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树先生

　　“你好好休息。”林沛川说。

　　“我到楼下看会书，很快要考试了。”赵水星已经掀开被子，“嘶－－”脚一分开，拉动后背痛起来，估计被书架磕得太用力。

　　他走到门那里停住，一转身却看她笑得很开心。

　　“今天我们多说说话好么。”她伸出手，“碗我来拿。”她踩着拖鞋站起来走得好像一个武大郎那样不稳。

　　“你确定要下来？”他走近几步眉头越锁越紧，“我昨晚...”

　　“感觉挺好的。”她打断他，情不自禁地唱起小星星，“哈，你看我真没事。”

　　她坚持要下楼复习，男人没有拒绝，只是下楼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的侧脸。
　　他还记得自己昨晚看着她的侧脸喘息，那些埋藏的欲望或许在看见她第一眼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去买菜，你喜欢海鲜对吗？”进了书店，他等她坐下问。
　　“嗯。”她在心里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注意你很久。”他慢慢地离开，剩下赵水星坐在书店里，拿着一本参考书看了两页站起到门口张望一会,接着坐回来傻笑着继续看那两页。

　　他也注意我很久了么。两页密密麻麻的字什么也看不进去，讲的什么呀，一点都没有人情味。冷冰冰的题目,又不能拿来暖被窝。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蛋，好像等他回来比做什么都有意思。

　　“老板”一个洪亮的声音问。赵水星抬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女人和一个白玉似的男人进来，她下意识地把老板娘姿态拿出来，”你们要买什么进来看看啊？”

　　“方程，你可以到外面等我。”那个白玉似的男人说。黑乎乎的女人摇摇头，“我怕你站不住。”

　　这时赵水星注意到那个男人看起来瘦弱而且站得不那么扎实，一直靠向一边。这人原来和林沛川一样啊，她生出一股怜悯心，“你们把名字报给我，我来找。”

　　“你真好。”黑乎乎的女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给你书单。”

　　赵水星慢吞吞地搬过折叠梯打开，拿着书单对着林沛川手写的分类一本本书对过去。这人看的书基本都有，只是每本都蒙了好厚的灰尘。她伸手掸了掸暗自咋舌，又听女人说：

　　“老板，你的字写得真好看。”这种感觉就和夸了自己的宝贝那样得意，赵水星忍着身下的不适炫耀道：“都是我老公写的。”

　　黑乎乎女人跑到门口对着男人耳边低语几句，开口建议道“应该再做一块招牌，这样更容易惹人注目呐。”听她一副喊口令的声调，赵水星忍不住笑着把书递给她，“嗯，招牌啊，我会叫他做一个。”

　　“下雨了，方程我们走吧。”男人站在门口撑起一把大黑伞，女人高兴地付了钱，“老板，再见啦。”

　　“再见。”赵水星望着他们离开，“怎么下雨了？”一回头，她发现书店的长柄伞被他落下。

　　林沛川站在菜场门口等雨停歇，有好些人被雨下起好奇心一直盯着他的腿看。

　　“林沛川！”赵水星一蹦一蹦地踩着水花朝他小跑来，“你忘记带伞了！”她自己的头发湿了大半，边喘气边笑道：“还好你聪明没先出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手用力挽着他的手臂拉他离开，这一次他跟着赵水星被雨赶得稍微走快了点。

　　拐杖蘸在雨里，顿顿顿，赵水星在傻笑，身体还没恢复像一只螃蟹使劲学竖着走。

　　不知在笑什么。他望着她湿漉漉的头顶皱了皱眉，下意识揽过她的肩头，两人贴得紧了些。

　　雨点降落，嘀嗒－嘀嗒－仿佛带着甜蜜的脉搏。赵水星准备轻轻把头枕在他肩膀，可她尝试几次之后悲哀地发现自己实在太矮，够不到。

　　“是不是要给书店整个牌匾了？”
　　她摸摸鼻子，自己和他呆久也开始变得穿越---好好的招牌说成牌匾。
　　“牌匾写什么？“他接得挺自然。
　　“别人如果不走近都不知道你这个是书店，当然写某某书店啊。”

　　林沛川帮她把挪过来的雨伞挪过去，望着她肩膀上的水印渍淡淡地说：“离我近点。”赵水星安心靠在他手臂上，拿起一只手快速在他侧脸摸了一把，“大叔，你脸上都是水。嫩得都可以掐出水了啊。”

　　他没还手，依旧站得笔直，很轻地说，“别闹。”不自觉地贴她更近了些。

　　两人走到店门口，她合了雨伞指了指店门口一块空地，“你书法写得很漂亮，不如你写字。”进了书店又不知她从哪里搬来几块白底板子放在他面前，“就写在这上面。”

　　他看赵水星的认真表情有些好笑，“写什么？”

　　“嗯...就写...”赵水星手里夹着一只旧狼毫转来转去，“阿川书屋怎么样？”

　　“阿川？”他想了一会说，“我看过你的字，写的不错。”

