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冬

　　孟冬初出来就打了辆车走了。
　　的哥问：“去哪儿？”
　　孟冬初一下子有点懵：“……你先往前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的哥往后看了一眼：“好嘞，您坐好。”从岁月流金出来的，一身名牌，心不在焉，一看就能宰一顿。
　　四处高楼大厦闪过，孟冬初慢慢观看，京城的圈子里，孟冬初这个人注定只是昙花一现了，他很快就从圈中消失了。牌友酒友叫他，他都不出来，渐渐地没人再叫他了。何云不知跑哪儿忙着呢，一天之内有可能都不在一个地方，怎么好麻烦他。
　　能去哪儿呢？以后怎么办？或许杨寒是对的，离开了他，孟冬初什么也不是，连活下去，都有问题。
　　正想着，孟冬初的手机响了。出门他就揣了个钱包和手机。
　　一看是霖煌那个李总监的电话，孟冬初皱着眉头接起来。
　　“孟少，本来跟你约好最近签约的是吧，这个……”对方十分为难的口气。
　　“怎么了？”孟冬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想杨寒这手段使得是够快的。
　　“我们老总想跟你聊一聊，这样，我们公司晚上有个派对，你也来吧。”
　　“好。”

　　晚上，孟冬初到了地方，坦坦荡荡穿了昨天做活动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是西装落在杨寒那儿，头发也没弄，黑眼圈也没遮。他在宴会厅门口理了理领口，就进去了。
　　宴会开始还要些时候，他一进门，李总监就看到他了，给他引路去找程总。
　　孟冬初过去的时候，程总在跟人谈事情，他一到，程总就让人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孟冬初狐疑地看着这个传说中本事很大的程总程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喝咖啡？”
　　“不用了，我胃不好。”孟冬初说。
　　“是这样啊，我这个……我们公司本来是打算签你的，你的资料我也看过，你非常有实力。”他说着边坐下，看了眼孟冬初。
　　被这种老江湖扫视一眼，孟冬初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绝不是因为杨大少推荐啊，你自己肯定知道的，你先来找的我们公司。”程总说话缓缓的，厚厚的眼皮半垂着。
　　得，讲到杨寒了。反正最坏也就不能签约，孟冬初强迫自己在最短时间接受这个最坏的现实，至于办法，出了这门再想吧。这么想着，孟冬初就能表现出坦然的态度了。
　　“程总，我们有话直说吧。”
　　“好，孟少爽快。”程楷没想到孟冬初态度这么坦然，眼神坚定，似乎对什么结果都接受。“那我也实话实说了，这个签约的事情要暂时缓一缓。”
　　孟冬初点点头，面色平静：“这件事情，您让李总监跟我说就好了。不必亲自出面。”
　　面对这么冷静从容的孟冬初，程楷倒是有些讶异，他是看过一些孟冬初如何耍大牌，发少爷脾气的报道。
　　程楷在这之前就仅见过孟冬初一次，那时《侠客》还没上映，孟冬初还只是个二三流明星，顶多听说有个官司缠身的富豪父亲——就这些还是那个李总监告诉程楷的。
　　霖煌一直发展的顺风顺水，想要更上一个台阶就要寻找发展的契机，这时候，他听说杨氏旗下的影业要来内地找合作伙伴，就寻机会去认识，正好听说杨寒和其他几个临海城的公子来京城，他就招待他们一下。让孟冬初来，是杨寒助理递过来的话，恰好孟冬初就是他们接下来要签的艺人，李总监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说人很懂事，那么叫来也无妨。
　　当晚，孟冬初到了。在那等风月场合，他穿着得体，气质斯文干净，难得一见。那晚之后，听闻他们在一起了，今天又接到电话，暗示不能签这个孟冬初了。不知他跟杨寒到底发生了什么，程楷是聪明人，当然不问。

　　“这次，签约不成，算我程楷欠孟少一个人情，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我能帮的上忙的，尽管说话。”意识到孟冬初不怎么想谈下去，程楷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孟冬初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马上又明白过来他欠自己的是什么人情，苦笑着点点头。圈子里到处都是被利用干净之后什么都得不到的，这事儿没有谁欠谁人情的。这个程楷还算仁义，听他语气认真允诺。

