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无虞

　　越往深处走越没有阳光透进来，我们只能跟着小玉鱼的幽光摸索着。君如先是大步流星然后就变得慢慢吞吞导致小玉鱼时不时地停下等我们。

　　许师兄生平都没有行走得如此之慢，他有些焦急地看着君如的背影。在许师兄的眼里，她不是走而是在原地踏了踏脚。

　　我是在不忍心看见许师兄愁成这样，便道：“君如，你能走快些吗？”

　　君如转过身来摇摇头：“我自小有腿疾，走不快的。”

　　趁我与君如说话的空隙，许师兄已经走在最前面了。我连忙小跑跟上去，君如露出很惊慌的表情随即小跑跟着我。我想，她还是很害怕的。

　　“你不是走不快吗？”我望着左顾右盼的君如。

　　君如点点头：“我又没说我跑不快。”

　　小玉鱼停在一口枯井上方盘旋。我们三人打量着这口枯井，神色各异。原来枯井都是藏在山洞之中，怪不得那日没有找到。

　　“我们下去吧。”许师兄上前一步，准备跳下去。

　　君如叫住许师兄，对着他使劲摇头，目光哀怜地看着我：“还是不用了吧。说不定这枯井里面有水。”我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但为了糯米我变成了一个有主见的人，所以我忽视君如的目光。

　　许师兄环顾西周，俯身在枯井上仔细嗅了嗅：“这可不是枯井。这应该是鼠妖的洞。”我在重华宫时曾和一只小老鼠打过交道，那只老鼠不过手掌大小。想必这个老鼠应该得了肥胖之症。

　　小玉鱼在洞上盘旋良久，忽然在我们的头顶绕了一圈就径直钻进了洞里，我很是遗憾地对君如说：“它让我们下去。”

　　“你怎么知道。”君如伸出头去看了看洞里的情况。

　　我没有理会君如，转头对着许师兄说道：“师兄你先下去。我带着君如随后就来。”许师兄颔首掉了下去，我听见衣袖摩擦石壁的声音在洞里荡漾。

　　这个洞一人下去绰绰有余，两人下去也就勉强。君如不是修仙之人，不能调整自己的下落的速度与轻重，我只好用腰带将她与我绑在一起。

　　君如见我解开腰带，衣衫半截，慌张地后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我长叹一口气，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只是将你与我绑在一起带着你下去。”我指了指身旁的老鼠洞。

　　君如歉意地一笑：“我忘记你和我一样是个女的了。你先下去，我自有办法。”我很高兴她记起了许师兄给她解释我易颜一事。

　　我颔首示意便纵身跳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我的衣衫被石棱划破的声音，我的衣衫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

　　“师兄？”我落下去有些不稳，并且这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幸好师兄将我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师兄没有回答我，小玉鱼也不见了踪影。我只好拉着师兄的衣襟等着君如。我习惯性地嗅了嗅，师兄的衣衫竟有淡淡的万年枝的气息。

　　“连七？”我放开衣襟，后退一步。

　　忽然之间，我的眼前有着几缕光芒透来，周围的一切都回到了那日青云宗里。

　　站在阁楼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头顶是漫天的繁星。一堵门隔着我的思绪，我不禁把它推开。

　　屋内之人眉如墨画，唇色淡似水，衣衫绣着青边在屋外吹来微风之中上下飘动着，腰间的琉璃近似透明衬得此人儒雅淡泊却勾人心弦。

　　“你的师父可有教导你进屋前要叩门三下？”声音犹如潺潺流水，文雅温和。

　　我微微脸红，低垂着头：“因为是你，所以没有。”细若蚊声。

　　白衣飘然，目光却灼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我摇摇头，但又想起些什么：“偶然。”

　　他唇角微微向上，对着我悠然一笑：“不是偶然。”带着衣袖间的微风他向我走来，作势要抚上我的脸，正当我考虑是否要后退几步之时。他的手中寒光一现，一把短剑向我胸口刺来……

　　短剑快要刺进我的心，我依旧想着连七为何救我又杀我。正当我伤心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瞬间短剑消失不见了连带着连七与周围的一切。

　　“长生，你没事吧？”我踉跄几步跌靠在君如的身上。周围不再是青云宗的景象，而是漆黑一片，只有借助面前的小玉鱼才能看清君如和许师兄的面貌。我竟然中了幻术。

　　许师兄将我扶起，摸了摸我的脉搏，松下一口气：“还好无事。只是灵力有些受损，这几日连小法术也不要施了。”许师兄又看了看君如：“幻境之中的死伤都是真切的，此次多亏有你相救。”

