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除夕这日天阴沉沉的，显得压抑，愁闷，一看就是要变天的节奏，喜庆的味道也略失不少。特别是楚宅，除了昨天新换上的红灯笼，其他一切都显得单调朴素。新来的那几个丫头小厮勤快，赶在今天之前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通通打扫了遍，要不是时间紧凑，干七还预备更换掉落了漆的大门，后来请了漆工重新涂了一层，勉强可看。
　　玖诺在这日解除了禁闭，带着被送过来的旭哥在院子里跳格子。为防着他影响大夫给红姑扎针，如今的旭哥大半时间都在楚宅消耗。楚霏莹捧着暖炉静静看他们玩闹，难得的安逸。干七带着人送来一箱子炮仗，说是给小姐留着玩耍。
　　楚霏莹点了点头：“倒是花费一番功夫，放长廊下吧，等会儿让她们自取。厨房张罗得如何了？”蜜葵昨晚在她跟前说了一连串的好话，定会给她整治出一桌子与众不同的菜色。依着楚霏莹的意思，简单摆几道就行了。蜜葵搬出好几个理由硬要搞得热闹一些，最后搬出云宇琛才算完。她是这么说的“王爷自小在宫里守着规矩过除夕，还未真真切切体会除夕的热闹。”楚霏莹不觉得除夕有什么热闹可言，吴府的除夕她也只是一个人过的，只不过晚膳较之丰盛而已，然后枯坐书桌直到第二天，勉强算是守岁。除夕这天该如何度过与她来说与往日并无不同，今年的例外是她在淼州——自己家。
　　“帮忙的两个丫头还算机灵，没闹出事来。”干七回答，随即又道，“公子说晚上大家都闲着，不如去街上逛逛，小姐以为如何？”
　　“他不是正喝着药吗？楚霏莹瞟了他一眼，委婉拒绝，“这天眼看着又要变坏，公子身子不爽利你们由着他胡闹？”
　　云宇琛是不是胡闹干七不清楚，他只是来递个话：“小姐说的是。”
　　那边旭哥步子不稳，摔在了地上，哇哇大哭。玖诺赶紧的抱他起来，哄了好一会才停止哭泣，脸上挂着泪珠，喜感的很。楚霏莹弯嘴笑了，吩咐干七开了箱子，拿几个给他耍耍。酒坊来人接旭哥，对着楚霏莹道了谢，并送了些米酒，说是红姑的意思。
　　“多带上几个，小孩子看着热闹。”
　　那人再三感谢楚霏莹，抱着旭哥离开。
　　受了旭哥的影响，楚霏莹拿了个炮仗在手，道：“热闹一些也挺好，公子身子骨未痊愈，出门谨慎一些，玖诺也一起出去凑凑热闹。”我陪陪父亲，后面五个字她在心里默默接上。
　　干七与玖诺一同应声下来。
　　天最终还是坏了。宅子里一排排崭新的灯笼亮起时，空中飘飘洒洒落了雪花，起先是细碎的，两三点飘着，慢慢的变成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最后洋洋洒洒，大朵大朵飞快滑落。不稍一盏茶时间，地上便铺了白色的一层。除夕夜下雪倒是应了新年这个景，谓之好兆头。
　　蜜葵却是瘪了嘴，跺脚在屋檐下走动，时不时抬头望望这变脸的天，高兴之情转瞬成了唉声叹气，嘴巴里咕咕哝哝也不知说些什么。新来的一个小丫头出门来唤她：“蜜葵姐姐，小姐让你进屋，小心着了凉。”
　　“蜜葵，你那肉蒸好了？”预见蜜葵不可能简单被劝服，里厢又传来干七的声音，人也跟着出来，戏谑道，“别是蒸坏了吧？”
　　“去！”蜜葵横了他一眼，叫上那个小丫头一道往厨房去。
　　只是，干七还未转身重新回去，蜜葵两人复又转了回来，正欲调笑几句待看清蜜葵身后之人时硬生生将原本冒出来的话吞下，抽手弯了腰。
　　“大雪天的管事您怎么来了？担心我们几个张罗不好吗？我们三还真的给公子爷整治了一桌，您进屋瞧瞧？”干七故意放大声音，以防屋内人不知情。这点小伎俩作为管事的周环哪会不知？敲了下干七的脑袋，他迈步进门。
　　蜜葵上前一步拉住干七，轻声问：“你没收到消息？”
　　“我哪知道他会来，赶紧进去。”
　　“周环，见过公子爷，见过小姐。”云宇琛半倚在软踏上，手上翻着一本棋谱，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环，手中的本子险些儿掉落。一旁的楚霏莹倒是平静的多，她搁下手中的茶碗，微笑。周环是云宇琛的人，就如云宇琛不会直接插手楚宅的事一样，她对于周环的行为并不点评。因着马上要上菜用膳，云宇琛又允了所有人一道，故而周环进来时除了还在厨房忙活着的几个人，屋子里还站着三四个人。蜜葵打了手势，尽数带下去，自己与干七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这是云宇琛的第一句话。
　　周环恭敬回答：“公子爷不回去，奴才只能亲自过来接。”
　　“哦。”云宇琛复又躺下，翻起棋谱，“此时回去也是晚了，管事留下一起吃顿除夕饭。”
　　“奴才惶恐，依着规矩公子爷这个时辰您不能不在都城。”
　　“立马回程？”云宇琛偏头看过来。
　　“是。”
