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侦探哈迪斯

　　史昂-史昂
　　童虎-童虎
　　潘多拉-Dietricha（意为人中女王）

　　1.
　　“这个世间一切事物所遵循的三大法则——第一法则，诞生；第二法则，存在；第三法则，消亡——是客观存在的现象，分别对应了起始、过程，和结果。”
　　史昂品着红酒，对着空中的半轮圆月，感叹道：“然而，还有第四法则。超出这三者，一切不可按常理所推测的事端，就是这样的一种产物。”
　　“我就是这样的产物，”他说，“我至今不明白，同一时期逝去的我，为何在重新获得生命之后，只有我还能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的感慨被一阵呼噜声打断。深褐色头发的青年四肢大张地歪在床上呼呼大睡，应该是从开始就没有听进去任何一句话。

　　“哎呀，已经睡着了嘛，”史昂挑了挑眉，“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听我的唠叨啊，童虎。”

　　2.
　　童虎原本并不叫童虎。他是中东人，老家是出土过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伊拉克。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四分五裂了，什叶派和逊尼派以默罕默德的名义在古城们的遗迹上打得不可开交，恐怖主义分子和列强瓜分了石油的份额，人类再怎么用圣战向神明表达自己愚蠢的忠诚，安拉也不会在他们上天后赏赐给他们七十二个处女。

　　伊拉克总统终于连自己最后的领土都没保住，但是政府能在这块土地上与恐怖分子周旋了几百年还屹立不倒，已经算十分顽强了。
　　不过，还是倒了。

　　童虎正如他的同乡一样，失去了本国最后一块净土，唯有成为难民抛弃家乡。这世上没人喜欢抛弃自己的家乡，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了偷渡船。欧洲不同意接纳更多的难民了，他只有逃向美国。

　　史昂从一堆集装箱里发现他的时候，他瞪着惊恐的双眼，生怕被遣送回去。
　　“你是中东人吗？”十三岁的史昂问道。
　　他点了点头。
　　“你是□□？”
　　他摇了摇头。
　　“我恨安拉！”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一瞬间眼神凌厉，像只充满仇恨的猛虎。

　　那么，童虎，这就是你的名字——史昂如此向他道。

　　3.
　　童虎成为了史昂的贴身保镖，史昂的家族给了他在美国的新身份，他不用再惧怕被遣送回去这类事了。

　　史昂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华裔家庭中，父亲是第二代移民。
　　他后来才知道，史昂的名字本来也并不是这个，他在自己五岁的时候要求家里人给自己改名为史昂，父母虽然很奇怪，但改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大不了的事，他们也就照做了。

　　童虎只觉得比他只大一岁的史昂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他的身上常常会显现超出同龄人的圆滑世故。比如他们在学校快要和坏孩子干上一架了，往往史昂只要信步上前说个几句，对方就乖乖地跑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童虎操着一口夹生的英语，惊奇地问，“你和他们说的话明明十分普通啊！”
　　“那是因为你只是用耳朵听而已，”史昂此时就会故作高深地说，“用心灵，童虎，你得善于用心灵去听他人的对话。”

　　童虎发誓他每次都很认真地听了，但是到他三十多岁时他还是不知道用“心灵倾听”是怎么个方法，他觉得史昂是胡诌的，可是就算史昂胡诌他也愿意听。

　　谁让他不仅当了他的保镖，还成了他的男朋友。

　　4.
　　史昂的家族在布鲁克林占有一席之地，他的祖先是Thomas家族‘企业’的元老之一，所以顺理成章地，在他的父亲去世后，他执掌了在Thomas家应得的一切。

　　没有人敢于看扁他，因为这是个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化解一切矛盾的男人！和平解决，对□□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可贵的了，少浪费一颗子弹总比多浪费的好！

　　就这样，史昂轻松拥有了权利和金钱，他更不需要保镖，全纽约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好朋友。
　　然而，空有一身肌肉的童虎有些无所适从，他骨子里中东男性的强硬和血性正放肆地向他叫嚣：“嘿，你正在做一个小白脸！真丢人！”

