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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清晨的格里莫广场12号永远是混乱的，特别是在霍格沃茨城堡正在重建，这里重新成为我们的大本营之后，战争刚刚过去，每个人似乎都恢复了从前的天性，罗恩和哈利打闹着从楼上冲下来，金妮一声声叫着韦斯莱夫人，她找不到她的袍子……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餐桌前坐下，微亮的光线勾勒出我身边那个黑色的剪影，他在桌子前静静地坐着，翻看着手里一本破旧的书。
“西弗……呃，斯内普教授，早上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我想我的心跳全世界都能听见。
哈利一头扎进餐厅，看见我之后立刻停住了步子：“赫敏，你在和斯内普教授说话？”
我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哈利，你怎么还是抛不掉对他的偏见，过去的事已经真相大白了不是吗？”
哈利脸色怪异地看着我：“可是，他……”他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韦斯莱夫人突然打断了他：“亲爱的，你能帮我把这些土豆泥分给大家吗？”她把手里的一大锅东西塞给哈利，铲子的柄差点戳掉了他的眼镜。“早饭时间不能看报纸。”她说着，又顺手抽走了他手里拿着的《预言家日报》。
西弗勒斯并没有说话，他抬起头静静地看了我们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里的书上。
人终于到齐了，我们各自坐好，开动自己的早餐，大概是由于西弗勒斯的存在，气氛有点压抑，我突然觉得以前那么多次凤凰社的会议之后他都宁愿趁着夜色离开而不愿意留下和大家一起用餐，也许真的是出于对我们的保护，毕竟餐桌上这样冷冰冰很容易消化不良不是吗？
食不知味地戳着面前盘子里的东西，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侧过脸去偷看他的欲望，我的头很痛，但那更像一种空白和茫然。
“赫敏，你还好吗？”罗恩用一句突兀的问候打破了沉寂。
“我很好啊，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终于还是把头埋回了自己的早餐里。
奇怪的男孩子们，但我并不打算追问，这么多年，我真的疲惫于这样的欲言又止，解不开的谜题，一堆一堆的疑惑。
2
屋里很安静，昏暗的客厅里只有西弗勒斯静静地坐着，我一时间有些踌躇，一番犹豫之后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在离他尽量远的扶手椅上坐下。
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照进昏暗的房间，细小的灰尘散落在空气里，时光像静谧的梦，缓缓流过我的指尖，我埋首于书中，却根本没办法分心去思索其中的内容和含义。
我们各自安静地坐着，直到西弗勒斯用一声冷静的讽刺打破了沉默：“格兰杰小姐，我想你如果不是眼睛长反了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对一本拿倒了的书花这么多时间来研究吧。”
我低头去看自己手里捧着的书，窘迫使我的脸颊烧起来，“对不起，教授……”该死的，他永远都能抓住我所有的错误，而我所有的错误也都只有再他面前才会呈现个淋漓尽致。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极度的尴尬使我开始考虑要不要立刻走掉，然而内心深处的贪恋又使我难以放弃与他相处的温暖，正在犹豫间，他突然探过身来从我手里抽走了正在读的书。
“如果你没有心情读书，那么我想不如我们来聊聊天？”
……聊天？斯内普教授和我聊天？我一定是沉浸于哪个梦里还没有醒来。
“聊……聊什么？”该死的紧张，我恨自己的结结巴巴。
“聊聊你和你的小伙伴这些年来从我手里偷过的东西怎么样？”
“我……我发誓我真的只偷过一次药材，教授……”，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五年？六年？他为什么要对这件事情记得这么牢？
“那别的东西呢？我办公室里那些莫名其妙不见了的草稿纸，羽毛笔，墨水瓶，那些都是凭空消失的吗？”
我发誓我的脸一定红到要爆炸，然而他并不打算放过我，“也许格兰杰小姐不但喜欢当个万事通，更喜欢当个小偷？”
窘迫使我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他想做什么，一次性清算我们之间所有的帐？这么多年来，我努力了再努力，所有能和他产生的联系也就只剩下这些，他一定要把这些都摔在我脸上吗？
突然爆发的窘迫像是导火索，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和头脑：“对，我是喜欢偷你的东西，这么多年来除了偷东西，我还喜欢偷看你，跟踪你，那又怎么样？我像个卑鄙无耻地老鼠一样偷偷来靠近你满足自己变态的感情，那又能怎样？”
我失控地对着他喊出这些话来，直到门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罗恩走了进来。
“赫敏，你怎么了？”他拎着大堆毛绒绒的各色装饰品，诧异写在他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我没事。”我说着，生硬地抹掉眼里的泪，转身冲出了房间，我甚至不愿回头去看此刻他脸上会写着什么样的表情。
我花了大量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去见人，我的头很痛，全身充满了爆炸一般的眩晕感，金妮来看我时我正蜷缩在屋角的破沙发里像一只发霉的老鼠。
“赫敏。”她担心地把我从角落里拽出来，“你怎么了？”
“你们都知道了是吗？那天我和斯内普教授吵架，被罗恩听见了？”
“是……罗恩告诉我们了……”
我看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沉默中她把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别这样，赫敏，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我想不出还能有多么糟糕，我控制不了自己，金妮，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你……你喜欢他很久了？”她迟疑着开口。
“我不想说这个，对不起，金妮……”我抓紧手里的衣袖，直到把它扯得变形。
金妮小心地把那团可怜的纤维从我手里拽出来，“赫敏，你先不要去想这些好不好？妈妈说要举办一个战后的庆祝舞会，也许你愿意和我一起准备，帮忙布置房间什么的？”
我无力地点点头，我总得有个理由使我不要继续陷在小天狼星的破沙发里和自己昏沉的头脑作伴，我总得有个理由去继续面对他，就像过去六年里所有糟糕的情况，无论多么绝望和难堪，我永远无法控制自己靠近他的渴望。
3
