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

　　序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已经是处于晚年了，这个朝堂，似乎已经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了吧，可是，那是我从小就立下志向要实现的抱负啊，它还没有完成，我就要这样离开吗？不过离开了也好，浑浊的风气已经不是我所能改变的，我爱我的国，尽管他似乎已经不需要我。阿弗，我来找你了。
　　我不是阿弗。

　　“寒冷的夜晚，赤壁山上，有一人作出了《赤壁赋》来一显抱负。”月夜下，一个老妇人抱着年幼的小孙子慢慢讲述着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故事。
　　“那一年，杏花微雨，我啊，在杭州西湖畔我遇见了你的爷爷。”那是个怎样的人啊，堪比谪仙人一般，潇洒、英俊、风流、多才只一眼，就动了心，尽管那年……“他啊，比我大了26岁呢，呵呵，可我啊还是无可救药的黏上了他。为他，我不听妈妈的话，跳了我最拿手的水袖舞，又故意换了一身清秀的衣裳来到他的身边敬酒。”佳人敬酒，那风流之人怎会不喝？“他看我的目光里，似乎有情，又似乎没有，只是，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我走近他的一瞬间，他的眼里出现了浓浓的怀念。可我，还是傻傻地，只是想在靠近他一点点。”那老妇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轻轻地一斜，整杯酒就倾倒在了他的衣衫上，后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他看中了我，只是我太小，就带我回了家。”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孩子自然是不懂这些的，自顾自玩的开心，她也是毫不在意，紧接着往下说：“夫人对我很好，把我看做女儿，教养我，照顾我。他确是时常不在家，或是继续逛哪些楚馆，或是与朋友出行，总是忙忙碌碌。后来啊，你爷爷又去了很多地方，慢慢地，我也长大了，作为侍女，我陪他上任，陪他作诗、作画，当时我傻啊，怎么会觉得，他对我是爱呢？”那明明……
　　“黄州是个美丽的地方，呵呵，在那里，我度过了我这一辈子最愉快的时光。那年啊，你爷爷他被下放到黄州，却只带了我一个人，连夫人都没有带过去呢。他那时是失落的，因为他似乎觉得这代表了他政治生涯的一个终结；不过他又有着期待，他在等待，等待着他心中的圣主能召他回去召他回去，一展他的抱负。不过，我只是在心中暗暗高兴着，我可以单独和他在一起了，没有别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
　　当年，那人带一婢、一仆前往黄州，风尘仆仆，满心创伤，，可尽管如此，风流确是不能被风尘取代的。“他还是会在空闲时间去青楼会友，不过，作为他的婢女，我被允许侍奉在他的左右。好也不好，我看着他与一个又一个美人推杯换盏，而脸上还要带着笑容，那笑容苦啊，可让我不去我也是做不到的，我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老妇人淡淡的说，手还偶尔在孙子背上拍两下背上拍两下，小孩子没耐性，似乎是玩累了，有些昏昏欲睡。
　　“那天，他出门归来，喝得醉醺醺，我把他扶下车，往里面走，直到卧室……第二天清晨，他就将我提作了侍妾。刚开始的两天，他脸上没有笑容，我不知是为什么，只是小心的伺候着，一如往常。”
　　“又是几天后，他让小厮带了两个侍女回家，一个配给了我，另一个就自己带着，我不可能再陪他出门了。你的爹爹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身边，你爷爷没有一丝兴奋，淡然的对我，对这个孩子，我寒了心，不知是怎么了，他对我甚至不如以前，不如我还是他侍女的时候。直到那天直到那天……”
　　月光很亮，有一个男子月下独酌，他喝着喝着，醉了睡倒在石桌上。从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穿轻纱的美丽妇人，她手拿一件衣袍，轻轻地搭在男子的身上，然后望着他出神。突然，男子抬起头，看了看她，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阿弗，是你回来了吗？我想你啊。”他一把抓住妇人的手，那妇人听到这话呆若木鸡。男子继续说道：“我几年前带回来一个女孩，和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可她竟然没有你一丝的单纯，竟然……呵呵，还怀了孩子，哈哈哈哈……”
　　“他竟然觉得我是那种女人，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只是喜欢他啊，这还有错吗几个月以后，我产下了你爹爹，他是多么可爱啊，让我含在嘴了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不过，没有父爱的孩子在府上只会受挤兑。来到黄州已经很长时间了，府中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似乎有打算把夫人接过来，我不敢想，如果夫人来了如果夫人来了，我该怎样面对她。所以……”
　　苏轼四子遁，未满周岁，卒于金陵江岸。
　　“我把你爹爹偷偷寄养在一个远亲那里，自己随他东奔西走，因为爱，即使他不爱我，不过那又如何？即使他将我想象成那种女人，那又如何？我爱他。夫人知道这件事，没有生气，反而怜惜我失去孩子，容许我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他身边，说实话，我这一辈子，愧对了两个人，一个是你爹爹，一个就是夫人。”老妇人的眼中涌出泪水，她擦了擦，低头看小孙子，小孩已经睡着了睡着了，她又笑笑，却是继续说道：“又过了十六年，你的爹爹也长大了，而他却还是如此，对我不冷不热。我明白，他当初带我回去是因为我长得像王弗罢了，多么讽刺。岭南的穷山恶水让我差点死在那里，他是有多恨我啊，只是将我用席子裹了，抛在树林里便走了，连个坟都没有，更不用说看看我到底死了没。我还活着，神奇的活着。”
　　“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慢慢起身，走进身后的木屋里，将小孙子放在摇篮里，又缓缓走出去。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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