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传(小修中)

作者:浮生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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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诫

      1
      三百年后……

      长安顾家
      这是一间小小的书房,里面坐着一个老者和六个孩子。
      老者是顾家当任家主顾和鸣,孩子们则是在庞大的家族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经过长老们的精心评估与考核后获得了参与角逐入读宗学的资格,按照规矩,这五个孩子必须和家主朝夕相处一个月,然后由家主自行判断,决定到底选择谁入读宗学。
      □□皇家宗学,是皇族教育宗室子弟的学堂,但凡皇亲国戚的孩子一满七岁,必须入学。同时为了加强朝廷高层间的联系,宗学特地收录朝中世家大族子弟前往入学,不过宗学对世家子弟入学的人数的限制十分严格:一家只得入学一人。
      因为每家只能选派一人入读宗学,所以□□各大世家历来都有不成文的规定:每家只会派遣下任继承人到宗学中随侍伴读。可以说一入宗学读书,那人便已是内定的下任家主。

      顾和鸣静静看着这六个孩子,漫不经心的提出了今天的又一个问题,“家族历史悠久,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最让你们引以为荣?又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们引以为诫?”
      顾家,是□□历史悠久的名门世家。在□□建国后这漫长的六百余年里,顾家有无数人在朝中手握实权身居要职,其中有二十一人迎娶公主,三十七人嫁入皇室,出过九名皇后,更有□□唯一的一个异姓王:亮王顾长生――顾家,是真正集荣耀、权势、财富于一体的豪奢大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有太多的人物与事情供后人评说。

      听到顾和鸣的提问后,略一思索后,孩子们便开始作答了:有感叹先祖顾星野当年选定本朝开国皇帝的英明决定的,有夸赞发明了投石车这一攻城利器的顾怀柔的,有敬佩牢牢掌控了天下读书人的顾若水的,有感叹“五王之乱”时毫无做为的顾庭秀的……
      顾和鸣含笑听着。孩子们的答案都没有超出他的意料:他们引以为荣的,莫不是顾家的历任家主;而引之为诫的,也皆是历任家主――顾和鸣心下清楚:这其实是竞选者们在含蓄委婉的告诉自己他们今后的施治方向。
      唯一让顾和鸣稍感意外的,是顾定安的回答,“从小,我最佩服最引以为荣的,不是什么事,而是一个人:顾长生。”
      顾和鸣闻言不由一笑:顾长生虽不是顾家家主,但这个人在历史上实在是太有名了。在十几岁的年龄,有几个人会不憧憬顾长生?更何况顾定安才只有十二岁,崇拜英雄正该是他的天性。所以顾定安的话虽让顾和鸣稍感意外,却仍属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只是此刻没有任何人看出,顾和鸣看着顾定安的那双笑眼里,其实闪过了一丝失望。
      是的,顾和鸣在失望。即使父母在家族里都是极不惹人注意的小人物,但这一个月的朝夕共对,天资卓绝的顾定安成功的在顾和鸣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六个孩子里,顾和鸣最看好的就是他与顾谨之。刚才的那个问题,实际上是顾和鸣对侯选人们最后的一次考核:他要在答案里判断出竞选者们各自的志向与见识。孩子们大概也或多或少的清楚,所以才会在回答时只提与历任家主相关的人与事。要说别的孩子完全不佩服顾长生,顾和鸣根本就不相信。但他们的答案里没有顾长生的存在,只因为一点:尽管顾长生威名赫赫,但他毕竟没有成为过家主!现在是他们人生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不能节外生枝。
      暗叹一口气,顾和鸣收回了凝视顾定安的目光,但,顾定安接下来的话,却成功的激起了他的兴趣,只听顾定安在稍稍停顿后淡淡说道,“但同时,让我最看不起、觉得最惋惜、能让我引以为诫的,还是顾长生!”
      顾和鸣的眼光再度落到了顾定安身上,微笑着问道,“为什么?”
      “顾长生屠高车、定南其、平北海、战印河,制定‘龙之征服’计划,创办军事学堂――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如何不让我发自内心的佩服?!”说这番话的时候,向来沉静的顾定安的声音里流露出少见的昂扬与兴奋,更隐隐透着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渴望。
      “你佩服顾长生?”顾和鸣敛去了笑容,漠然看着顾定安,他的声音难辨喜怒,“人总是会受自己佩服的人的影响。――顾长生是靠成为权贵的男宠而飞黄腾达――难道,你准备效法他?”
      面对家主几近恶毒的质疑,顾定安微微一笑,波澜不惊的回答道,“乍眼一看,顾长生似乎真是因为夏侯日月的关系才变得显贵,但实际上,顾长生却是一再立下功勋,靠自己的能力而晋升的。请记住:顾长生的敌人不会因为他是皇子甚至皇帝的情人而对他手下留情,更不会因此而故意输给他。”
      顾定安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根本不是晚辈对家主应有的态度,反而像是长辈在呵斥教训晚辈,所以除了顾和鸣,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不由都为之一变。但顾定安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多失礼一样,仍兀自进行着自己的话题,“--将顾长生的崛起视为是依靠夏侯日月的庇护,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顾和鸣一晒道,“但你并不能否认:依靠着夏侯日月的关系,顾长生的起点比很多人都高很多。试问天下有几个人可以从一介白衣一跃成为能带兵打仗的正五品下阶的宁远将军?”
      顾定安点点头,冷凝的说道,“是的,我承认:在起点上,顾长生的确比很多人站得高。但,如果顾长生只是一介庸才,他能稳坐高位后来更成为权倾天下的亮王?――顾长生的成功,不在于他和夏侯日月的关系,而在于他能够抓住身边闪过的每一个机会一步一步走上去。――您问我是否准备效法顾长生?我想,您所谓的效法,是指我会不会效法他成为权贵的男宠以此立身吧?”说到这里,顾定安忽然笑了,笑得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胆寒,“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那么,就算我成为过权贵的男宠又如何?――为尊者讳向来是我国史官们的传统。到了那个时候,人们会不会、敢不敢记下我这种历史还说不一定。就算有人敢把我这段过往记了下来,其他人会不会相信也说不一定。就算有人会相信,那时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为我辩解说英雄莫问出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的话。就算那时没有一个人为我辩解,我顾定安又岂是会在意区区虚名的蠢货?”
      “……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顾和鸣玩味着顾定安这一句话,眉棱骨不易让人察觉的一跳,他轻声问道,“那么,能让你不惜成为权贵的男宠也要达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顾定安没有回答。
      “唔?”
      眼见顾定安只是抿了抿唇,仍然没有开口,顾和鸣也不再逼他,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顾和鸣挥挥手,向众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在家主的权威之下,只得无奈退出书房。很快的,书房中就只剩下顾和鸣与顾定安两人。

