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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她坐于戏台下,听那台上戏子婉转戏腔,末不过一笑,道:“回府。”
许是与某人擦肩,只淡淡一眼,就注定了终身。
台上戏腔依旧,她的脚步亦不曾停下,自然不曾听到身后之人所说。
“哦?方才那貌美的姑娘,可是传闻中那生性旷达的公主?风华绝代,真是名不虚传啊。”
“可惜生在帝王家,旷达又怎样,不过是笼中困兽罢。”
“哎,九兄此话怎讲?……”
“不过确实是位良人啊……”
“……”
她是天之皇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当今圣上是她的皇兄,纵然皇帝昏庸,但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她并不快乐。
她怎会忘记,自己的母后,在弥留之际对她所说的话:“皇宫是女人的墓地。”她看着那厚重的城墙,心却早已化为了鸟儿,飞去了墙外的世界。
若不是那次偷跑出皇宫,她便不会知晓外面世界的美好,自然不会在那戏台下,与那人擦肩而过,那人也不会从她的言行举止加之腰间佩玉断定她乃千金公主,所以,这世间的相遇,没有偶然,都是必然。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久而久之,她逃出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彼时她的皇兄沉浸于女色,自然没有余暇管他的小妹做了何事。
于是,17岁的她,跑出皇城,来到山林,在林中第一次,是她以为的第一次,遇到了他。
她方才一时兴起甩了随从,却又在林中崴了脚,此时只苦恼的坐于地上,那时头顶便传来一声:
“姑娘可还好?”
那人的一头墨发只用一根簪子简单固着,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的眼带着淡淡笑意,高挺的鼻,薄薄的唇,着一身白衣,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了她的眼,烙进了她的心。
他救了她。
她离去时问了他的名字,他亦是淡笑着回答:
“在下姓赋,单名一个笙字,家中排行老九,姑娘若是不嫌弃,叫我阿九便是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我明明扮作男子出门的!”
他摇着扇子,细细的再打量了一番,看着她身后寻来的护卫,终是笑着没有回答,转身就走开了。
“哎你别走啊,告诉本公……我你住哪里啊……”
“云峰山脚,竹屋小居。”
他已走出一段路,传来的话却仍旧清晰可闻。
心动也许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看着那个远去的白色的背影,心里默念:阿九,阿九。
此时的她定然不会知晓,那竹屋内,一个女子柔声道:“阿九,你回来了。”
自此云峰下的小竹房便是她常去的一个地方了。她同他谈天说地,她为他的文采折服,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这世间的万物,在他面前都如同一幅幅图画,他看的分明。
他说,他看到了百姓的苦。
她不语。
她又何尝看的不分明。
聪慧如她,惜为女儿身。
鸿志如他,恨为平常人。
当然,这只是她这么想罢了,她许是不曾看透过他。看不透他对她淡淡的笑,看不透他眼里百姓的怜悯,看不透……
皇帝昏庸,天下蠢蠢欲动,她在他眼里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可她不愿多想。
酒醉人迷。
她在这竹屋里住了三天,可算醉了两天半。
她说:“阿九,你可知我是何人?我啊,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唯独一件自由,确是如何都得不到呢……”
他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半躺在青石上,脸颊因为酒精的缘故微微发红,眼中似有盈盈水波,红唇嫣然。他叹了口气,道:“城内皇女是也。”
她笑了,笑的风情万种,一下从石上翻身起来,拍着他的肩,道:“聪明如你,你定然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才会放任我接近你,所以才从我口中套出那么多消息,那我现在来问你一句,皇宫,可是攻下了?”
“自然。”
“皇兄可是被擒了?”
“非擒即死。”
“好!好一个非擒即死!”她大笑起来,“你好狠心,用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尽数利用,只为了那该死的皇位!那我再问你,将我留在此处,又是何意?!”
“阿婷,你不属于那牢笼。你不该被那牢笼所困。”他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怜惜。
“天下之大,我却是除了皇宫,再无归处!”
“你可以……”握住她的手,却不妨被她一下拍掉。
“我不可以,我怎再能,呆在亡我家国之人的身边呢,我对你的这一番情意,全当是我作茧自缚罢。皇女已死,相信你会知晓,这天下,日后便是你赋家的天下,位高权重,高者寂寞,我祝你,万寿无疆,拥万里河山,享无边孤独!”
她跌跌撞撞的走着,不知是醉还是痛,他想去扶她,却被一人拉住,温柔可人,星目顾盼,柔声道:“阿九,大军来信了。”是刘嫣。
她步履蹒跚,听着身后传来的女声,终是落下泪来。
原来你不曾爱过我。
昭和帝17年,民不聊生,引各地起义推翻暴政,赋笙称帝,赐和帝毒酒,众皇子皇女白绫,清王室,改国号为齐。史载赋帝乃专情之人,后宫只刘后一人,膝下一儿一女,太子赋离,公主赋婷。
远离长安的江南小镇,台上戏子戏腔婉转,确是声声催泪。
“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华换银蝶,这一切,只因为你的离别,尘缘浅,舞休歌罢一世风流为谁演,回眸看相逢一笑就此别。桃花面眸光冽笑靥轻吟人情生灭,妆未卸独坐看闲庭花谢……”
有谁会看到,那戏子的浓重妆容下,是一张倾世的脸,有谁看到,戏子眼角流下的那行清泪。
亦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贵为天子,道是专情的人,在云峰山脚,在一块青石边久久伫立,只想从那里勾画出那个女子的模样:巧笑倩兮,一如初见。
“阿婷……”
“父王叫我?”赋婷走过去,她已好几次看到父王来到这偏僻的地方,也不带任何侍卫,只一人在青石旁,一立便是一天。
她小小的手拉住了他的,虽然想不通父王是如何发现她的,不过既然发现了就还是向父王坦白了吧,她抬头,却感到一颗滚烫的水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父王,你怎么哭了?……”
并非死别,确是生离。
他们都知道,他们再回不到过去。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记忆中的那人。
偏安一隅,至死方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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