　　程楷先出了门，过了会儿孟冬初才出来，一出门，李总监就在边上等他：“孟少，服装间在那边，程总说让你去换个衣服。要是需要造型师的话你说话。”
　　孟冬初尽量收拾体面了进来的，但是从衬衫的细节，妆发还是看得出些许狼狈，怎么躲得过程楷的眼睛。
　　“不用了，欠我的人情，不打算让你们这么快还。”孟冬初说着，沿着走廊往前走，加快脚步，要躲开人的目光。无他，他的表情快要撑不住了。
　　怎么办？……之后怎么办？……

　　程楷算是会看人了，但是他没看出来孟冬初是装得当定从容。从当演员的第一天起，演戏对于孟冬初来说，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为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大部分都是在演戏，花花公子，不中用的儿子，好学生，好朋友……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因为什么呢？大概因为如果把真实的表露出来，会吓跑所有人吧，会让自己生活在更加不稳定的环境中。因为没有人有办法把他拉出深渊，演戏是他的自我拯救方法。他从小就害怕自己生活在不确定中，那让他产生一种没来由的深深的恐惧，所以他扮演很多的角色，他所有的隐忍，妥协，退却，放弃都是为了让自己能获得一个安稳的环境，或者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因为他太害怕那种无助的恐惧了。
　　或许是见过母亲了吧。
　　现在他发现自己演不下去了，撑不下去了，因为撑了这么多年，心中仍旧不快。
　　离开杨寒，他知道杨寒的手段，他所有生活的平衡都要被打破了，这种下一天要怎么过？以后不知道怎么办的恐惧深深占据了他。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十分脆弱。
　　那么多年，那么多失去，说不哭就不哭，说不想就不想，没想到一旦所有筑起的堤防全部决堤，自己置身在洪水之中，所有训练起来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有人从后面拍他说：“孟哥？”
　　一回头，是唐均安。
　　“哇，孟哥，你没事吧？”唐均安被孟冬初可怕的脸色吓到。
　　“没事。”孟冬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别骗我了，刚刚我听说霖煌不签你了？发生什么事？”
　　“事情比较复杂，你别问了，我会处理。”孟冬初也不想说谎，就故作无事地这么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唐均安看么孟冬初的脸色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孟冬初不想让人知道，他懂事地暂时不提。
　　“阿冷想办法，让我们都来见见市面呗。”唐均安指指后面一群人。何云公司一起合租的那四人都在，其中阿冷一头黄发十分显眼。阿冷其实是英文名叫alen,其实是个很闹腾地人，唐均安他们出于好玩才叫他阿冷，他也不挣扎，就叫开了。何云公司的人，物以类聚，差不多跟他一个调调，唯独这个阿冷有些特别，不认识的人会说他娘炮那种，原因是他说话动作都过于柔和和女性化。他年纪比唐均安他们都大，早就来北漂了，社交型人格，朋友多人脉广，在京城混比唐均安他们好些,孟冬初和霖煌的李总监结识还是因为他。
　　“男神。”阿冷咧大嘴笑着跑过来，“出名了可别忘了我，快给我签个百八十张名呗，我这儿一大堆姐们儿嚷着要呢，烦死我了都快。”
　　孟冬初笑着说，好啊好啊。
　　“签了霖煌这种大公司提携下我们哈，特别是唐均安他们这些钢筋铁骨死脑筋啦。我听说霖煌最近要开大制作啊，有没有什么机会……”
　　唐均安揍了阿冷一下，使了个眼色。
　　“额，怎么了？”
　　唐均安凑过去说：“刚刚我去洗手间，听霖煌的人跟人打电话说不签孟哥了，也不知道原因。”
　　“哎？”阿冷惊讶了一下，马上又换回高昂的语气，拉着孟冬初往人多的地方去,“这多大点事儿啊，孟哥这么有名，这家公司不要找别家啊。明儿我就帮你问去。”

　　派对结束，孟冬初跟他们一起出门，要打车的时候打开钱包一看，已经没剩多少钱了，正在想京城哪里的酒店比较便宜，阿冷马上注意到了，说：“孟哥，大家都挺想你的，今晚回趟宿舍呗。”说着就拉他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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