      “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了吧?”顾定安的耳边响起了顾和鸣那平静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仅凭你刚才的作为,你已经和他们五人结下了深怨。今后他们中只要有一人成为了家主,你的日子就会很难过;就算你成为了家主,也不一定能收服他们。――定安,你觉得你这样煞费心机得来的特殊待遇,划算吗?”
      顾定安抬起头看向顾和鸣,很认真的说道,“定安刚才并非是在故弄玄虚,而且也真的没有料到您会摒退众位兄长。定安刚才之所以不说,只为有的话,真的不方便当着大家说。”
      “呵。”顾和鸣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笑容只扬在脸上,根本到不了眼里。
      无畏的直视着家主那双寒凛凛的双眼,顾定安慎重的说道,“定安的目的很小很简单,但是,也很不容易实现:定安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将顾长生曾经的事业发扬到极致!”
      “……顾长生曾经的事业……”顾和鸣沉吟着,“难道,你准备成为□□第二个异姓王?”眼见顾定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心中一动,慢慢说道,“你说你最佩服的人就是顾长生,但你刚才并没有提到他是□□唯一的一个异姓王――莫非,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你引以为荣?”
      顾定安的神色一冷,肃容说道,“这一点正是我觉得惋惜的――以普通人的眼光看来,顾长生以异姓封王,舆服皆与帝同,看上去似乎真的是显贵之极――但在定安看来:离万乘之尊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顾长生却止步不前,实在是太可惜太让人痛心了!”
      “哦?”顾和鸣期待的眼光鼓励着顾定安继续说下去。
      顾定安慢条斯理的说道,“之前因为您的提问,所以定安没有机会说出为什么会引顾长生为诫,现在,就让定安把两个答案一起告诉您吧。”顾定安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与年龄绝不相称的老练和狠辣,他低声说道,“从印河归来后,顾长生就稳住了局势,成为了□□军方第一人,而后经过数年的经营,□□的军权完全由他一手掌握,加上他身后有我家族做为后盾,只要他愿意,他绝对可以一步登天,做到真正的贵不可言――可是这种绝好的时机,他居然只因为情爱的牵绊而止步不前!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这种意识。但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顾长生最后只是安心的做着区区一个王爷!――顾长生,实在不是举大事的人!――所以,我最鄙夷的人也是他!”
      “……那么,你所谓的顾长生曾经的事业到底指的是……”顾和鸣不自觉的在房中缓缓踱起步来,半晌,他倏然止步,望向顾定安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或者该换一个问法: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就是:”顾定安无声的一笑,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成为顾家的家主,挟家族之力,登上顾长生未曾达到的高度。然后,收复外蒙州,让北海、南越,倭国、巴斯、南洋诸国重新回到我华夏大家族的怀抱中,控制印河的富饶之地,让罗萨蛮子把吃下去的肉全给我吐出来,令我华夏再度立于世界之巅,成为真真正正的中央之国!” 说着说着,顾定安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种明亮的光芒,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高昂了起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不惜任何牺牲,更会无所不用其极!”