　　“本王偏不！”他“唰”的起身，棋谱丢在地上。门外的干七听到动静，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瞧瞧。署弘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张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身后的蜜葵没看见，扯扯干七的袖子眼神询问，后者对她摇了摇头。同是在外面的玖诺不懂他们三的哑谜，眨眨眼抬头望天。
　　一个小厮冒雪跑过来，见干七他们四人齐刷刷站在外头，原本的着急变成了好奇。两天内，他可知晓这四人是上头两位主子的贴身随从，宅子里的一切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
　　“什么事？”署弘首先感觉到有人过来，抬眼看过去。
　　“哦，是这样。”小厮收回心神，回答，“尹正大人送来一封帖子，要呈给二公子。”
　　“拜年贴？”蜜葵嘀咕一声，看着小厮从胸口掏出帖子递过来。干七接了过来，摆手让他回去：“知道了，下去吧。”他敲了敲门，向内禀报，“爷，尹正大人给您捎了帖子，貌似是拜年贴。”
　　“人呢？”云宇琛的声音。
　　干七回道：“没来。”
　　“那正好，本王也不在淼州，回府！”
　　听到这话，门外的蜜葵傻眼，随后竖起拇指，表示对周管事的佩服。他们三个人加上自家王爷如今再加上楚霏莹以及玖诺总共六个人比不上周环周管事一人。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两”，他们是“一个周管事顶了四个贴身跟班”。
　　楚霏莹是拒绝回去的，而周管事也没有像要求云宇琛那般要求她回王府，所以趁着大雪连夜返回祁都的只有云宇琛以及干七几个。已经出门去的云宇琛大踏步的复又转回来，雪花落在他黑色的斗篷上，星星点点。
　　“此番回去定是过了十五才能返回，干七与署弘你挑一个留在身边，蜜葵直接留给你。”
　　楚霏莹有些意外云宇琛突如其来的动作，听到他如此说，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路程遥远，又下着雪，干七他们二人是公子······”
　　“署弘留下吧，他身手不错，我放心。”察觉楚霏莹拒绝的意思，云宇琛直接定了下来，望一眼落雪的天，忽的又改口，“还是干七留下为好，他机灵，处理事情不会错。”
　　候着的周环估摸着时辰，一眼看出云宇琛的纠结，又是不放心楚霏莹的安全，又是不放心乱七八糟的事，干咳一声道：“虽是太平年间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署弘留下，公子爷也能安心启程。”周环不愧是周环，谁留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干七带上行囊随云宇琛回都，署弘与蜜葵留下，护楚霏莹周全。
　　云宇琛内心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特别的纠结。楚宅如今虽说整治了一番，可是总觉得隐隐不安稳，而淼州那里因着他亮牌出现似乎又刮起了另外一番波折。这个时节他根本不适合离开，但是就如周环所言，他这个曦亲王这时候不在祁都什么时候在祁都？
　　驱马走出大半路程，云宇琛硬生生扯住缰绳：“往回走！”
　　“公子爷？”周环一声称呼未完，他已调转马头回淼州。干七一愣，随即跟上。
　　就如上一次那般，心“咚咚咚”的跳得飞快，总感觉楚霏莹即将要消失不见。这种怪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云宇琛不假思索往回走。
　　宅子里安安静静的，热闹瞬时变成了诡异的宁静，只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映着白茫茫的地，署弘抱剑稳如泰山守在门外，玖诺吸吸鼻子，仰头望天。楚霏莹独一人拿着食盒进了祠堂，谁也不让跟着。玖诺明白她的意思，应声侯在外头。
　　正当她默默数着雪花片时，署弘把剑一横，道：“谁？”
　　一个人影从屋檐上翻身下来：“别来无恙。”
　　“辛荣？”玖诺不可置信，指着那人道，“你不是在大牢吗？你怎么跑出来的？”
　　辛荣斜嘴一笑，把手一扬：“那三脚猫功夫的不在，正好与你比试比试。”这话一落，阴影里冒出十几个黑衣人，个个蒙着脸，手中持剑。剑出鞘，署弘一跃加入其中，干净利落当先打伤一人。
　　“上！”辛荣后退一步，其余人将署弘团团围住，不让他有闲暇顾及其他。余光扫到辛荣欲往祠堂那边去，署弘一剑挑开身边人，力借力蒋一人踢至辛荣跟前挡路，奈何对方人多，只一瞬又将他围堵。
　　“丫头，你也跟着一块上路吧，正好有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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