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壑、往西涸

　　“X君亲启：

　　许久未见X君，不知近来可好？
　　后天就是中秋咯，就算是出差中的父亲也从外头回到了家中，趁着难得的节日跟家人多待些时候。
　　倒是关于X君，我一直无法得到一些有关于你的消息……还是蛮挂心你在世界的另一头所发生的事情。可惜的是，一无所知。
　　我一直都有练习泡茶技巧的，就怕未来的不知哪一天里，会在某个时间点再度遇见X君，怕被你嫌弃我的泡茶技巧——可是这杯我为你泡的红茶，你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尝到？而在那个时候的你，又会是用着怎样的表情回应我呢？
　　X君总是一副愤世嫉俗、却又出乎人意料中的……嗯，怎么说好，跟X君在一起的日子，几乎是一直听着你对于某些现象的犀利解析，甚至一度觉得你对于事物的看法超出了你的年龄。或许你的心智年龄和正常的年岁成反比？
　　请原谅我词穷了，只能用着不知所云的语言来表达。”

　　停下了笔，却无法停止心中莫名情绪翻腾，左手碰触着已经干涸的字迹，久久在表达两字上头摩擦着，像是在怀念。

　　“我一直记得X君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嗯，直到是几年后的现在，我仍旧对某些话语不明所以，如果X君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恐怕免不了被你一顿嘲笑了吧。
　　——可是你的嘲笑，却是，带着点点的温柔笑意。紧接着的，是再一次的讲解，直到下一次我告诉你、我还是不懂前。
　　在解答难题的时候，在他人都因我的愚笨放弃再为我继续讲解的时候，X君却仍旧没有放弃，你总是这样，不厌其烦地为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讲解着那些之于你而言的、‘脑筋急转弯’。可是我的脑回路真的是怎么也转不过来啊，X君，在那个时候的你，为什么没有放弃我呢？
　　那个时候的你，为什么，能够，为我辩解呢——明明我就是蠢到无药救的笨蛋而已。
　　记得X君曾经讲过，只要我愿意去懂，你就愿意为我一直讲。那句话真的是当着好多人的面说的啊，虽说那个时候我一脸嫌弃说，才不要你给我讲，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心里真的是，感动。
　　哈哈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一定不会知道在你这么说的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很没志气地哭了。
　　嗯，幸好不在寝室里，在家有自己的房间，不然这脸也丢大了。”

　　像是想起了是似的，握笔的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得哽咽，像信里写的那样，又一次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直到泪珠滴落到了信纸上头，晕开了字迹，才将人的思绪扯回，抽取了一张纸巾擦干了眼泪和泪痕。
　　苦恼着看着被泪水晕开的地方，叹气着。

　　“啊，刚刚喝水不小心喝太急，有茶水漏了出来……我没有骗你，真的，是茶水……
　　那么回到正题吧。
　　我知道X君总是在反省自己之后，才开始寻找外在因素。我常说，这是你对自己太过苛刻了。可是你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就是因为是自己，所以才严格。别人的事始终是别人的，自己又有多少资格去评论。可是自己就不同了，自己不管着自己，指望着别人来管？别被‘管’到一肚子怨气就不错，靠别人监督是好，但是，自己是自己，别人也始终不可能是自己。
　　别人始终不会是自己——X君，为什么你要将自己、别人，这条界线划分地那么清晰？想到当初那段在你身边的日子，是不是我也是那样……
　　哈，想来，我也是这样的；可是，免不了自己的内心的一番纠结，我、还是很想问你，曾经的我是否有了解过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待在我身边的你也不明白。’——在分离后的多少个闲暇时候，我都会想着你的这句话，现在适时出现，是不是，就是给了我自己一个答案了？”

　　呵。苦笑着，想到某个可能性后，心里就愈加泛酸。放下笔，甩甩一直紧绷着的手，获得了短暂时间的放松后，是要重新绷紧神经继续执起笔，写下去。

　　“是说，X君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嗯，或许还要很久很久吧；也或许，你不会回来了，对吗？
　　后面的那个‘或许’，还真是我不愿意去相信与思考的一个选择呢。可是很多事情，就算我不去想，时间到了，也自然会让我知道。
　　X君，我们到底分离了多久了？你记得清这段时间的长度吗——用日来计算。我们是已经分开了多少个日夜了呢？‘回首往事，既喜且忧，’对于这话的意思，你是这么说的，‘用心去感受，所有的时光都是美好的。’可是X君，真的只要我用心去感受了，所有的时光，都会是美好的？
　　曾经我对于你的话都是那么的深信不疑，可是现在，请容许我抱有一丝怀疑”

　　怀疑一词之后没有加上任何标点。笔尖在上头打转却迟迟无法落笔添上一个句点。是不是执笔的人还在犹豫着什么呢？

　　“也罢，有些事情就算我不讲出口X君也能够知晓。
　　中秋了，X君，你所在之处的月，是不是也会是那样圆？哈哈，你一定又要跟我说是我多愁善感了对不？可是X君啊，人是情绪动物啊。……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好几次写信仿佛石沉大海那样，音讯全无。我也有在想，这些信是不是有到过你手中，还是说，在奔向你的途中迷失了方向，半路就消失了？咦——凭空消失的话，是幽灵在作怪吗？好恐怖的想法。
　　再让我说一次‘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对于那个是否还有可能相遇的未来，我也，不想抱有什么期望了。X君一定会过的很好的，身边也会有比我聪明的人，这样就够了吧。——虽然是很自以为是的话，不过X君可不准……不准笑我啊……
　　啊对了，X君还记得你曾经编的那首儿歌、不对，童谣？似乎也不太像……估计也是随性几句话吧，不过我觉得那个时候的X君很可爱。
　　‘风转前、月落后；悄悄藏起谁的影？
　　星辰下、花海上；轻轻捂住谁的眼？
　　溪水边、大石旁；绵绵叙说谁的言？
　　心之左、手之右；缓缓握住谁的线？
　　记流年、忆繁华；谁束缚了月的眠。’
　　——X君，可以告诉我吗？最后一句，那一字‘月’与‘眠’各自代表了什么？为什么之后会是句点而非问号呢？
　　中秋到了，X君你会”

　　窗外毫无预警地骤然降下大雨，狂风一阵吹来，将大量雨水带进室内。就算人反应再快，也还是来不及关上窗阻止，只能愣愣看着雨水打湿了窗前的书桌。打湿了书桌也打湿了，那一张长长的、印有淡淡莲荷的信纸。

　　“……”

　　欲关上窗的人，放下了要关窗的手，就这么站在书桌前，无言地看着眼前一切。风雨还在不断进到室内，湿了人一身。
　　雨点因风力作用打在脸上有点疼。缓缓闭起双眼，不愿再看，再看什么呢？是自己的写信初的那一份期待吗？

　　或许，这封信本就不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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