　　于是他挥挥手，就把那些理智中的声音跟拍蚊子似地赶开。

　　当小白脸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有睡，还有个男朋友，总比在伊拉克东躲西藏强多了！他喜欢恣意地生活，只要活得开心，就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他每次这么想时，还是会对着自己的拳头发愣。
　　他总觉得这双拳是要保护些什么才会存在的。

　　5.
　　他报名了消防员，对此史昂并没有反对，保镖史昂多得是，不缺这一个，但是有更多的平民需要消防员在危难时拯救他们的性命。

　　童虎上班的第一次出勤，是为了救一只下不来树的小猫。
　　啊，当然，这也是个很需要帮助的小生命，而且非常可爱。

　　但是第二次出勤就没那么轻松了，童虎绷着脸回到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我亲眼看到那个父亲在他的儿子面前燃烧……”他说，“我把他从火中扯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全身都是烧伤，太严重了……这不是意外，史昂，这是谋杀！他的身上被倒满了汽油，有人想杀了他！”
　　他把脸埋在手中，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的妻子在厨房被发现，只剩一口气了。我只能送他们上救护车，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史昂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

　　6.
　　然而他们没活下来。

　　童虎参加了那对夫妻的葬礼，他们将被葬在一块，至死也恩爱如初。
　　他在人群前看到了那对夫妻的儿子，十九岁的大儿子已经成年，他牵着弟弟的手，多日的悲伤已令他神情木然。那个小的孩子才十岁，他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从今往后，他的监护人不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的哥哥了。

　　直至最后一培土撒在分头，Alex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紧紧抱住了他的弟弟。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Leo……”他说。

　　童虎默默地别过头。真正道歉的，应该是凶手。

　　7.
　　史昂叫他不要管这件事，他说这场命案一定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被解决。可童虎还是行动了，他知道是谁干的，Thamos家的当家是最大的嫌疑犯。可却是这个□□的股东之一。
　　童虎有一阵子的犹豫，他花了不少时间，差一点就能拿到证据指控谋杀，可就在他正犹豫的那一阵子里，他听闻一个消息：老Thomas死了。
　　这个凶手毁灭了别人的家庭之后就这么一走了之，现在连控诉他的方法都没有了。

　　童虎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发愣，最后只得默默地把证据都收了回去。他不收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神，又不能把死人从墓地里揪出来让他到监狱里滚一圈再继续死！

　　老Thomas的儿子执掌了家族的一切，他是个优秀的孩子，以前没碰到过什么血腥的事，他是无辜的，可以后，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另一个凶手？

　　“相信我，他不会。”史昂喝着红酒，却如此笃定地向童虎保证。

　　但童虎还是会不自觉地注意起那两家的孩子。

　　8.
　　他偶尔会再露天免费足球场碰到Leo，哥哥不在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孤单。同龄的孩子听了父母的话不敢搭理他，他们都怕□□，都怕惹上麻烦。

　　可童虎不怕，他是□□元老的男朋友，他怕个P！

　　童虎大大方方地接近了Leo，Leo也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比他大很多的朋友。童虎陪他踢球，陪他打电动游戏，还督促他学习，虽然Leo一幅学不进去的样子。
　　童虎拿自己做了比方，说自己因为不爱学习所以长大后只能做些粗活，可是Leo打断了他。

　　“你做过犯法的事儿吗？”他问。
　　“当然从来没干过！”童虎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做些粗活也并不是见不得人不是吗？”Leo仰着脑袋望着天上的白云，“只要不是犯法的事，合理地赚钱，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呀！”

　　童虎一愣，觉得这小子说得对。

　　“你是做什么的？”Leo又问。
　　“消……消防员……”童虎的回答有点支支吾吾，像个娘们。
　　“好，那么我以后就要当消防员！”Leo向天空伸出右拳，“我要拯救很多人，很多……很多像我父母那样的人……”

　　他说着说着吸了一鼻子，好把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

　　童虎心里很难过，他不能告诉他，即使做了消防员，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人是救不了的，哪怕他们就在你面前。