      听完顾定安的话,顾和鸣浑身一震,心中惊骇莫名:心怀异志啊!――当所有竞选者都只盯着家主的位置时,唯有顾定安不止看着家主之位,更想把诸外夷收归囊内!他所指向的高度根本就是其他人所无法企及的!
      将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掩藏得深深的,顾和鸣勃然大怒,“狂妄!无知小儿竟敢口出狂悖之语!”顾和鸣还要再试一试:眼前这个人,是的,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孩子,到底只是夸夸其谈的花架子,还是一个拥有改天换地之能的有为之士!
      对于家主汹涌的怒意顾定安视若无睹,他淡淡说道,“定安并非狂妄自大。所谓时势造英雄,而眼下正是家族的时机,那么定安当然有了可趁之机。”
      “盛极则衰。每当一个王朝兴盛到极点时,它也就开始衰败了。本朝六百余年的历史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朱泉帝在位时政局稳定,经济繁荣,但当他一暴毙,就立即迎来了‘五王之乱’和‘二胡乱华’!‘明亮大治’让我国成为真正的天朝上国,但光明帝一死,蕃邦们就此起彼伏的做乱。如果不是叶明远和李信力挽狂澜,重新收复叛乱的蕃邦,本朝还能存在?凭心而论,康定帝还是把天下治理得挺不错,可是在他之后的三百年里,本朝的皇帝就一代不如一代!一百年前倭国小王自称为帝时,朝廷没有动作,只虚张声势的发了道谴责的诏书后就再没了动静!二十年前,南越自立为国、巴斯被印河收入囊中,朝廷居然连诏书也不敢发了!十年前,北海人投靠罗萨蛮子后扰我边境,朝廷竟然被吓破了胆,忙不迭的送上了‘岁币’!而如今,面对南洋诸国的蠢蠢欲动,今上仍然没有任何举措,只顾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它已经存在六百余年了!它存在得太久太久,已经失去了活力――改朝换代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当天下乱起时,如我顾家这样根深蒂固的豪奢大族,怎么可能还对夏侯家一心一意,继续做那不识时务的擎天支柱?”

      随着顾定安低沉的话语,顾和鸣的眼睛里慢慢透射出喜悦和激动的光芒:心怀全局目光深远,家族之福啊!――十二岁的稚龄就有如此心智,若再加以历练,假以时日,此人定当大用!而今上生性乖张、残忍,行事刚愎自用,全凭一己喜恶,如不改变,迟早会弄得天怒人怨……到那时,家族若由一个眼光深远、能力卓绝的人领导,顾家从此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家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轻轻吁出一口气,顾和鸣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入读宗学的人,就是顾定安了!

      2
      一晃,即是八年。
      在这八年里,顾定安没有虚耗过一丝一毫时间:在如饥似渴的汲取着各式知识的同时,他不动声色的观察、评估着在他面前不断闪过的各式人物,他将他们分为“能为我所用”与“不能为我所用”的两类人,然后不着痕迹的网罗着所有能为他所用的人……
      在做着这一切时,顾定安出奇的冷静沉着,因为他早就已经明确了未来的方向:成为顾家之主,参与到权力斗争中,争取能站到最高的位置,然后将顾长生曾有的一切发扬光大!

