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飞狐

　　安静的皇宫沉寂在如水的夜色中，波澜不惊的寂静没有一丝涟漪。就好像众物都约定好似的，你不动，它不动，我不动。
　　就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有人类似于堂而皇之的走在宫门小道上，身手灵敏的穿梭于花草中。那些守夜的侍卫在他眼里就好似不存在，因为他总能在侍卫转身，或是交错接班的时候，巧妙的回避正面相迎，然后又悄悄的溜走。

　　‘吱呀’一声，这轻微的声响此刻在夜色中显得很突兀，有人推门进屋。
　　“清儿，是你吗？”这是知道有人要来，倾君正坐在里屋等着呢。
　　“父君——”
　　文清一点都不惊讶倾君的呼唤，因为在文清心里他的爹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他尊敬又爱戴着爹爹，崇拜又拥护着爹爹……

　　倾君略皱眉头道：“你此时不在殿中照顾陛下，深夜来找我有何要紧之事？”只因他深知自己孩子的脾气，如果不是什么心急要事，应该不会不眠不休反来这里。
　　“父君不也是正在等孩儿吗？我要是不来，父君岂不是要空候一场？”
　　倾君大笑一声：“还是清儿最了解为爹。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也应该称为知父莫若子。”

　　文清大半夜来西宫不为别的，就是要弄清楚他爹现在是怎么想的？想知道他已经谋划到哪个阶段？
　　“父君，是不是正如皇后所说，圣上废太子是因为有人在中间挑唆？”
　　倾君听儿子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略带伤害回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为爹受了旁人诬陷，我不在乎。如今连我唯一的儿子也这么认为，为爹我心里很难过。”

　　文清一时间懊悔刚才的冲动无礼，赔罪道：“父君，我刚才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是……”
　　倾君一摆手：“清儿无需解释，我明白你是在担心爹爹。不过我并没有在圣上面前说过一次挑唆他们父子之间的话，所以皇后奈何不了我什么。”
　　“父君，我相信您。可是……”文清不解道：“为何圣上突然要废太子？”
　　倾君不答话，自顾倒了两杯茶水：“先不要顾着为其他人着急，你先坐下来，忙了一夜恐怕还没顾得上喝口水吧。”往边上位置端递过去。
　　一时间父子俩品茶休息，不提前话。眼看都喝了两盏茶水，文清有些坐不住了。

　　“父君，请听孩儿一言。不管圣上废不废除太子，我都没兴趣参与临国政事，希望父君不要再为此事奔波劳碌。”
　　倾君听完话微微一笑：“我知道清儿无意于朝野，但你可曾想过，凭借尹皇后的势力，一旦临炎登基，临国哪还有你我父子的活命。”
　　文清不明白倾君的话，追问道：“圣上龙体安康，在等二十年退位不在话下，临炎要想登基只怕还早，尹皇后势力再大也不过是在后宫，我们怎么就没命可活了？”

　　倾君在心里觉得可气又可笑，心说：“儿啊，儿，你是真善良啊——”
　　“清儿，我且问你一件事：如果临炎登基，就算不知你我关系，单拿为爹一人来说，你觉得他是奉养我，让我老死在宫中呢？还是着人把我打发出去？”

　　文清沉吟片刻回道：“临炎应该不会对父君下狠手，毕竟您对他没什么威胁。”
　　倾君再问：“好。我对临炎没威胁。那尹皇后呢？从来她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我占了她后宫一块地，如果她让临炎处置我，你说那时候我还能全身而退吗？”
　　“这……”文清面容变颜变色，不知如何回答。

　　倾君微微冷淡道：“我的清儿，你别傻了。就算我们保密做的再好，没多久她们还是会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今既然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我们要是再不把握，那真是死的时候都没有人同情我们父子！”
　　稍微停顿又说道：“是秘密终究会有被揭穿的一天，纸——怎可永远包的住火……”