我坐在屋子后院的门廊上，漫不经心地折着手里的纸花，韦斯莱夫人要我和金妮折好这些做舞会的装饰，但一吃过午饭金妮就和哈利一起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爆破，空气里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西弗勒斯穿过茂密的草叶向我走来，我没有抬头，我不想和他对话，至少现在不想。
他在我身边站定，我只好放弃手里那张被揉皱了的彩纸，认命地抬起头来：“对不起，教授，上次……”
“你脸色不好，生病了吗？”他突兀打断了我的话，根本没有费心去听我的道歉。
“呃……”我愣了一下，“我没事……”他在关心我？
“你最好不要长时间坐在阳光下，会中暑。”他说着，自己却在旁边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被巨怪换了脑子？我折着手里的纸，白色的百合在我手下逐渐成形，等等，是因为这些百合吗？那让他想起他绿眼睛的爱人，所以才会这么温柔…..
我胡思乱想着，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花递给他：“教授，你喜欢这花儿吗？”
他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敷衍地接了过来，“嗯，很好看，这是什么花？”
笑容绽放在我脸上，莫名的喜悦涨满了我，我轻快地回答他：“是纸花。”
他似乎被我的答案逗笑了，唇边浮起一丝细细地笑纹，又很快不见了。他的眉心重新皱了起来：“赫敏，我去找了你的父母，我试图恢复他们的记忆，但必须承认，咒语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一忘皆空的伤害无法逆转，所以……”
“教授，你去找了我的父母？”我失控地站了起来，怀里的花撒了一地。
“是的，但是他们恐怕永远不能再记得你了，所以我也没有带他们回来……”他的声音轻柔而冷静，奇怪的是我却只想落泪，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因为心里那一丝再次见到父母的微弱希望被打碎了，还是因为他语气里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
“赫敏，你还好吗？你在发抖……”他小心地看着我。
“我……我没事，教授，谢谢你，我没想到，你……你会帮我去找他们……”我语无伦次地向他道谢。
“他们现在生活地很快乐，你知道，澳大利亚的风景很美，气候也不像伦敦这样潮湿，如果你想他们，还是可以去看他们的……”
他是在安慰我吗？我的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一丝无法言说的轻盈从我内心深处翻滚涌起，他在关心我，安慰我？
“教授，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些，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一定很傻，我问出的问题更傻，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一丝红晕，但也许那只是阳光的反射，我拿不定主意。
“我没有不喜欢你。”良久之后他静静地说。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我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我……”他的窘迫已经无可掩饰，我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他躲闪的目光中有令人迷醉的光芒。
“你一定喜欢我，你喜欢聪明和天赋，教授，想想看，我这个年纪的女巫，还有谁能把一忘皆空地咒语运用地如此地步，连你这样强大的巫师都无法恢复。”
我调侃着自己，终于没能控制住眼底那一丝泪水，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帮我抹去了眼泪，在他手指的触摸下，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我突然发现，这一刻在他身后，阳光像一对透明的翅膀，洒下无法言说的甜蜜与温暖……
“罗罗，你怎么还不过来？”一声轻微的爆破声后一个女孩突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是拉文德，她正站在杂草中间，在她身后，罗恩慢慢地从草丛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们走到我的面前，拉文德的面容一如既往地甜蜜娇美，罗恩拉着她的手却脸色古怪，看向我的目光几乎像是在示威抗议。
“赫敏，你在和谁说话？”他的语气带着愠怒，像个被人抢了糖吃的小孩儿。
“和斯内普教授，你没看见？还要明知故问？”我说着，向身边的椅子上转过身去，然而，西弗勒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这个不讲义气的，把我自己丢下来看这一对秀恩爱。
“赫敏，你……你究竟是怎么了？……”他靠近我，眼睛里有奇怪的神色。
“我没怎么……”我奇怪于他的神色，“你不要和拉文德进去吗？你看她都等急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就像从来没见过我一样，良久之后，他终于再次开口，却不是向着我：“Honey，我们走吧。”他抓紧拉文德的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他们轻声笑着走进屋去。
我松了一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西弗勒斯手指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我的眼角，巨大的甜蜜充盈在我心里，似乎连阳光也染上了蜜一样的颜色。
4
韦斯莱夫人的舞会虽然只是凤凰社内部的宴会，却吸引了无数名流贵族的参与，毕竟和魔法部长及救世主套近乎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一时间莫格里广场12号宽敞的大厅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我独自一人靠在墙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乐队奏响了舞曲，人群旋转着，欢笑着，哈利和金妮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罗恩带着拉文德在舞池里穿梭旋转，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索性离开这里去天台上透透气。
我顺着细长的扶梯爬上阁楼，推开老旧的木头门，狭小的天台上随意地摆着几只椅子，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熟悉的黑色影子静静地坐着。
“斯内普教授？”我迟疑地问。
“赫敏….”他轻轻叫着我的名字，黑暗里，他的声音里不知怎么竟然有一丝令人心碎的忧伤。