      顾定安十五岁的时候,他正式参与到家族事务的决策中,于是他比任何时候都小心谨慎,因为他清醒的知道:即使心底欲焰滔天,但欲成大事,就必须会忍;当然,更得有除去一切障碍的坚定和能力。——现在的他就象是走在春天的冰河上,随时随地都有掉进河里被淹死的危险。虽然他已经入读宗学,成为内定的下任家主,但只要他一天没有戴上那枚象征着家主的玉扳指,那么他就必须小心谨慎,既不能让人觉得他志大才疏,又不能锋芒毕露得让家主及族中其他人感到威胁。同时,他必须暗中以灵敏的触角寻找合伙人,更得悄无声息的除去一切障碍!
      渐渐的,族人看他的眼光越来越恭敬畏惧,即使他还没有举行冠礼也没有成亲,但已经没有谁敢再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随着顾定安的威势愈重,他的父母也愈来愈不安。顾定安的父亲顾诚敬母亲方婉在顾家里从来都毫不起眼,但毫不起眼并不等于目光短浅见识平庸,实际上顾定安的父母是一对少见的智者,只是他们的聪明才智从不用在争权夺利上,反而是极力收敛,唯恐让人看出了他们的不凡。作为世家里难得因爱而结合的顾诚敬夫妇对于权势名利向来看得很淡,他们认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人与人之间的真情,最幸福的生活莫过于平凡的小日子,所以他们一直收敛光华,甘于平凡。但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一门心思只想出人头地,原本他们认为人各有志,既然儿子自己做了决定,那就由他去好了。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再细细推敲儿子的所作所为,他们骇然发现:儿子希求的竟然并不是一般的荣华富贵!
      顾诚敬夫妇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生在豪族,让他们对权力斗争里的风云变幻了如指掌,他们不愿意整天为儿子担惊受怕,更不愿意儿子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被吞没。当初他们之所以会给儿子取名为定安,不过是希望他这一生能够稳定安康,没有丝毫风浪。所以即使儿子已经进入宗学,成为家族内定的下任家主,但只要一天儿子没有戴上那枚象征着家主的玉扳指,那么他们就有劝说儿子放弃的希望。
      所以在顾定安举行冠礼的前一天晚上,顾诚敬夫妇与他彻夜长谈,他们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他能幡然醒悟权势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他们没有料到:在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儿子一个晚上之后,却只从儿子的嘴里得到了这样一番话:“既然我已经是家族内定的家主,那么我就一定要成为家主!――我愿意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过,您们可以放心:我不会迷失!因为我根本就不希罕权势名利,对我而言,权势名利不过只是一种必须的手段和过程罢了!”
      “既然权势名利不是你所求,那么,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顾诚敬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颓然承认:自己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您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问这么多的,父亲。但您既然问到了,那么定安不敢不答。”顾定安的声音非常温和,但听着这个温和的声音,顾诚敬的背脊竟然在发凉!
      “我要让顾家成为天下第一家!我要让华夏立于世界之巅,重新成为真真正正的天朝上国,盛世中的盛世!我还要让华夏民族重新统治世界!而所有伤害、背叛过华夏的国家都必须付出最惨重的代价!――这是我的责任,更是我毕生所求!――所以,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遍地荆棘,我都只会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眼见母亲张口欲言,顾定安微微一笑,脸上呈现出坚毅到几近冷酷的神色,“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不择任何手段不惜牺牲一切!――只要是有用的人,我都会利用。而任何阻碍我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绝不会留情!”
      听完这番话后,方婉泪流满面,顾诚敬则面色铁青,但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在彼时彼刻,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那是出必见血的利刃在出鞘瞬间所激起的寒意,没有半丝温情。沉默很久后,他们什么都不再说了,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因为他们清楚这个儿子的性格:他认准了的事一定要做,决不回头!

      这件事在当夜就被奉家主之令暗中监视着顾定安的人悄悄报告了家主。知道这事后,顾和鸣默然良久后大笑出声,“天佑我族!天佑我华夏!”
      来人退下后,顾和鸣独自在屋中沉思。
      顾定安这些年里的一切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他对这位继承人实在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这些天来他一直在犹豫着一件事,其实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在考虑这件事了,但因为这个决定对于他自己对于家族甚至对于未来天下大势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太深远了,所以他始终没有做出最后的判断。但是今夜发生的事情,终于让他做出了决定……

      次日
      当顾定安的散发被束起来后,家主顾和鸣亲自为他加“冠”。
      看着身着“爵弁”的顾定安,顾和鸣含笑为他定下了表字:重远。
      接触到家主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顾定安在刹那间明白了这个表字的含义:重远重远,任重而道远……
      见他若有所悟,顾和鸣微微点头,然后,他取下了手中那枚代表家主的玉扳指,亲手给顾定安戴上……

