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静寂

　　我说我往后跑，是经过考虑的。两个人离我们的距离差不多，但匕首是短兵器，除非来的是小李飞刀，要攻击我就需要至少三四秒，弩箭却是远程武器，贴身施展不开，我向拿□□的人跑，闪避和反击的空间都会比较大。而那个拿弩的人看我奔向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射我，这小哥向前跑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这么说完，摸了摸脖子上裹的布条，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想往地上跳。谁料这小哥虽然之前没表示反对，这时托在我腿弯上的手却突然一使力，我万万没料到这个，不知被摁着了什么穴位，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刚抬起的半截身子又倒回了他背上。
　　“靠。”我嘶声说，“你搞什么？”难道你们是一伙的？妈的不像啊！
　　他不说话，我艰难地挪过脸看他。他之前和我聊时还偶尔皱皱眉毛，带着点生气，现在连这表情都没有了，整张脸看上去就像是冰雕出来的，寒气能隔空割伤人。
　　不是吧，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啊！
　　好在他这一变脸，似乎把敌人也镇住了。那拿匕首的向我们走近几步，居然站着不动了，这小哥看了他一眼，又侧头看了后面拿□□的一眼，那人和他打了个照面，本来要向前迈出的一步生生停在了空中，又退了回去。
　　我们四个站成一个诡异的阵型，左右两端两人各盯着我们，小哥侧身站着，同时震慑着他们两个，我趴在小哥背上，腰酸腿麻，充满被忽视的郁闷。
　　这时我要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就不是失忆而是脑瘫了。就算是西门吹雪，也不可能牛到以眼杀人，他们不是一伙的，但肯定也不是没打过交道。好消息是我疑神疑鬼半天也不算冤枉人家，坏消息是早知如此我再多疑一倍也没用：这混蛋小脸嫩生生的，装得一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样子，现在看这气场，他要圆要扁我拗得过吗？
　　“小哥，”我怏怏说，“你认得他们？”
　　他之前好像在生我的气，现在又像个冰雕的斗战胜佛，就算不理我我也不奇怪，结果他不但点点头，还反问我：“你认得他们？”
　　兄弟你还记得吗？我失忆了。
　　“忘……”我张嘴说。
　　他没等我说完就嗯了一声。我以为他刚刚想起来我的情况，结果他随即又问：“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这槽点也太多，有失忆的是我还是你啊，我都不记得他们是谁了，怎么可能记得他们来干嘛？
　　我脑子里刷屏太剧烈，没及时回答他，他似乎也不在意，径直对那个拿匕首的说：“你们找他干什么？”
　　拿匕首的似乎很忌惮他，不动也不说话，倒是另一边拿□□的说：“你把他留下，和你没关系。”
　　我一直分出点心思观察这小哥的表情，听了□□的话，他眉毛动了动，非常轻微，但我毫无道理地看懂了这个微表情：他觉得很惊讶。
　　难道这货真是大圣降世，有打架的和他没关系他就吃惊成这样？
　　“我都说了，”我酸溜溜地说，“他们冲我来的。”
　　他不理会我，又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物体破空的锐响，我大喊：“小心！”，一边看向匕首——没想到那家伙还真练的飞刀，直接把兵器向我们掷了过来，同时整个人飞身而起，双掌成勾，以一种很不科学的姿势向我们扑来。我刚一转头，栈道另一边风声又起，那个拿□□的也发动了进攻，娘的居然是把连弩，我视角里至少看到三支箭从不同高度激射而来。
　　山道狭窄，往外侧躲等于跳崖，匕首是冲着我脖子来的，箭矢却冲着腿、腰和胸部，加上两边扑过来的对手，这情势就是避无可避，我是个腿被按麻了的伤病员，不揽着小哥的脖子就要仰天跌下去，小哥至少得有一只手托着我的膝弯，总不能指望他单手把两边的攻击都接下去。我心里骂一声操，都是你不听老子的要耍帅，现在把我扔下去你也不一定能活。还没想完呢，忽地又听得耳边风声疾起，整个人都腾空飞了起来。
　　“我勒个去！”我大喊道，觉得非脏话不能表达自己的震惊，小哥在我们上升的间隙里伸出右手，再次在岩壁上按了一下——这次他的力道是向前的，我们越过箭矢直接落在了□□的背后，下落的瞬间，他顺手借力似的在□□兄后颈上按了一下，那家伙嚎叫一声就倒了下去，□□脱手而出，小哥旋身反手抓住，一下击飞了撞过来的匕首。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那只满是雪沫子的右手，慢半拍地又去看前面——小哥背着我凌空而起之后，那三支箭就冲着匕首兄而去了，他似乎做了一个高难度的铁板桥才避过上中下的三路箭：双脚急停，全身贴地后仰，现在正一挺腰蹿起来——小哥单手拿着的□□已经指着他的胸口了。
　　好吧，我想，我要反省我的错误，这家伙惊讶得太正常了：有他在，反派的目标居然是我，我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好吗。