　　赵水星反应过来，“我的字？哈，那短胳膊瘦腿不算营养不良么”

　　“字可以练。”他说得笃定。

　　“......那你教我写啊。”她抬了抬下巴，不屑地哼了几声，“教好了，我来写。”

　　他对这种带着挑衅的语气来了兴趣，“我带你，让你写。”眼角是弯了又弯，但就是没笑出来。

　　“现在么。那我先沾墨水。”其实她对写字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她煞有介事地拿狼毫沾了沾“英雄”牌钢笔墨水，笔尖朝上举起手，有些兴奋地看他说，“把手抬起来。”

　　林沛川配合地拿出手，赵水星拿自己小小的掌心移近他的大手比拟了一下，“你手真大。”她嘿嘿地笑几声，林沛川十分自然地覆住她的手背，不经意说：“你的很小。”赵水星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但她不要脸地说：“女孩子啊。当然这样...”

　　“适合五指紧扣。”他分开自己的五指慢慢套进她的五指中间，“分开。”赵水星突然觉得自己的手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这是定了么？”她脱口而出，“我们的关系？”

　　“你说我们什么关系？”他帮她立起手指，感觉像在教手指跳舞那样握住手背，沉声道，“放松。”

　　“夫妻。”她一只手抽也不是，也没敢回握干脆撇开他的手指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男人略微粗糙的触感，她脱口而出，“真夫妻。”

　　“赵水星，你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他盯着她发红的脸突然笑起来，“不过我挺喜欢。”

　　喜欢？他刚才说喜欢！赵水星心里瞬时炸开一朵朵小烟花。

　　“你喜欢...什么啊。”人傻胆大的她还是没问出口，她的胆子在林沛川的面前只是一株含羞草，碰不得，说不得，她有些羞涩地问：“我们还练么。”

　　他又笑了，很满意她的反应似的放开手，“去复习，我写。”

　　“哦。”赵水星傻愣愣地点头，“听你的。”她坐在小椅子上拿着参考书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她不可置信自己借缝插针成功了，“林沛川，我会让你，很---喜欢我的。”她抬头看他在心里说。就像喜欢徐文美那样。

　　他背坐得笔直，对着白板专注地写了”书店”两个字。

　　赵水星立马狗腿地站起来拿起白板贴近脸吹了吹，“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才。这撇，撇得恰到好处，这捺，够味。”

　　兴许她的评价失真的可爱，林沛川把狼毫扔进铁皮桶专注地看着这个女人。

　　“哥！”林珊许久不来，一进门打破两人的平静，“嫂子也在，那正好。日子没法过了，这次我真的要离婚。”她脚上高跟鞋带没绑，一开口还有昨晚带的酒气，斜靠在桌上气势有些萎蔫，“嫂子，你给我杯水。”

　　“你去哪里回来？”林沛川问。赵水星一颠一颠去给她倒水。

　　“我过不下去了，日子没法混。”她接过水一口灌到底，抬手擦了擦嘴角，蹲下身子开始哭。赵水星有点傻眼，“林珊怎么了？”

　　“...我和他处了这么久...他连信任也不给我。”林珊顶着黑眼圈哭诉，“不就是喝醉在同学家睡了晚吗？至于吗...我做检查的时候他在哪里啊...”

　　“哥！老婆！”毕成进了门，后头还跟着吴爱秋，“老婆，我没说什么，真的...”他全身湿透嘴里一直在骂自己，吴爱秋站在毕成身后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看着林珊的背浮着连绵不绝的妒意。

　　眼前的林珊一会哭一会笑，赵水星分不清是喜剧还是闹剧。这三人风一样来又风一样走，赵水星担心地问：“你做大哥的怎么不劝啊。要是他们真离婚了......”

　　“毕成不会。”他继续低头记手里的账，赵水星一把扯过账本，“你怎么知道不会？我听人说男人有钱都会变。”

　　“怎么变？”他拿手里的笔在纸上划了划，好整以暇等她回答，“你说说看。”

　　赵水星含糊说她怎么知道，随手翻了翻账本，“这怎么不是书店的账本？”又翻了几页，“叶氏？”她抬头看他，“你不是姓林么？”

　　“...嗯。”他沉默了会，“帮一个朋友的忙。”

　　她仔细看上面的数据，发觉一点也看不懂。赵水星想起徐承礼说的话----证券分析师，估计那什么工作也和这个有关，于是放心将账簿还给他，“以后家里有事你不能瞒我啊。”

　　他似笑非笑地说：“家里？”看她矮人一截目光游移，林沛川不禁有些愉悦，“刚才有老板娘的样子。”

　　“我说真的，我们都...都那个了。”她状似生气看他一眼，“以后要坦诚相见。”

　　“...坦诚相见挺好。”他重新拿起笔，不经意道：“我喜欢坦诚相见。”

　　这是被一个大叔调戏的节奏么。赵水星脸蹭地红起来，轻声嗤道：“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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