　　文清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觉得事情没有倾君说的这么严重。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我们离开皇宫，离开临国……”不在宫里，总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倾君讽刺般的反问道：“离开这里？再次陷入被人追杀的境地吗？”
　　文清想起了小时候和祖父、舅公去凤国路上被人追杀的场景，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倾君知道儿子已经被刚才的话说的有些动容，乘胜追击道：“清儿，父君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愿死的不明不白，不能让我族一支就此断送在你我父子手中。”
　　文清想起自己从小过的就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如果不是他爹爹藏在深宫中，哪会有他们父子的生存活路。此时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爹爹，反过来却让爹爹一直为自己操心伤神。
　　文清一时间百感交集。

　　“清儿，听父君一句劝：我们不会去主动拆他人台阶，但是送到手里的，万没有拱手不要的道理。而且临炎有尹国，皇后必定替他做打算，我们并没有伤及到无辜。你是圣上的孩子，临国也没有易主。你和陛下成亲后，一并治理凤、临两国，到那时你我不仅安然无恙，还能让临国更上一层楼，岂不美好？！”

　　对于倾君的步步引诱，文清的确动容，松了口气：“就算如父君所言，陛下废临炎欲立我为太子，可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

　　倾君颜颜一笑，道：“你只管放心照顾好陛下。这些琐事交由为爹来办，天色渐亮，清儿先回去休息，打好精神才是。”倾君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困劳疲倦的时候，吃一颗，它能帮助你提神精气。”
　　“谢父君。”
　　文清拿了东西，悄声来悄声去。只是来的时候夜色深晚，此时离去东方却已微微泛白——

　　倾君没有立刻睡下，而是独自在窗前站定，对着窗外的鱼肚泛白，清逸的脸上没有露出疲惫之色，倒是精神清明的很。他在想一些事情：“清儿说的没错，按照常理，圣上再坐个十年，二十年皇帝没问题。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是自愿退位的……”此时他心中已经展开了一幅宏伟图略。

　　古往今来，任何高位者都恋手里的权势，如果皇帝对权位实在不愿意放手，那么有人会让你没力气在皇位上继续坐下去。
　　倾君认为这个人选非尹皇后莫属！这么多年里，他和尹皇后在暗地里不知较量过多少次，对明刀暗枪早已习惯，而且倾君早就对这个女人摸透了（东宫娘娘又何尝不是摸透倾君）。他深知：只要到了威胁自己地位和目的的时候，她会不择手段的扫清前面一切障碍，圣上也不另外。

　　倾君独自揣测：
　　“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隐在西宫，当个透明人，怕是早就尸骨无存——哪还会等到此刻？又怎会有借机发挥的时候。”倾君表示，机会来了，没理由不利用。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倾君可以肯定一点：圣上下诏书废了太子，皇后可以忍气吞声，因为圣上就临炎一个，皇位早晚是她儿子来坐。一旦知道圣上还有一个清儿，皇后绝对不会淡定如初；更何况圣上要立清儿为太子，这对皇后来说是绝对不容许的事。
　　想让尹皇后拱手让江山，除非天降闪雷劈死她，否则想都别想。

　　又忖道：“那么尹皇后势必要除去我和清儿，包括圣上也不会好过。所以我要尽早的争取朝中大臣方面的支持，让皇后不敢轻易对我们父子下手，这样一来圣上就危险了，皇后势必会报复圣上。”
　　一个冷笑，暗道：“但……这和我已经没多大关系了，我和临雷的情份早在进宫的那一刻就变的轻薄如水，至此已经丝毫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东宫
　　即使白昼已经缓缓来临，但东宫屋檐下仍然高高挂着灯笼，火光印村着纸糊，在灰蒙蒙的黎明里显得冷清。而娘娘的寝宫里更是火烛不息，仍然通明亮堂。看燃烧如新的烛台上只有少许蜡油，显然是刚被宫娥换过。
　　这么说……娘娘的寝宫却是点了一夜烛火了——

　　没错的，皇后娘娘后半夜都没有好睡，伴随着红黄的烛火，她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刻入睡，她在思考些什么……