　　小哥——我就这么叫他了，非常有身为高手的自觉，一招制住两个敌人，淡定地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被他按了一下的□□兄软倒在地上，似乎昏过去了，他拿□□冲失去武器的匕首兄微微比划了一下，第三次问：“你们找吴邪干什么？”
　　匕首兄脸色雪白，却也很有骨气，当着弩机口就说：“你知道我不会说的。”
　　小哥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我以为下一招就是高手一按扳机炮灰血溅当场，不料他道：“你只有活着，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这居然是诱供吗？看不出来啊兄弟！
　　“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炮灰冷冷地说，“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喂，”我忍不住说，“你是在劝他杀掉你吗？”
　　炮灰瞪我一眼，他看小哥时表情还比较冷静，转向我时，脸上却充满了阴鸷的恨意，吓了我一跳。
　　“吴邪，你以为你是什么，”他说，“‘家’是不会被凡人摧毁的，你什么也做不了。”
　　话音刚落，他一躬身就往后蹿，小哥嗖嗖嗖地就给了他三箭，角度刁钻，都是冲着他可能的落地点，不料他在空中一个扭腰，竟是向着栈道边宽阔的裂谷里跳了下去。
　　我说：“他自杀了？”
　　“不确定。”小哥回答，他背着我靠近山崖边往下看，下面一片蒙白深不见底，已经不见人影了，我感觉有点恐高，正想叫他走开点，他突然问：“你为什么骗我？”
　　“啊？”我头皮一炸，看看眼前的深渊，又看看他几厘米外毫无表情的侧脸，心想不是吧，这家伙不但会诱供，还懂刑讯？一言不对就把我丢下去？
　　“你说什么啊，”我用最诚恳的语气说，“我没有骗你啊。”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几乎和看炮灰的一样，似乎是说：“别逗了，你有什么把戏我都知道。”可是天地良心，我虽然是胡扯了几句，可是真没骗他什么吧？
　　“吴邪，”看我不说话，他又说，似乎觉得不耐烦了，语气有点重，“如果你不追查终极的事，怎么会惹上汪家。”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我说，“小哥，你之前说炮灰要出去传递消息，是指的什么消息？”
　　他转过头，我看到他眼神很冷，薄唇抿成一条线，眉毛也蹙了起来，看起来真的不耐烦了。
　　“你先听我说，”我捏了一下他的肩说，“你是觉得那些人只派两个人来对付我，说明他们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所以需要传消息出去，对吗？”
　　他看着我不说话，估计是默认。
　　“可是刚才炮灰直接跳下去了。”我说，“运气再好也要残几个月，说明他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只有两个。”他说，“我会看见。”
　　“我相信刚刚确实只有他们两个，”我说，“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不传消息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他们知道你的厉害，还只派两个人来？人事部脑子有坑吗？其他人干什么去了？”
　　“第二种可能是他们不知道，但觉得不需要传。看刚刚那两个人的反应，他们是走近了才发现是你的。不像是假的。”我继续说，“那就更奇怪了。炮灰要杀我失败了，还发现我有了个很厉害的帮手，他的队友很可能继续送死。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跳崖去了。”
　　“所以？”小哥问。
　　“所以他觉得不管你有多厉害，我都是要死在这里的。”我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三国之一千零一夜》




《寒松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