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冬

　　孟冬初看第二天的报纸，果然没有自己的消息，却依然登了李聪买下孟家别墅，大兴土木的新闻。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一卷报纸，走进明城的大门。
　　他和明城的五年合同就要到期了，要不要续约，他依旧没有听到公司的消息，或者说这一个月他与世隔绝太久了，如果签不成，他面临着拍完电影就失业的局面，毕竟他在这一行中真的口碑不太好。
　　孟冬初并非不知道自己还有做衣服的本事。可是演员才是他的职业，是他可以赖以生存的一项工作。让他没了工作做衣服去？又要从头再来，谁请他呢？资金怎么来？开店铺做定制？客户呢？他并非不想从事自己的专业，只是谁也不是说我要做一个画家，就定能青史留名，定能画了卖的出去，这就是现实。
　　即使是真的要去当个艺术家，也先要，解决温饱啊。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社会，人人不过虚与委蛇。

　　“小孟，我问过了，接下来要签就是二十年，而且，公司的抽成要提高。”娴姐说。
　　“呵，这是把我当新人小白啊。”孟冬初轻笑。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待遇会变，但是没想到公司能这么势利。
　　不过，这个圈子本来就是最势利的嘛。他内心安慰着自己。
　　说：“那等我拍完电影回来再说吧。”虽然知道最后结局还是妥协，不过他想略微拖延一下。
　　这时，有一个人进了他们这一层，远远看见他高高的身量，脚步匆匆地走往一间办公室走。这人叫顾明河，跟孟冬初之前合作过戏的，所以孟冬初认识他。他是平日谦和有礼的平民家的孩子，进公司没多久，形象俊朗阳光，拍了一则男性沐浴露的广告红了。
　　这种脸庞英俊，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倒符合杨寒的口味。思及此，孟冬初随口问了一句：“那是顾明河吧，他也签了二十年？”
　　“那当然了，公司在他身上的抽成比你的还高，他都答应了。他比较听话，公司愿意捧他，听说林衡去找你做他新电影的男主了？顾明河也在电影里头演一个角色，戏份挺多的。”娴姐说。“之后还有一系列的计划，你就等着看他红过你吧。”
　　娴姐一副“你现在干什么都晚了”的表情看他。
　　孟冬初被她看得无奈的笑了，只好说：“那挺好啊，又多了个给公司赚钱的。”
　　娴姐这回也跟着笑了，那笑带着点别的意味。
　　“怎么，有事？”孟冬初八卦地问。
　　娴姐拍他：“我说，你察言观色的本事能不能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啊。哎，他不是听话吗，公司让他陪谁就陪谁，傍上了一个富二代，魏梦哲你应该认识啊。”
　　公司常常这样，为了一些商业利益，推自己的艺人出去应酬，当然这多半要看艺人自己的意愿的，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到时候也是双赢的局面。
　　“认识。”孟冬初点点头，那个魏梦哲，当年刚回国就风头无两，谁不知道他。当年他开着鲜红的法拉利去秀场接模特男友下班的新闻，是所有临海城报刊杂志的头条，他当时说是接朋友，真实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次在red,杨寒说我也不爱这些，是老吴和魏子喜欢，这个魏子，指的就是魏梦哲，出了名的风流成性，高调张扬。不过孟冬初和他不过见过几面，点头之交。
　　“魏梦哲这人，哎……顾明河那么实诚一人，真是可惜了。” 孟冬初说，他跟顾明河接触过，也知道魏梦哲是什么人，所以才感叹一句。要是往常，他一定要毒舌，先把魏梦哲的人品损一遍，然后说顾明河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毁了自己也只能自己买单。
　　而这次他却沉默了。
　　娴姐看了看孟冬初，发觉孟冬初这次出现真的变了：“你什么变得这么有人性”
　　孟冬初自嘲地笑了：“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听人说，杨寒昨天去你工作室了？既然你们关系不错的话，杨家的影视公司，你也可以去问问，大少爷的朋友，他们总不能这么黑吧。”娴姐说。
　　孟冬初总觉得娴姐一直在自己面前提到找杨寒帮忙，神思一动，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娴姐在低头整理文件，这时抬头，目光里面有些疑惑：“听说什么？”
　　孟冬初摆摆手，意识到自己太敏感了，马上说:“没什么。”他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这几天他问了好几间公司，全部要签长约，而且公司的抽成高的离谱，他怀疑是杨寒操作的结果。进而他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再呆在这个城市，我会疯了吧。孟冬初摇摇头，本来就准备这两天就离开这里去内地。