　　凭借皇后的精明能干和敏锐的洞察力，丝丝发掘到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不过紧凭这点直觉是没用的。需要真凭实据来验证自己心里的隐隐不安，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娘娘就着手要查清令她不安的因素具体是什么。

　　也正因为娘娘要安排部署，就此错过了朝上一出精彩戏目，如果她知道自己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要去查明的事情，就在今天的早朝上一一为她解答，恐怕就不会是睡不着这么简单了。

　　国师一直在东宫皇后的宫殿处下安居，潜心修炼的同时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但是眼看自己的一句真话给众人带来这么多琐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主动替皇后掐指算计起来。

　　由于晚上没睡好，交待好事情的娘娘正坐在舒服宽大的宝座上扶着额头，闭目养神。这时隐约听到脚步声却没有人通报，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娘娘连眼皮都没睁开，保持悠闲姿势，问道：“国师有何事？”
　　国师不说话，站在大厅中抬着一只手，大拇指来回捏转其它四根手指头：“殿下，我今日掐算到陛下目前已经危害不到太子。”
　　皇后听了话眼前一亮，睁开眼正坐起来，很高兴道：“哦？此话当真？”
　　国师点点头：“是，千真万确。殿下不需再派杀手前去刺杀陛下了。”

　　由于自己的不好行为被对方猜中，皇后表示很尴尬：“呵呵，国师严重了，本宫怎么会这么做呢？你且放心，本宫觉得陛下洪福齐天，以后不会再遭此难了。”
　　皇后被国师的话弄的脸色是青白交加，心道：“知道此事的人都已不存在世界上，他怎么会知道？”暗自琢磨：“此人果然神通广大，那么他刚才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只要我儿子不受妖精祸害，我还管他干什么，爱谁谁谁倒霉。”

　　林阳当然知道皇后话里的意思，不过既然她已经答应不在暗地里加害陛下，也就没再多加追究。
　　“殿下，我还有一事……”略作考虑后，道：“毕竟是临国圣上的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娘很高兴，心说：你终于肯主动为本宫着想了？
　　“不必多虑，有事尽管说来。”

　　“殿下，我刚才说陛下对太子不会有危害，这个太子指的是临炎殿下，但并不代表太子真没事！”
　　娘娘眉毛一拧，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临国除了临炎太子，难道还有第二个太子不成？”
　　国师闭口不语。
　　娘娘见国师一脸为难的隐晦模样，更急了：“圣上是要废了太子不错，但本宫和圣上只有炎儿一个皇子，就算炎儿现在不是太子，但也没有差别，临国早晚还是由我儿继承！”

　　国师动了动嘴皮：“未必！”
　　娘娘气的一拍宝椅扶手，玉手一指：“林阳，你什么意思？给本宫说清楚。”
　　国师一点都没有被皇后的气焰所吓到，反而一声冷笑：“殿下要这样，我就不说了。”扫袖转身，掉头要走。

　　娘娘见人要走，赶紧拦下：“等等，本宫刚才失礼，你说，你说吧。”
　　国师心说这还差不多，我不是你下面那一群惟命是从的小人，怕你我就不在这待了。
　　娘娘这个急，蹙着蛾眉急问道：“你倒是说啊？”

　　国师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圣上今日早朝便会废除太子……”
　　皇后心说，这事还用你说。昨晚我就知道了，拜托你说些我不知道的。

　　没等娘娘嘀咕完，国师又爆出一句：“圣上要改立他人为太子。”
　　皇后心一惊，腾的从宝座上站起来，怒不可揭道：“此话当真？”心里却忖道：“你要是敢拿这事胡言乱语，我分分钟钟就把你宰了。”

　　国师不理会娘娘发疯般的质问，轻描淡写道：“殿下若不信，此刻去前殿一看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皇后哪还等的了，宫人婢女都来不及摆驾，只见娘娘健步如飞，后面跟着伺候的人都反应不过来，赶紧随后紧跟上去。
　　一路上只见来往的宫人慌慌张张跪在地上迎接后驾：“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哪有功夫管这些，没心情顾忌这些该死的奴才，憋着火只管往目的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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