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树先生

　　赵水星一下子承受这样赤’裸’裸的告白一只手抽也不是放也不是。怎么林沛川这么老实呢，解释一个词又不用…她觉得自己在年龄上和林沛川差了不止七年。

　　简直有一个世纪，她的脸烫起来只要一秒钟。快要达到着火点自燃了，赵水星闻到他的呼吸里传来一股香甜的草莓酱味，好想吃啊，实在不行那就...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说话，非常克制地吞下口水开玩笑说：“那个，我好像也发现了，你对我…那个好像特别敏感。”

　　“…嗯。”他一直摸她的头发，弓下身问：“你懂我说的感觉没有？”
　　真受不了他现在还想着解释，她赶紧点点头，不好意思轻推他一把，“你要那个快去，我用不用拿手帮你？”

　　男人的呼吸窒了一瞬。
　　草莓味突然没了。赵水星想。

　　“...等等它会好的。”
　　“你是不是...还是我来。”赵水星一手解下丝巾带起一股她身上的香气，生理书上有种说法叫晨‘勃，然而她当着他的面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男人刻意只看赵水星的鼓起的肚子，然后慢慢调节自己的呼气。

　　赵水星又闻到了草莓味。这么敏感啊。

　　“我不是很清楚你们男的，不如我说笑话给你听啊？”她想转移点注意力说不定会好些，“你听啊，有一天…”

　　她一个人表情生动又是扭着手臂又是翻白眼。
　　看林沛川表情没什么变化，她不由撅起嘴，“哎，你怎么不笑？那什么...什么好了么。”

　　“是不是这个不好笑？过时了？我换一个。”

　　“挺好。”他声音趋于平稳，“我喜欢你的声音。”
　　那就好。赵水星暗自舒了一口气。

　　“不行，这个笑点太高了，我一定要再换一个，你看你都没笑。”赵水星靠在他肩膀又开始扯，“有个男人，他有一个女朋友…”

　　过了很久，林沛川终于第一次在听过一个笑话之后笑出来。他觉得好笑，目光流连在女人的脸庞。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笑。

　　…
　　两人竟然在家里呆了一天，林沛川做她最喜欢吃的炸带鱼，而赵水星拿着新型的吸尘器忙得很充实。她的适应环境其实完全因人而异。

　　是夜。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钱？”赵水星拿着晾衣架在阳台来回晃，“那天刚到，我看你坐奔驰，你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的误会还没有解开。”林沛川对着电脑看什么看得很专注，“你休息一下，今天你已经做了很多事。”

　　“我是永动机啊，还有最后一件衣服。”她晾完衣服以后站在高楼的阳台伸了一个懒腰，目光被一片忽明忽暗的灯光吸引。

　　“上海好大，那里是杨浦江吧。”
　　“嗯。这里景色还可以。”

　　“我以前好想有这样一套房子。”
　　“如果你喜欢，我买...”
　　“林沛川，你怎么不想想要存钱给孩子？”赵水星觉得上海人把他带坏了，“半年后我们就回去了，小树，你看看爸爸多厉害，就是喜欢浪费。”她知道不该求的东西多看几眼除了生出羡慕还有什么呢。

　　“随你喜欢。”林沛川在和一个外国人聊天，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心地笑。赵水星看得有些入迷，“大叔，你在和朋友聊天么？”

　　“嗯。”
　　“我认识你的朋友吗？”其实她想问，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可她问不出来，面子过不去。
　　于是她只好把《百年孤独》拿出来坐在床边，自觉念着：“……联结他们爱情的是比爱情更坚固的东西，共同的良心谴责。哎，你这里有划出来，是什么意思？”

　　“良心谴责。你还加了着重号。”赵水星钻进被窝，挨着他很近，“这本书好深奥啊。”不自觉偷瞄了一眼手提屏幕，全是英文。
　　“良心谴责就是不做坏事。”林沛川把女人的手夹在他手里搓了搓，“我很快会...”找个人帮你做家务，但他看着赵水星身上那件起毛的睡衣没把话说完。

　　“那你…三个月过去了。”她抛了个媚眼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又拿来另一本故事书随手放被面上，“你是好人么？小树啊，你听听爸爸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说话，淡淡看了一眼故事书的封面，那里印着一个黑衣服的超人，身后飘着一条红色的披风。

