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至黑

　　从噩梦中惊醒时，斯内普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天尚早，黎明还未到来，他却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因宿醉而疼痛的脑袋。
　　似乎是因为睡不着才喝了那么多酒。他看着桌上的几瓶烈酒想，然后到药剂柜前随手摸下了一瓶醒酒。
　　黑魔标记有些烫，很疼。
　　他皱着眉将瓶内液体一饮而尽，扔在一旁，幻影显形。

　　黑魔王最欣赏的就是斯内普的速度。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甚至，假如可能的话，他可以把他从女人的床上叫下来。
　　然而今天他迟到了。
　　姗姗来迟的黑衣男子默默地伫立在那里，隐在一群同样是黑衣的人身后。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站在人群中仍是与众不同。

　　喝醉酒的原因是失眠，失眠的原因……是莉莉。
　　这已经成了二十年来不变的定律。
　　他第一次喝酒是因为莉莉，从此每一次都是。
　　他不喜欢喝醉的感觉，但是唯有醉酒才能让他无所畏惧。
　　偏偏他又是一个酒品不错的人，每次喝醉了，都只是默默地呆坐着，不说话也不乱逛，很轻易地睡过去。所以就连酒后干一些平常不敢干的事都不曾有过。
　　这让他庆幸也让他懊悔。
　　“西弗勒斯，我们原定的计划还能实施吗？”伏地魔问。
　　斯内普闻言立刻从队伍中走出。“是的，主人，没问题。”
　　“他们都已经在城堡里了吗？”
　　“只等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了。”
　　“很好，你回去，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遵命。”
　　极为简短的对话。
　　这是霍格沃茨之战的前夕，从凤凰社方面看形式很不乐观。哈利·波特也许很快就会自投罗网，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到希望那个小子别继承了他母亲的脑子。
　　太聪明了的确不好。
　　你看聪明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比如邓布利多，比如雷古勒斯，比如布莱克，比如莉莉·伊万斯……
　　他站在霍格沃茨最高的天文塔的顶端，吹着风，俯视着校园，莫名地悲哀起来。
　　他几乎可以透过墙壁看到那群孩子，他们奋力地想要逃脱反抗，可是他们始终不明白自己把他们困在这里的原因。
　　没有原因，他只是在履行对邓布利多最后的承诺。
　　他想守住这个地方，尽管在别人面前他是对立者。
　　霍格沃茨承载了他的梦想。在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前他是没有梦想的，直到有一天一位白胡子的老人告诉他，你是个巫师。他便向这个迷人的世界跑来，再也没有回头。
　　霍格沃茨是他唯一的家。
　　霍格沃茨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可惜他们并不明白。

　　太阳升起来了，校园里开始有人走动，他走下天文台的时候特意去了邓布利多逝世的地方。
　　他还记得老人递给他最后的一个眼神，他需要把戏演到底。
　　等到打败那个人，他就能自由了。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他的身心都将自由。

　　记得上一次大战，他并没有直接参与，而是懦弱地躲在角落里，听着同伴不断传来消息，然后他就被捕了，再然后他又被保释了出来，迎接他的不是莉莉的微笑而是邓布利多严肃的眼神。
　　他那时被告知，那个人还会回来的，他需要保护好莉莉的孩子。
　　他甚至怀疑过，一切都是邓布利多的圈套。他觉得他有用，就把他救出来，以一次救命之恩换一个孩子的性命。
　　邓布利多是个狡猾的人，他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敬重他却还是有所避讳，虽然总是避之不及。
　　而今再次面对大战，年龄阅历和责任让他不能再逃避了。
　　于公于私，他都该给邓布利多一个交代。
　　他并不介意有人说他是坏人，若非这样他早就被气死了。他的芥蒂只是他们眼中的不屑。
　　从童年时期开始，他的父亲就是那样不屑地看他，到少年时期，他的同学还是不屑地看他，来到霍格沃茨他展露了锋芒之后才有所转变，从不屑变作了嫉恨。
　　他有些变态地享受这种被人嫉恨的感觉，比被人无视强太多了。
　　在他刚刚加入食死徒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嫉恨他。他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加入。
　　说来可笑，一生也就这样葬送了。

　　他缓缓踱步在校园里，看着一群一群的孩子诚惶诚恐地经过，面无表情。
　　惶恐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当知道死亡必定会来临的时候。
　　得知邓布利多的计划后他想过很多遍，如何才能活下来，但是每一次的推演都指向两个字，死亡。
　　也许他生来就是要这样死掉的。
　　他悲哀地笑。
　　人生来就是为了死亡，不过是怎样死掉而已。
　　他在世人眼中罪大恶极，绞刑或许都不足以发泄了吧。
　　只希望可以走的痛快些。

　　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即将到来的一切都不让他那么平静。
　　哈利·波特在暮色降临时出现了，他苦涩地笑了一下。
　　还是来了。
　　但是在没有大动作之前他仍旧不想通知黑魔王，于是他重新走上了天文塔，看着奔走相告的人们，默不作声。

　　他还是想保护哈利的。
　　不管那个男孩与詹姆·波特长得有多像，不得不承认他的骨子里仍有着莉莉的智慧。
　　他怎么可能与莉莉作对。
　　所以他一直不动声色，一直到身在拉文克劳塔楼的食死徒发现，才不得不通知了黑魔王。

　　从容赴死的感觉很奇妙。
　　当他最后一次站在黑魔王面前的时候，他这样想。
　　他甚至有时间想想黑魔王会想怎么折磨他。
　　他昔日崇拜的对象此时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气急败坏，是啊，他怎么会想到老魔杖在自己手中呢？如果他有邓布利多那么聪明，他也许才会真的心悦诚服。
　　年轻时候？对，年轻时候他真的很崇拜他。那时候的黑魔王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举止高贵，说话文雅，能力超群，这一切都不是现在他这幅残破的身体能比的。
　　如果要给他叛变的理由，一个是莉莉，另一个就是黑魔王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吧。
　　他是追逐强者的，黑魔王已经不再是他心中唯一的强者。
　　他看到来的那条路上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银色的。
　　是隐形衣吧。
　　哈利来了。
　　他收回心思，认真而谨慎地回答着黑魔王提出的问题。
　　至少要让黑魔王继续相信他。

　　他想过死亡。
　　在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在莉莉去世的时候，在邓布利多去世的时候，以及现在。
　　他可以感觉到生命从脖子的创口流失着。
　　他看到了哈利·波特。有点脏，但是还活着的哈利·波特。
　　他微弱地笑了笑，不敢保证哈利看到了，然后他憋足一口气说道。
　　“拿去……”
　　他的怀里有莉莉的信，他的记忆力有莉莉的微笑。
　　任是哪一个，你都能拿去了。
　　包括我的生命。
　　“Look at me”。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从一片纯白中飞升，直到耀眼的天堂。
　　他看到了很多人。
　　父母，同伴，同学，死在自己手下的人们，还有莉莉。
　　片刻之后他轻巧地问邓布利多，虽然我不信上帝，但是还是请您告诉我，我罪孽深重真的能来这里吗？
　　我从来，都是那么黑暗的人。
　　那么懦弱胆小。
　　为了早点死掉我甚至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仍旧遵守了您的计划而没有侥幸逃脱然后苟活于世。
　　我真的可以来这里吗？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
　　他也没有再说话。
　　【END】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