　　9.
　　他发现Alex跟在Sean身后不远，而后者一无所知。
　　Alex的手藏在兜里，还在发颤，童虎知道那一定是把枪，但是Sean是无辜的。

　　他几次想要阻止他，最后是Alex自己放弃了自己的行动。

　　后来，Alex当上了警察。

　　那一天，童虎把所有的证据烧毁在老Thomas的坟头，这些东西以后都用不上了，但至少在地狱，他需要这些来证明他的罪行！

　　10.
　　而史昂，永远是正确的。

　　因为这件事的结果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出乎意料的方式下被解决了。

　　Sean和Alex谈起了恋爱，Alex原谅了Sean的父亲。Leo在哥哥住进医院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事。他很不爽，但也只能不爽而已。
　　因为任何人都看得出，Sean真的很爱Alex。

　　11.
　　Leo当上了消防队员，和童虎是一个编队的。他兴奋地穿戴上制服，进行了第一次出勤！

　　——好吧，是为了救一只下不来树的小猫。
　　童虎看着抱着小猫小心翼翼下树的Leo，觉得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但消防员始终是个高危工作。

　　几个月后，Leo在当班时出了意外，卷进了一场爆炸中。万幸的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之后，他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医生说，至少好几个月他都不能工作了。

　　12.
　　童虎等着Leo的归来，他有时会去探望他，再去街边的酒吧坐一坐。
　　他当班时不喝酒，做消防队员的得随时待命，他得时刻保持健康，不能掉以轻心；但若不当班，他很乐意喝一杯，这是种放松的好办法。

　　“威士忌。”他点单道，Devon早早坐在那里了。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坐成一排。
　　Devon是个心理医生，是史昂的徒弟，也是史昂同一家族的族亲。这个酒吧本来就是Devon介绍的，他每天的午饭都在这里解决，哪怕店主一脸不情愿。

　　“别臭着脸，Tony，”他说，“至少我的晚饭不在你这里解决了，我现在都是回去吃。”
　　“以后让那个英国和尚中午送饭给你，谢谢！”Antonio恶狠狠地招呼道，“Charlie！威士忌没了，到地下室拿一瓶过来！”
　　Charlie立刻提着酒乖乖地跑来了，向Tony点头哈腰。看得出这个新伙计腿脚不太灵便，瘸得很厉害，一只手还吊着没拆绷带，脸肿得像猪头。

　　“你的新助手？”童虎好奇地问。
　　“不，是我的房客，他需要付房租！”Antonio随即道，“我先声明，他这样可不是我揍出来的！”
　　“宝贝，就算不是你揍出来的你也得对我的下半辈子负责。”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大概想揩个油，接着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你干嘛随身带飞镖！你扎到我了！”Charlie震惊道。
　　Antonio充耳不闻，看来这都是家常便饭。

　　童虎难得地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美好。

　　真的很美好。

　　13.
　　他收到了一张请柬，史昂给他的，上面写了他们俩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问他，“就是日本的那个城户家吗？我怎么可能有名气出席这样的婚宴！”

　　“有什么不可呢？”史昂反问道，亮出手中一叠请柬，“这里面还有很多人，会有和你一样的想法。但是，只要是收到了请柬，就一定得去参加，否则可是会遭受神明的诅咒的。”

　　童虎不知道神明的诅咒是什么，他只是秉着“婚宴是件好事当然得去参加”的念头，跟着史昂去了。

　　14.
　　宴会现场，他看到了大量的老面孔，差点以为整个纽约的熟人都被搬到日本了。

　　他甚至看到了纽约警察局的局长Aldebaran Isidore携着他的夫人款款到场。说实在的，他的夫人看上去真年轻，比他远远小了不止二十岁。

　　他还看到了Antonio，他是被请来调酒的，能被推荐到这种高档地方一定是Devon的功劳，他还带着那个受伤甚重的助手，比起上次，那家伙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Fridel作为Camus的保镖警惕地扫着周围，他的男朋友则是因最近狂升的名气而被请到这里。纽约几乎所有的艺术家都异口同声地称赞Raffaello的画作独具一格别具新意，简直就是现代神秘主义画派的接班人——当然谁也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是被Fridel或用枪或用钱强迫的。

　　Ludwig警惕地盯着他妹夫搭在他妹妹肩上的那只咸猪手。
　　他严肃地指着Harvey：“实话告诉你，就算你做了她的丈夫，我还是不相信美国人！”
　　“你的男朋友就是个美国人。”Dietricha优雅地用小指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似乎颇不打算给哥哥一点面子。
　　“但他不是雇佣兵，”Ludwig干咳了一声，“没上过战场，不过是个天真的小混混。”
　　“可他有□□背景！”Dietricha用比Ludwig还要警惕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Kyle，“我真后悔到美国念书，在这期间你的魂儿居然被一个男人勾走了！”