　　“说啊。”赵水星自己想知道那件事，不好明着问。她突然仰了一下背，皱眉抱怨：“沛川，小树刚才又踢我了，你快说，他不满意了。”

　　林沛川沉思了一会，正经说道：“爸爸是超人。”

　　啊？赵水星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提起自己的被单。
　　“哈哈哈...你好好笑...”她看到故事书的封面忍不住打他，“你...你是超人？披着被单？”

　　“嗯。我是超人。”他学着故事书封面的那个样子举起被单在头顶晃了一下，明明是想逗她，可是他有一只脚不方便，这个动作在赵水星眼里是那样笨拙，她却瞬间入戏当他是单脚的超人，整个人非常配合地钻进被单下。

　　“啊，妈妈被超人爸爸抓住了。”她忍不住笑嘴里却很配合做了一个装死的动作。
　　“...你冷不冷？”他笑完之后突然来这一句，赵水星瞬间出戏。

　　白眼和红舌头全都白装了，她打他，”你怎么这么烦人！我们要配合一点。“赵水星被他捂在被单下生气地说。

　　“...我不是很懂那些。”他沉默了一会解释道。
　　“算了算了，你能扮超人已经是百年难得。”赵水星干笑着看他，“我代表小树原谅你。”

　　两人在被单下面对面平躺呼吸着一点点空气，很快男女变得面红耳赤。

　　“你晚上要不要再加一床？我怕你们冷。”他问。
　　你为什么对这个问题不屈不挠！赵水星在心里咆哮。
　　“我觉得热。”她还是耐心回答。

　　林沛川替她掀开被单，却一动不动注视着赵水星的脸，“...你身上挺香。”
　　赵水星没敢看他，“那是，我是香香公主，你是超人大叔。”
　　“嗯。”
　　“我是赵道长，你是树妖。”
　　唯独她说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林沛川笑了下，“嗯。我是树妖。”
　　“你承认啦！我就说你是树妖！不然怎么会有长这么好看的男人！”她突然一副重大发明者的样子爬起来，“哈哈，你早承认么，我就知道。”她乐得没谱，扯他的睡衣摸他的脸。

　　男人带点笑意看她没有阻止她在自己身上任性妄为。只是他一手会忍不住揉自己的眉心，“你明天要上班了，争取早点睡，不要兴奋。”

　　“对不起啊。我没事。你是不是很辛苦？”赵水星有点窘从他身上离开，“沛川，我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孩子出生之后你会不会更辛苦？”

　　“…怎么会？别多想。”他摸了她睡裙下面的肚子一会，“我想和孩子说会话。”
　　“好啊。你说。”她还等着他对自己说什么。

　　然而让赵水星吃惊的是他整个人慢慢地移到下方。他一只脚蹬一点，一只手撑一点，在靠近她肚脐眼的位置停了下来，她听见他开始做深呼吸，赵水星想这人真的和自己差了一个世纪，说什么非要这样面对面么。

　　赵水星低头看见他的头上又多了一些白发。

　　是不是去年下的那场雪还有一点点留在今年还没有化开。
　　她伸手触碰他的那几根白发，带着怜爱。

　　“还认得爸爸的声音吗？”他亲了一口肚脐眼说：“爸爸是超人，如果你在妈妈肚子里不乖，出来以后…”他的语气像在做报告，但最后的时候，他说：“我答应你妈妈会做好人，我说到做到。”

　　...
　　上海进修的医院人满为患。赵水星第一次坐奔驰车觉得不自在。尤其司机还是那个阿阳。感觉在这个阿阳面前做什么都像被监视。

　　“我走了。”她扯了一下自己的牛仔包带，“再见。”
　　“你的脸很红。”林沛川拉住一只脚跨出车外的女人，“哪里不舒服没有？”
　　阿阳迅速转头看着后座的两人，赵水星不自在甩下他的手余光瞄到那个阿阳又在看自己，“没有，你那个不用担心我。”林沛川放开了她，视线却像钓线被她钩住，随着她游弋。

