,一开始就知道,我以前看过你和安静的合照,对不起,没有告诉你。”节拼命保持微笑,不想被拆穿的落寞却不听话的露陷,“记得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很吸引人,可爱的笑容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又要跟你说个对不起了,我后来偷看了你的日记,我才知道你的爱是有目的的,我没有揭穿你,因为我怕,怕你会离开我,我是真的爱你,不管你有没有目的,反正我爱你,没有目的。两个星期之后,我会离开你,我要去上海工作,再也不能跟你说早安午安晚安了,亲爱的,再见。”
节哭了,第一次在安眠面前哭,笑伴着泪,阳光煦煦撒着他身上,看着安眠心碎。
安眠看到这就按静止键了,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一旁的节将她拢入怀中,“看下去吧,一切真相都会明了。”安眠趴在他胸前,肆虐的哭着,抽噎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知道真相?”“知道总好过懵懂的什么都不知道。”节说完后拉着她的手按下了播放键。
“安静,不是我害死了。去年盛夏,她去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喝高了,也没有叫我去接她,出门时遇到几个流氓把她给强要了,无论我怎么挽回,她都要坚持和我分手。我允了,第二天,我才知道她跳江了。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都过去了,不管我们的结果会是怎样的,不管你恨不恨我,还是爱我。我都要走了,再见,亲爱的。”
光碟放完了,安眠靠在节的肩上,眼泪不停地流…
“我知道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我和节记忆最深的地方。”安眠喃喃自语着,“你每次为了不让我吃安眠药才能睡个安稳觉,总是又唱又跳,有时还会讲故事哄我。”安眠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那次在楼梯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踏空摔下楼梯,摔断了手,你留在医院陪我,一陪就是三天。”
节平静地看着她,安眠吸了吸鼻子,又说,“你喜欢我做的蛋炒饭,我每次都想在饭里加点耗子药,因为我以为安静的死都是泥一手造成的,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爱上你为我构造的这个家了,为什么在我想当太太的时候,你就打算离开了我。你个骗子!我讨厌你!”
节逝世之前的那个晚上,节带安眠去了海边。路上摩托车的刹车松了,节叫安眠松手,享受一下风的速度。车子撞到了树上,安眠幸运的只是撞到脑部,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而节却撞到了一旁的岩石上,头部血流不止。
“我好后悔,为什么要实施那么愚蠢的复仇计划!对不起,节。”
节微笑着在她额心上烙下一吻,“没关系了,再也没关系了。我爱你,没有目的。”节的躯壳在安眠的眼中愈来愈透明,透明到安眠再也抓不住他,再也看不到他了。“节,节…”
“安眠,我走了。下一站,陪你天堂见。”
节的微笑就那么永远定格,定格在那么一刻,任谁也无法带走它在安眠脑海中的样子。
“节!”安眠喊得肝肠寸断,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空气而已。
“节。”
“如果,可以再抱紧你一次,就算只有一刻,不管用什么来换,我都愿意。”
“节。”
她一步一步向房间走去,那脚步声如同走向破灭的圆舞曲的调调。
妖娆的红色血液在安眠的手腕上绽开了鲜红的花朵,花瓣般的血滴子落在纯白的床头上,她在笑,笑的比花美。
“安眠!安眠!”素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将光碟倒进看了一遍,她敲着门,无人回应。
安眠的幻想症好了,是她用所有真相换来的代价,是她用节换来结果。
“我要去天堂找你了,想亲口说一句‘我爱你’。”
血一直在流,如同悲伤,如同她脸上挂着的泪滴一样,络绎不绝。
她的耳际旁宛如又有人在轻声地说,“早安、午安、晚安、勿忘心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