　　这对兄妹用严肃的目光审视着彼此的爱情对象，从表情上看简直如出一辙，真不愧是一家人。

　　Sean在婚礼的现场难得与Kyle齐聚一堂。
　　Kyle斜了挂名兄长一眼：“你特么说你挂了，现在和我站在一起不是很尴尬？！”
　　“这没关系，只要其中一个人不被认出，我就能继续顶着你的名头在纽约招摇撞骗。”Sean说。
　　“真有你的，”Kyle捅了捅他，“居然用这么正大光明的口气说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我真佩服你！来，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我们的其中一个不被人发现？唔……”

　　猝不及防地，一块奶油被呼到了Kyle的脸上还被用力抹抹匀——嘿，为什么盘子里会有块奶油——好吧，反正那盘子里就是有块奶油！
　　Sean始终面不改色，显出一副似乎这件事并不是他干的无辜样——不过这样，Kyle还就真的不能被认出来了。

　　“我恨你，Sean，”Kyle砸吧砸吧被呼到嘴里的奶油，唔，不得不说，真甜，“我有时真想宰了你。”
　　“加油，好好干，不过估计你一百年后都不会成功。”

　　他的兄长说完便优雅地向走过的新郎新娘鼓起了掌，啪啪啪啪……唔。
　　他的脸上也多了一块奶油。

　　“我干掉你了！没等到一百年！”Kyle一边鼓掌，一边开心地轻声向哥哥表示。

　　灯光暗下来，希望没人看到这对水火不容的兄弟的糗样。新郎新娘走上红毯，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交换誓词和截止，并热情相吻。

　　一瞬间，星灿的全息影像自穹顶徐徐向下变换，直至覆盖了整个大厅。在这个一点也不日式的结婚典礼上，人们看到了一段欧式的浪漫，仿若置身于希腊爱琴海，头顶的银河从这端，滑向彼端。

　　15.

　　宴会里响起一首老歌，是lana del rey的《born to die》。

　　前奏响起，有人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饮下最后一口酒后，搁下了手中的玻璃杯，从宴会的前端向后离开。

　　……
　　Feet don't fail me now
　　脚步不再蹒跚

　　Take me to the finish line
　　我徐徐走向人生的终点线

　　All my heart, it breaks every step that I take
　　每一步都让我的心绞痛

　　But I'm hoping that the gates,
　　但我还是希望天堂的大门

　　They'll tell me that you're mine
　　能告诉我你就是属于我的爱
　　……

　　他踩着音乐的鼓点，不急不缓，笔直向前，偶有一两个人被他不小心碰到，他都颔首微笑以示道歉。
　　这是个素养甚高的年轻人，身着黑色的西装和风衣，留着黑色的长发……只有他的五官和肤色，可以显示他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个实打实的南欧人。

　　……
　　Walking through the city streets
　　我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Is it by mistake or design
　　这是被设计过还只是一次失误

　　I feel so alone on a Friday night
　　在这个周末的夜晚我感到如此的孤独

　　Can you make it feel like home, if I tell you you're mine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爱你又是否会给我归属感

　　It's like I told you honey
　　亲爱的我已表达过我的爱意
　　……

　　他经过Sean的身边，那对兄弟终于擦干净脸，就像刚才啥都没发生过一样体面地吃着各自的自助餐。那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时，Sean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当他向后看去，身后并没有什么人。

　　“怎么了？”他身边Alex问他。Leo则在Alex身边，拄着拐杖大吃大嚼。
　　“没什么，”Sean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接着笑笑，“没什么，可能只是一阵微风，来自爱琴海。”

　　……
　　Don't make me sad, don't make me cry
　　请不要让我伤心请不要让我哭泣

　　Sometimes love is not enough and the road gets tough
　　爱情有时让人贪得无厌让人痛苦不堪

　　I don't know why
　　爱情是如此的神秘

　　Keep making me laugh,
　　请让我永远的欢笑

　　Let's go get high
　　请让我永远的开心
　　……

　　Devon胳膊被擦了一下。
　　“对不起。”对方说。
　　“没关系。”Devon习惯性地回答，但他抬起头时，眼前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这里……刚才应该有一个人？”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或许只是一阵微风，”闭着眼的Bertrand接话道，“无所不在。”