“是我，教授……”我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坐在我身边……”他的语气说不出是吩咐还是恳求。
我走过去，跌跌撞撞地碰翻了一把拦路的椅子，黑暗里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亮了自己的魔杖，微弱的光亮中我终于摸索到了他的身旁。
夏夜微凉的风吹起我的头发，他的袍角在离我的手不到几寸的地方，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赫敏，我让你很害怕吗？”他突兀地开口。
“不……”我下意识地否定着。
“不要否定，赫敏，我知道你怕我，比其他人更怕我，因为只要你一靠近我，就会被我严阵以待的讽刺和冷漠刺伤。”
他在说什么？这算是解释吗？我的心砰砰地跳着，然而他沉静的声音仍然在继续。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残忍，这么多年对一个满怀热忱靠近我的小姑娘肆意伤害，赫敏，我只是没有办法……”
“不，你有办法的，只要你对我温和一些，只要你看到我的努力，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满足……”我激烈地打断他的话，多年的压抑与疼痛瞬间涌了上来，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没有办法，赫敏，我不会爱人，也没有资格去爱人……我从来没读懂过爱这个字眼，否则莉莉也不会为此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有微微的苦涩，我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在乎我，这么多年来，至少他对我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刻薄无情。
“教授，你不明白，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对我来说就已经胜过一切……”
“可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必须要为你做些什么，否则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微弱的光线里他痛苦地将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黑发。
“如果我现在想看一场烟火，你会为我准备一场烟火吗？”他的体温凝聚在我的指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便拿起了自己的魔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他的语气温暖而平静。
一束光芒从他的魔杖放射出来飞向天空，紧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无数光束在天空飞舞散开，漫天的银光里他的眼睛有着晶莹的光芒，落在纷纷扬扬的余烬中，染亮了整个夜空。
“Expecto Patronum……”他的杖尖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凝聚成一只银色的水獭，它绕过空气奔跑了一圈，又停下来懒懒地抱紧自己的尾巴。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它看起来真的好傻。”
“就像你一样傻。”他温暖的大手握紧我的手。
“Expecto Patronum……”我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一只银色的牝鹿从我的魔杖中跳跃出来，带着心底最深的柔软穿过夜空划出温暖的弧度。
他拥抱我的时候就像抱紧了永生的幸福，漫天银色的光芒中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水悄悄地沾湿了他的衣襟。
5
“赫敏！”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一切，微亮的夜色中罗恩的身影静静站在阁楼门口的阴影里。
他走过来的时候眼里似乎含着泪水，“赫敏，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我贪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也许某些话是时候一次性讲清了，虽然并不是在我设想中的场景下。
“罗恩，你看到了，我很幸福，你不知道我爱了他多久……”
“可是我……我和你……”他的声音透着悲凉和仓皇。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罗恩，对不起，我只想和你做好朋友。”
他看向我的眼睛有着无法言说的光芒，似乎某种无以名状的痛苦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的声音干涩地像生锈的弦：“可是，赫敏，斯内普已经死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在那场大战中死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
漫天星辰的冷意一瞬间侵入我的心脏，我匆忙地转身去寻找那个黑色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空空荡荡的阳台上只有银白色牝鹿的身影正在逐渐消失……
“不，罗恩，不可能……”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甚至撑不起自己的重量，我究竟在哪里？我究竟在做什么？西弗勒斯呢？他刚刚还在我身边，他刚刚还握住我的手……
“妈妈、哈利、金妮、所有人都不让我告诉你，所有人都尽力瞒着你，可是赫敏，你不能永远生活在梦幻中，他已经死了，你必须要接受这个……
恍惚中似乎是罗恩将一张揉皱的报纸摊在我的面前，魔杖微弱的光线里黑色加粗的标题清晰可见“梅林一级勋章获得者，战斗英雄西弗勒斯.斯内普葬礼于今日举行”……
银色牝鹿逐渐消失的光芒里我终于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漫天星辰带着沉重的叹息将微弱的光洒满大地，无休无止的黑暗里，一幅幅的画面闪过我的眼前，终于定格成了那永恒悲凉的一刻，他倒在尖叫棚屋的肮脏的地板上，黑色的双眸再也不会睁开……
我终于想起来了一切，想起了自己刻意扭曲的事实，想起了那些刻骨的疼痛……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恍惚中仿佛是谁在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
赫敏，坐在我身边……
赫敏，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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