　　“你女人挺白。”阿阳说道。他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思。那女人...
　　“嗯。”林沛川等到她的背影不见才从窗外收回视线，“我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看她现在身体挺好，生完孩子再找个保姆也不迟。”阿阳一如往常不在乎，随口提及道，“苏玫原来是叶心，我那天在派对看到她。你别说，这小妞越来越漂亮了，你还记得她吗，香港那个，以前你们…”

　　“我已经见过她。以前的事情是我没有想到她的心思。”
　　“嘿，你没想到？”阿阳像发现新大陆，转头问，“她怎么也算叶董的女儿，还和你有那么一段，她的事情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不帮她还有谁敢帮？看叶铮那气势，估计当年得罪他的要一个个轮过来，我现在发现这人太幼稚了。”

　　“我会找人送她回香港。”林沛川皱眉按下车窗，他似乎看见赵水星又走出来跟在一个男人后面。
　　徐承礼也来了。他不动声色握紧拳头。

　　阿阳从后视镜看到林沛川的表情，装作不在意问，“反正你女人缺个照顾的人，不如你向叶铮要她，让叶心呆在你套房，你就对外说她是月嫂，你家他还不敢乱来。”

　　“上次谈好的美国客户今天要去碰碰。”林沛川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
　　“沛川，我纳闷你从哪里突然找来这些外国人给我们投资？”阿阳发动车子。

　　“…以前的一些朋友。”他垂眸看着手里的拐杖，里外转了一圈不知想到什么又说，“只是在美国认识的人。”

　　“你原来入股一早就想好金蝉脱壳了吧。”阿阳又嘿嘿笑了声，“我知道你当年做这个厉害，叶铮一放你，干脆回来把我们手头公司做大…”阿阳再次提到这个问题，林沛川依旧带着笑望着窗外，他难得松口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

　　“风湿免疫科在上海，我们医院是权威。每天都有全国各地的病人来找我们看…”毕竟是大城市的大医院，赵水星嗅到一股浓重紧张的气氛。每个人绷直神经，似乎没人把她当作孕妇看。赵水星被分到一个看起来特别呆板的秃顶主任手里。那主任好像没睡饱，每进来一个病人就会打一个哈欠再说话。

　　早上七点多坐下，中午一点手里还有三个病人。赵水星觉得肚子饿手里的笔却不敢停下。没什么能量，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终于捱到最后一个病人，她捂着肚子问：“主任，最后一个看完可以吃饭了吧。”

　　“看完再说。”
　　“哦。”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戴着大墨镜身穿紫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赵水星觉得不可置信。
　　这人不是那天到家里还风衣，林沛川的朋友吗？然而当她眨着眼睛想再看清楚点的时候，眼前却只能看见一片黑色。怎么回事...手脚好像脱离控制，全身肌肉都在发抖...最后一点意识好像突然被人用拇指用力揩去，痛...小树...

　　“哎，你怎么靠我身上...帮个忙！孕妇子痫！快叫人！”主任一个哈欠没打完，赶紧扶着赵水星，“你怎么样？哎！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玫惊慌失措推开门，“这里孕妇晕倒了，快来帮忙！”

　　...

　　“什么症状？”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医生手里按着圆珠笔问。
　　“突然晕倒伴有子痫，是妊高症。”
　　“安排手术室，还有你去叫外科的徐承礼过来。”女医生对护士说。
　　“要剖腹产？”主任问，“看看有没有病史，她现在家属都不在。”
　　“七个来月。”女医生观察了一会她隆起的肚子说：“可以剖腹。目前孕妇血压太高，胎儿呆在里面会受不了。”嘟嘟嘟－－，测量仪上显示150/98。

　　徐承礼赶到病房，赵水星已经毫无知觉。她并着双脚平躺在床上连鞋子也没脱。
　　他只扫了一眼测量仪的数据问，“是不是妊高症？”

　　“你们原来是一个医院的？”
　　“对，我们一起的。”徐承礼来不及抹脸上的汗，“肖本地平和硫酸镁...”

　　“上了，不过血压一直在升。”女医生沉思了一会说道，“必须先手术，不然胎儿会窒息。”

　　“怎么这么突然...”他眼神有点失焦。女医生问，“你们谁有她家属电话？”
　　苏玫手里紧紧攥着包带，但她一声不吭最后走出了病房。

　　你不要怪我。

　　“我是，我是她老公。”徐承礼突然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