　　……
　　The road is long, we carry on
　　长路漫漫我们携手共进

　　Try to have fun in the meantime
　　试图在路上寻找一些乐趣来慰藉痛苦

　　Come and take a walk on the wild side
　　来吧让我们一起漫步在野地

　　Let me kiss you hard in the pouring rain
　　让我在倾盆大雨中与你激吻
　　……

　　Raffaello正在被几个贵妇围住要求他说说对“现代神秘画派”的理解意义，他想用一个名词来描述一切神秘好摆脱贵妇的纠缠，可他文学一塌糊涂，正在思考到底应该用什么词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是死亡。”

　　“死亡！”他立刻重复道，“代表了一切神秘与未知。”

　　贵妇们一脸凝重，意图消化他的胡诌，Raffaello则回过头，但是身后当然没有什么人。

　　那个声音，他想，如同微风。

　　……
　　You like your girls insane
　　我知道你喜欢恋人之间的狂热

　　Choose your last words
　　选好你最后要说的话

　　This is the last time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

　　Antonio正在为Lucas调制一杯果汁，理由是这个小屁孩还没成年，只能喝果汁。
　　“切，”Lucas一脸不屑地托着头，“Camus还给我喝过正宗伏特加。”
　　“所以你才会长不高，这是小孩喝酒的报应！”Minos没好气地把调好的果汁塞到他手里，“没给你喝奶就很不错了，小兔崽子！”

　　Lucas的新养父Fernando正抱着小的那个养子，Camus则在不远处和一个日本书呆子模样的家伙谈不知什么内容。

　　“我在想，这可真是特别，”Antonio说，“我觉得简直全纽约我认识的人都被搬到这里了，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Minos？”
　　Minos一反常态，没有开色情笑话，他直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

　　“Minos？”Antonio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终于回过神。

　　“不，没什么……”他微笑着回过头，“只是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怀念的东西，但是，我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但是他确信，那些东西，值得怀念。

　　如同一阵微风，划过脑海。

　　……
　　Cause you and I, we were born to die
　　因为你和我我们都难逃一死

　　Lost but now I am found
　　是你在人海中将我拯救

　　I can see but once I was blind
　　是你让我睁开了双眼

　　I was so confused as a little child
　　我曾困惑得像个懵懂的孩子

　　Tried to take what I could get
　　竭尽全力争取一切机会

　　Scared that I couldn't find
　　亲爱的我害怕失去你的爱

　　……

　　史昂在乐曲将尽时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外面的天空中同样星光璀璨，与屋内的全息投影分不清彼此。

　　有人，直直地向他走来，站在他的身侧。史昂瞥过，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是那么熟悉。他记起那一段过往，被封存在他的脑海中，流淌在历史的长河里。

　　他颔首微笑，抿一口82年拉菲，这些年他养成了新的习惯，红酒不离手。他望着外面的星子，那些星座挂在天空，诉说着一个个人类赋予的传说。他想永远记住这些，永远。

　　“我将逝去，你却化作微风，常伴我身。”他说。
　　落地窗前只剩下史昂的身影了，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微风，卷起那些过往的记忆，一同飞向挂着星座的高空。
　　思绪是如此绵长……

　　“你在说什么？”童虎走到他身边，有些不明所以。
　　“我只是在想，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史昂说，“人类都是念旧的，所以那么多东西可以流传至今，包括信仰。”
　　童虎摸了摸鼻子：“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史昂。”
　　“我是说，我可能没有明确的信仰，但我愿意相信而已，”他举起酒杯，“干杯老朋友，为了过去的荣耀、今日的幸福、与明天的希望，为我所相信的这一切，干杯吧。”

　　童虎也举起酒杯，他们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们并肩站成一排，一同望着高空的星灿。

　　——我愿意相信。

　　他相信，那些早已离弃人间的神明们仍在天空俯视着人间。

　　——我相信，在这世上还有一位念旧的神明，仍眷顾着我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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