      得到玉扳指,年仅二十岁的顾定安不仅获得了进入密室的资格,更重要的,是他被当代家主正式确立为下任家主,成为家族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这样的待遇在顾家历史上是第一次,向来顾家至少是在继承人三十岁以上才会赐予这种资格,所以对于顾和鸣的这个决定,族中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但顾和鸣强硬的压制了所有的反对与不满,甚至不惜除去了数个暗中勾结决定要暗杀顾定安的青年才俊。
      之所以会这样做,只为顾和鸣深深知道:特殊情况必须特殊处理!眼下世间风起云涌:今上泰和帝的穷奢极侈和官吏们的大肆贪污弄得得民间怨声载道,终于有百姓在忍无可忍之后揭竿而起。在迅速派兵镇压了起义后,泰和仍然没有接受教训,不但毫无悔改之心,反倒变本加厉,更加暴戾无道,终于逼得南洋诸国频发暴乱,更致使□□本土的起义此起彼伏。而□□的恶邻倭国趁此时机磨刀霍霍:它不断派兵伪装成倭寇掠扰□□沿海郡县,与此同时,和倭国早有协议的北海人借口“岁币”太少,不断在边境滋生事端,甚至常常派出军队伪装成强盗进入□□境内烧杀抢掠……
      正如顾定安昔日所言:盛极则衰。每当一个王朝兴盛到极点时,它也就开始衰败了。如今的□□已经衰败到极点,它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但年老体衰更身染致命恶疾,稍有不慎,即会有死亡的危险。
      为了家族在这种情形下得到最好的发展,继承人必须尽早接触内幕,掌握实权,参与到核心事务的决策和处理中。
      更何况,通过八年来的细心观察与不断考验,顾和鸣太清楚自己这位接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3
      顾家密室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一排排柜子,没有丝毫犹豫,顾定安首先站在了写着“顾长生”三个字的那个书架前,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查看家族里关于顾长生的一切记录。
      从顾定安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对顾长生有着一种莫名的狂热兴趣。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和顾长生有着真正的血源关系:不是同为顾家人的那种关系,而是真真正正的嫡亲关系――他父亲的血脉追溯到三百年前,正是顾长生的异母弟弟;而他继承了父亲的血,所以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就是顾长生传承下来的血。
      也许正是这种他所认定的血的联系让他对顾长生的一切都倍感亲切,自幼时起,他就疯狂的搜集着他所能找到的有关顾长生的一切记载:从史书到民间流传的各种传奇话本,他熟悉得倒背如流。在那些文字中,他发现顾长生就是自己心目中最棒的人:英勇、睿智、坚毅、高瞻远瞩、惊才绝艳……虽然他也意识到顾长生性格里的偏执、自私,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顾长生的热爱。
      但随着年岁的渐长,他开始逐渐为顾长生感到惋惜、觉得愤怒,甚至有些鄙夷顾长生,不过他总以为:会不会其实是自己误解了顾长生,因为他所了解的顾长生,毕竟只是史书和传奇中的顾长生,而真实的、有血有肉的顾长生,他其实并不清楚。
      现在,他终于可以解读一个真实的顾长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定安频繁出入于密室里,完全沉浸在那些资料中。
      家族中关于顾长生的文献资料主要来自三方面:其一,是顾长生本人在四十岁左右开始写的一些随笔,里面记载了他对用兵的心得体会、对周围国家的部署安排,以及他对时事、对往事的一些感想。其二,是当年第九任家主顾侍舜在顾长生去世后所写的回忆录,他将他所知道的顾长生的一切均记录在案,其中甚至包括了顾长生的心态变化,当然,他与成年后的顾长生有限的几次交谈也被详细的记载了。其三,则是第十任家主顾永炎对跟随在顾长生身边日子的记录。
      顾定安首先查阅的是顾长生所写的随笔。要想了解一个人,还有什么比阅读此人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时亲笔所写的东西更为直接?!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拿起顾长生的手稿,仔细阅览。然后生平第一次,他失了冷静自恃,喜怒哀乐随着顾长生的经历而起伏变化。很快的,他意识到不妥,于是他极力让自己抽离,只做为一个旁观者关注、思考顾长生的人生……