　　他与娴姐道别，从公司的后门推门出去，为了躲记者，他都把车停在后门口进的公司。
　　一出门埋头正准备走，又是铺天盖地的闪光灯。似乎记者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他躲都没处躲。
　　“最近孟氏企业丑闻诸多，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听说你最近接了一部电影要去内地拍摄，是要逃避临海城的事情吗？”
　　……
　　“孟少，今天你舅舅的案子进行庭审，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孟冬初从众多的问题中听到这一句，每一次他得知孟家的消息，渠道差不多是这样，他还能说什么，他也刚刚听说。
　　这时，他的助理带着几个保安从后门出来，帮着他挡记者，护着他要往车边走。
　　“孟少，说一点嘛。”“孟少……”
　　“各位记者朋友，签约的事，孟少不方便谈，请大家谅解，孟家的事，自由法院审理。最近他接了一部林衡导演的新戏，饰演男一号，是他没有尝试过的喜剧，希望多多关注。”助理一边说，一边护着孟冬初。
　　“林衡的新戏要在内地取景，孟少是为了要离开临海城这个是非之地吗？”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还要出来演戏吗？”
　　眼看要走到车前了，孟冬初却被激怒了说：“孟家的事和我坚持自己的事业相违背吗？”
　　“所以孟少为会为了事业，不顾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喽？”记者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盯着问。
　　孟冬初想要解释，却他被助理拉近了车里。
　　车不顾追着挡着的记者开走了，孟冬初在车上回头看那些穷追不舍的记者，不知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
　　他皱了皱眉眉头转回头，看到助理在发短信，那助理见他在看，把屏幕转开了。
　　“躲什么，给娴姐发短信？”孟冬初说，他看见了收信人显示的名字了。
　　助理神色有些不自然，刚要说话，孟冬初就说：“这些记者，是公司叫来的，为了给新电影做点宣传？”
　　孟冬初说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助理的那张脸，从学校刚毕业的孩子，脸色更加难看了。
　　孟冬初只是试探，看他这一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本来么，借机炒作新电影，也没事什么不新鲜。只是借着孟家的丑闻吵他心里还是膈应，他总会想起孟子姗那张略带嘲讽的脸说，你不是很有骨气吗，为什么还要拿我们家的东西。
　　孟冬初刚刚收回盯着小助理的眼神，正在想这件事娴姐知不知道，为什么没提前知会他一声，他也不是不配合的人，但至少给他个心理准备，让他跟公司讨价还价一下，新闻稿不要写得太难看。
　　这时手机响了。是杨寒。
　　“喂，杨寒啊。”孟冬初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助理。
　　“你今天去公司有记者跟？”
　　“有。”孟冬初想他怎么会知道。
　　“是这样的，担心记者乱写你，我让手底下的人这几天留意你的新闻，刚刚一家报馆的主编打来我这里，问新闻要不要发。”杨寒说着关心人的话，冷肃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温度。
　　“……”孟冬初不知该说什么话，回应这份好意。他想起昨天杨寒离开时，披上大衣，沉默的样子。“这样……新闻还是发吧。公司的电影，帮忙炒作一下。”
　　“拿你们家的事情炒作？”
　　孟冬初能很清晰的听出杨寒对这一行为的不悦，他说：“没事的，我无所谓。”顶多是孟家的那两个所谓兄妹揪着骂几句，从小到大，习惯了，他本来清高自傲，目下无尘，容不得这种事情，不知为何，突然在接电话的这一刻觉得不算什么了，因此这句无所谓，说的尤其轻飘飘的。
　　“好，照你说的做。”杨寒干脆地答应了，准备私底下吩咐助理，让报纸文章不要过度发散写些有的没的。

　　挂了电话，一边的小助理讪讪地问：“杨大少的电话”他听得出来，是关于新闻的事。本来只知道孟冬初和大少只是普通朋友，没想到连孟冬初新闻要不要上报纸都管着。真的不是要跟杨家的公司签约吗？
　　孟冬初没有回答，而是说：“帮我订一张今晚飞S城的机票，晚上来工作室接我。”S城是国内的大都市，拍摄地点就在S城边上的影视基地。
　　“林衡的电影还有一个多礼拜才正式开机，你这么早去内地干什么？”
　　孟冬初笑了：“我什么时候再临海城留这么久过了。”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最近孟氏有事，他不会这么频繁地回来，在这边待这么久。现在这座城市，有孟氏的烂摊子，有杨寒这种他无法处理的人，到处都是人事纷扰，流言蜚语，还是离开的好。
　　“再说，留在这里干嘛，再被你们推出去给媒体拍几次吗？”
　　助理装着平静的表情都要扛不住了。

　　他明白这是在逃避，但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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