　　我不曾见到许师兄这样担忧，也不曾见到君如面色如此沉重：“我中了幻术？”原来，那样的连七不过是心中的幻想。

　　许师兄神色沉重的点点头：“多亏有君如的珠子相救，你应该好生谢谢她。”我早已知晓君如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如今看到她手中珠子我便知道她是谁了。

　　君如手中的珠子名为九筁珠，上古神物之一。在凤仪给我的万物天簿里排名第八，相传自上古时期，一颗金光弥漫的珠子由天地衍出镇压邪神，然而四十八古族之争令此珠碎成九块。生于天地，灭与天地。后来华一上神历尽艰辛将九块合为一体取名为九筁珠，现流传于王室成为晋国的神物。君如手上的金光珠子灼灼，内有六条裂痕，能破幻术，应该就是九筁珠。

　　“多谢君如救命之恩。”其实君如不救我也不会死的，这是后来我才明白的道理。

　　君如将珠子收进袖中，面带微笑：“你不应该谢我，我没什么本事，是那颗珠子救你了。”

　　“珠子是你，便是你救了我。”我很诚恳。

　　君如摇摇头，神色有些暗淡：“珠子也不是我的。”她说的对，九筁珠是晋国的神物，断不会在一个弱女子的手中。

　　小玉鱼幽光暗淡，我渡了一口气给它，便又亮堂起来：“你是晋国公主？”九筁珠由晋国神兽白泽守护，寻常之人是碰不得珠子的。只有与白泽血脉相通的公主才能拾起此珠不会遭到反噬。

　　君如点点头，很是无奈：“我早就料到，此珠一出，你便会知道我是谁。若你没有生命之危我是不会拿出这颗珠子的。”

　　许师兄并不知道个中缘故，只是催促我们：“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将糯米找到。”糯米正在沉睡颇为危险。现在不是谈论君如身份的时候，应该尽快找到糯米。

　　鼠妖很是厉害，不仅挖出了这么大的洞穴，还能施幻术。从鼠洞向下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错综复杂。幸好我们有小玉鱼带路，不至于太过狼狈。

　　“这是什么？”君如指着一堆白中泛黄的东西。

　　借着幽光，我细细地一看像是骨头，许师兄蹲下去，在上面摸了一把放在鼻前嗅道：“是人骨。”这鼠妖竟然吸食人的精魄。

　　骨头零零碎碎，拼凑起来大约有三四个人的样子。许师兄在骨头堆里寻找些什么，良久，许师兄的双指一捻，从中挑出一段骨头，骨头上有一点红。好熟悉的骨中红，殿内弟子额间一点红、殿外弟子尾指骨中红。难道这几个人是重华宫的外殿弟子？

　　“这几个应该是妯三手下。”许师兄神色凝重，这几人虽不是同门但也同为灵觉山弟子，被鼠妖所害令人痛恶。

　　这个应该是殿外弟子无疑，我疑惑地看着这对白骨“师父不是说此事应当与无望山的梅花妖有关，外殿弟子怎会在这鼠妖洞中。”

　　“会不会是邪修？”据我所知，妖精想要修得仙身是不能吃人的。除非邪修，但邪修为逆天而行，人尽诛之。凤仪曾我和提起过，荒芜有一妖吸食近千人的精魄堕入魔道修得不死不灭之躯，成为各大宗殿乃至王室的心头患。所以，荒芜如同死亡之地。

　　“鼠妖天性胆小，邪修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其他妖的庇护”许师兄说道。

　　自上神枯骨化天地以来，万物生灵皆处于修行之中，妖精不过是未修成得道的生灵，若是没有犯错，无人为难它们。

　　“现在只好将他们收入师兄的锦盒之中，带回灵觉山超度送其轮回。”

　　师兄颔首示意，低声念诀化出一个木制盒子，将骨头收入其中。师父让我们此行来的目的不仅是这几个外殿弟子，更多的是为梅花妖。我们前往无望山的脚步得加快了。
　　望着木盒里的骨头，我想这几位师弟应没有想过会命丧于此，虽说生死是注定的，但他们运气着实不佳，活得太过短暂。
　　许师兄见我沉思不语，安慰道:“生死是伦常，不必太过介怀。”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昼夜更替是伦常，生死亦是伦常。违背伦常，定将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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