      合上顾长生的手稿,顾定安陷入了沉思之中:顾长生这个人真的非常复杂:他行事任性不羁,纵情纵性,从他少年时可以不向家主禀告一声即自行退学、青年时为了私情敢抛家弃妻即可窥见一斑;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又能训练出令行禁止、威重四方的屠夫军,更能为了大局而牺牲自我。他极重感情,为了情爱能不顾一切,对所爱之人更是全无保留,甘愿为之付出一切;但如此深情的他却又冷血残忍,心狠手辣,赵向南以及无数□□子民就是因他而亡。――顾长生,可以说是一切矛盾的综合体!
      顾定安认为,如果顾长生没有退学,而是自宗学结业后入朝为官,历史也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可是因为少年一时任性,让顾长生遇见了一生中所爱过的那三个人,终于改变了顾长生的命运,造就了他一生的悲剧:如果唐明媚不曾逃婚,那么上官清明和夏侯日月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顾长生的生命中。可是唐明媚选择逃婚,紧跟着出现的上官清明则让顾长生生不如死,至于而后的夏侯日月的所谓情爱,更是一个甜蜜的陷阱,在那让人目眩神迷的“此生无侍寝,此生无子嗣,此生无背离”的深情誓言之下,隐藏着的是阴寒恶毒的致命杀机……而在知悉夏侯日月的叵测居心后,顾长生竟然愿意成全……
      顾定安不由扼腕叹息:即使顾长生聪明绝顶,但在情爱上他却是永远天真,干的从来都是傻事。这个曾被称作顾屠夫的男人,对于自己所爱的人,从来都是心慈手软仁至义尽。可是,他那从无保留的爱,换来的都是些什么?是欺骗!是背叛!是利用!是不得善终!
      顾定安的心里涌起一阵澎湃的怒意:顾长生,你太让我失望了!上天赋予了你惊人的才华让你能够睥睨天下,但你偏偏为情所缚――愚蠢!太愚蠢了!!
      面颊上的凉意让顾定安不由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看到手中的水迹后他怔了: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流泪了……
      拭去脸上的泪,他低声对着虚空说道,“长生,你所没有得到的、你所错失的,就由我来为你得到吧。”

      4,
      在把所有资料通读一遍后,顾定安又重新开始仔细阅览。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想了解偶像生平的青年了,因为通过之前的浏览,他已经警觉的意识到:自己必须认认真真切切实实的把顾长生引以为诫!如果自己期待能在有朝一日做到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为所欲为,那么现在就必须仔细研究顾长生的生平,以此洞悉权力的奥秘、崛起的奥秘!
      通过研读资料,顾定安了解到很多不为人知的真相:三郡之乱时赵向南为什么会遇剌身亡,顾长生为什么会被重病缠身、久治不愈,耿宗德为什么会惨败于罗萨人之手……
      在知道这些内幕后,顾定安叹为观止,心中更充满了自豪:顾长生不愧是自己最敬佩的人,其雄韬伟略远见卓识超越了当时的所有人,将众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如果所有记录都没有丝毫夸大完全属实的话,那么此人之才岂止惊才绝艳,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可以说那一代明君光明皇帝根本就是他顾长生一手扶持出来的!!
      与此同时,惋惜与鄙夷也充斥了他的身心:夏侯日月如此薄情寡义,他居然不报复反击,仍然为了他甘心赴死,愚蠢!实在是太愚蠢了!
      顾定安觉得很疑惑:为什么顾长生的聪明才识和深谋远虑,永远只针对国家,而不是对家族对自身?他为国家想得很多很深很远,但对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却懵懵懂懂,知天由命。
      当然,要说顾长生对自己已经遭遇的和将来要遭遇的是一无所知一无所虑,那也不是事实。至少,通过顾侍舜的提醒,对于夏侯日月的真面目,他是有所领悟的。但是,他却斩钉截铁的回答其父说,“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可见对于自己今后的结局他是已经想清楚了的。而且,正因为想清楚了,所以才会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顾定安陷入沉思之中:顾长生为什么要这样做?除了为大局着想外,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所谓情爱?
      他记得顾长生曾在手稿中自嘲:他根本分不清夏侯日月对自己的情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
      是假?
      顾定安不由嗤笑出声:当然是假的了!他从不觉得光明皇帝夏侯日月对顾长生会有什么真情。他之所以会委身于顾长生,那纯粹是出于利用:最开始是为借顾家的势。即使顾长生被逐出顾家,但他是当时顾家唯一进过宗学的人,更是当任家主的嫡长子,可以想见只要顾长生稍有悔改之意,那顾家必然会重新接纳他。而那时夏侯日月的母妃暴死名义上的外公失势,即使他掌握了明教,但□□当时的统治早已安稳,仅凭区区一个明教,他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所以他通过让顾长生认祖归宗,将顾家和自己绑在了一起,从而有了争夺储位最原始的资本。而后顾长生手握重兵,加上顾长生又是军事学堂山长,拥有了顾长生,夏侯日月就是拥有了无数支持者――这样的一个人,他岂会放过?――可笑顾长生能看透天下大势,却看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
      ……

      顾定安就这样一边看一边想,当他结束为期半年的思索时,朝廷的任令也刚好下来:他被委任为宣节校尉,将前往辽东平乱。
      宣节校尉的官品并不大,不过是正八品而已,但这就意味着他从此正式踏入官场。
      对于自己将要面对的诡谲人心与险恶风浪,他是早有准备:生长在顾家,进入宗学读书,在看似无限风光实则暗藏刀光剑影的环境里,他自幼即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洞悉了人心的一切阴暗。而之前通过思考顾长生的一生,他已经彻彻底底了解了政治的精髓:
      政治,就是血淋淋的弱肉强食。谁强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做的事就叫正义。政治就是无数阴谋诡计,你必须得时刻提防算计着每一个人,那其中包括了你的亲人及枕边人,否则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于某天人头落地,而且做了鬼你也仍然只是一个不明所以的糊涂鬼。而政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是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看到夏侯日月不动声色的致顾长生于死地后,顾定安就领悟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只有一个真谛:无情。天道无情。
      ――如果心慈手软、情深意重,那么你就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绝不能让情爱妨碍自己,不管那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他觉得顾长生之所以会不得善终,就在于他没有做到这些。甚至可以说,顾长生只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家,而在其他的一切上,他还天真得可怕――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乎夏侯日月,顾长生怎会落得身死异乡的凄凉下场?虽然他也清楚顾长生之所以不愿举起反旗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愿意再生内乱、以致给诸邻国可趁之机,但,他确确实实也是因为太在乎夏侯日月而没有下手。
      所以顾定安暗暗告诫自己:顾长生所犯下的一切过错,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另外,顾长生的遭遇也叫他坚定了这样一个信念:情爱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是多余的事物,更往往是灾祸之源。此生他若想有成就,那就绝对不能动心动情。否则等待他的,只会是不可避免的失败。
      所以他下了决定:他这一生仅看江山,不问风月――情爱之类的东西太过多余,只有权力,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是的,他绝不要什么情爱。世间情爱带给人们的,除了片刻欢娱,更多的是痛,是伤,甚至是不得好死……所以他绝对不爱。即使天意弄人,让他不幸遇上所爱,那么他也要把它及时扼杀于襁褓之中,消除在萌芽状态――要想成就大业,必须要有绝情绝爱的果断决绝。
      是的,绝对不能动情爱人,无情不似多情苦。
      顾长生就是太爱光明皇帝了,最后才会以身殉之!
      --他绝对绝对要把顾长生引以为诫!
      这个信条牢牢根植在顾定安的意识中,所以当他自辽东凯旋归来后,为了建立一个以利益为基础的牢固的权力同盟,他以娶京中另一豪族叶家家主之女为正妻的代价,将叶家牢牢的绑在了顾家的战车上。
      对于这桩婚姻,顾定安的父母极其失望,但顾定安自己却甘之若饴。因为他深深明白:世间一切爱欲纠缠,皆是虚假;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不过只是个美好的幻想。这世间充满了欺骗与背叛,算计与利用,残忍与冷酷。所谓真情真义、至亲至爱不过是些谎言是些笑话罢了,与其相信追求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不如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手中的筹码变多变大――只有手中的筹码足够了,他才能达成雄霸四方的理想――所以,他绝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
      ――一桩婚姻能换来一个世家的全力支持,这交易太划算了!

      5,
      婚后三个月,凭军功已被升为昭武校尉的顾定安又被派往江州驱逐倭寇。
      在江州半年,他和倭寇数度交手,对于倭寇的灭绝人性他以为自己是早已见惯,但当他来到被倭寇劫掠后的楠通时,他仍被彻底惊呆了。
      这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啊?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遍地奇形怪状的尸骸:那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体无完肤,有的被砍去四肢后挖眼断舌,有的肚子被剖开肠子被拉出来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些尸骸严严实实的遮掩了大地,尸骸下的土地已经变成了厚厚的褐色!而四周,是无数的乌鸦围绕着尸骸盘旋,时不时的降下进行啄食。
      面对眼前的地狱,顾定安的双眼变得血红,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着,突然,他拔出佩剑,割开手腕!举起流血的手,他郑重起誓,“吾国吾土吾民,绝不容人轻侮蹂躏!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有生之年,我顾定安必定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眼见如此惨况,又听到主将那满是杀意的血誓,士兵们不由鼓噪起来,片刻后,他们异口同声的喊道,“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经过没日没夜的追击,这支斗志昂扬的队伍在半月后击败了那支在楠通犯下滔天罪行的倭寇。
      当队正向顾定安请示当如何处理俘虏时,他淡淡一笑,然后从牙缝里迸出了八个字,“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此刻顾定安的声音并不高,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恶狠狠的狰狞。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录事严世昌听罢,微微一怔:他居然真的要这么做!是的,一路走来,看多了倭寇过后的惨况后,只要是□□人,无不热血沸腾,想多杀些倭狗。但,这不符合儒家思想。儒家向来讲究恕道,认为应该以德服人,眼前这个叫顾定安的男人怎么能赤裸裸的说出“以血还血,以命偿命”的杀戮命令?所以他不由出声干预道,“大人,恐怕这有违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何谓圣人之道?仁?义?恕?以德服人?”顾定安冷笑出声,“所谓的圣人多是儒家的圣人,他们讲究恕道,提倡以德服人。他们认为只要内修圣德,那么强敌自然就会俯首称臣!呸!千百年来我们的恕道我们的以德服人换来了什么?是每一次的烧杀抢掠!是百姓们无尽的鲜血!!”
      指着那些俘虏,顾定安怒道,“这些东西是野兽,当它弱小时,它会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拼命恭维你,希望能从你那里学习先进的技术;而一旦学会了你的技术,有了强过你的实力,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来征服你!流血和哭泣根本不能打动这些野兽的心,它们的残暴和狂虐举世有谁能出其右?――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饶它活口让它继续祸害世间???”
      听了顾定安这番话后,严世昌的脸色忽红忽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二十一岁的顾定安与今后他的首席谋臣严世昌的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对话,也是那个声言“为恢复□□往昔荣光而读书致仕”的天才严世昌第一次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历史便在这一刻定格。
      三个月后的某天夜里,顾定安留严世昌于军账中长谈至天明。那一夜,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史家也没有任何记载,只留下了无数猜测……

      附注:
      泰和二十五年,七月,顾定安因逐倭有功,升为游骑将军。
      泰和二十六年,四月,顾定安领兵征讨南越。三年后南越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的南越郡。同年,顾定安被调往藏州驻守。驻守藏州三年,顾定安击退印河人十八次进攻。
      泰和三十二年,八月,泰和帝驾崩。九月,新帝广顺招顾定安归朝,令其入高等军事学堂读书,并特许其可入朝堂议事。
      广顺二年,十二月,顾定安自学堂结业,升为忠武将军,被派往蒙州驻守。
      广顺六年,三月,高等军事学堂山长陆大敦病故,广顺帝诏顾定安回朝,任命其为高等军事学堂山长,顾定安力辞,转任军事学堂山长。
      广顺九年,四月,顾定安被调往中书府,任中书侍郎。
      广顺十一年,十一月,顾定安迁为中书令。
      广顺十二年,二月,广顺帝暴毙于承安殿。次日,十一岁的太子癸基继位,年号保宁。一月后保宁帝封顾定安为卫国公。
      保宁三年,一月,顾定安借遇刺之机“清君侧”,大力诛除政敌,从此只手遮天,成为□□实质上的第一人,令之所出,天下无人敢违。
      保宁八年,六月,□□末代皇帝保宁帝禅位于卫国公顾定安……
      ……
      ……
      ……
      其后,顾定安按照当年顾长生制定的“龙之征服”计划一步一步踏实的进行着,最终将当初所有臣服于□□而后叛乱的国家重新纳入华夏版图。在他之后的四百年间,继位者无不费心加深在占领地的统治,最终兵不血刃的将这些国家同化,让他们自认是一华夏人……

      (本番外完)

      写在后面的闲聊:
      各位看官大人们真的对不起啊,欢原定的是在元旦期间发文的,可是元月一日那天,我虽能打开原创网的网页但无法登录,当时想着第二天来发吧,可从元月二号开始,我就不一直打不开原创网的网页,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就连现在发新文,也是在别人家里……= =
      所以,谅解一下电白欢吧^^
      在《诫》之前,应该还有一个番外,可是那个番外虽然写好了,但我总觉得挺生硬的,所以就保留了下来还没有贴新的出来。等到俺过了下周后重新修改修改后再贴吧^^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长生传》的正文早就已经结束,没结束的是正在写之中的番外^^而且番外也就只有最后的两个啦^^
      各位看官如果还有兴趣的话,请再等等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然是不出意外的话,大家也知道,世界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意外啦^^)在春节到来前《长生传》的全文应该会结束的^^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欢的支持^^
      真的非常谢谢^^
      浮生偷欢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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