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如我

　　当天下午。

　　顾沁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还特意画了个淡妆，梳了一个淑女系的发型，在约定时间到来的半小时前，就早早地来到了厉墨说的那家餐厅，坐在装潢优雅的大厅靠着落地窗的位置，拘谨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穿着高雅制服的服务生面带微笑走过来给她的杯子里添上香槟，见到顾沁一脸不安的神色，不由出声安慰道：“小姐，您别着急，我相信您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顾沁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一些，她对对方微微笑了笑，不由在心底想，一别几年，这家餐厅的服务态度还是像从前那么好啊。

　　从前，她和厉墨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最喜欢带自己来这里，顾沁总是担心来这里吃饭会花太多钱，可是厉墨却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微笑安慰道：“这有什么关系，钱花了我会再挣给你，你别担心。而且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服务态度，你不觉得在这里吃饭很放松吗？每个人都对你很好，就像在家里一样。”

　　当时顾沁就忍不住在心底想，确实，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们很好，可是却始终不是她这种人能够消费得起的地方啊！

　　明明当时，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厉墨之间那再明显不过的差距，明明当时，她就应该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很可能不会有什么未来，既然如此，当时她为什么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以至于最后被他悄然无息的甩掉，让她到现在一想起都忍不住伤怀？

　　顾沁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就像现在，她也不明白，今天早上在接到了厉墨的电话后，她为什么会同意和他在这里见面。

　　早上，当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厉墨的声音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她明明站在地面上，却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已经很远很远，顾沁只是拿着手机，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厉墨再一次开口：“……喂？顾沁，我是厉墨，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沁这才回过神，她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道：“嗯……能听见，你……你好，厉墨。”

　　那头的男人像以前一样温柔地笑了：“说什么你好呀，这么礼貌？我打电话来，主要是想说……我回来了，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如果你愿意的话——”

　　顾沁不等他说完，就立刻回答道：“好。”

　　那头的厉墨似乎有些惊讶于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由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嗯……那好，那就下午四点，我们去从前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好吗？不过我下午要开个会，不能来接你，你先去那里等我，我可能要晚到一点。”

　　“……嗯，我知道了。”顾沁喃喃地回答道，心中却忽然涌过一丝酸涩，因为她记得，以前自己和厉墨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让自己等过，无论他再忙，他永远都会亲自来接自己，不让自己受一丝委屈，但现在……

　　不，他们现在早就不是恋人了，她哪有资格去抱怨，去要求他什么？顾沁赶忙闭了闭眼，把那丝不够格的委屈从心底赶了出去。

　　“你……没什么别的想对我说了吗？”顾沁在应约之后就陷入沉默，那一头的厉墨忍不住开了口，顾沁张了张嘴，却觉得一阵哑然，却又听到厉墨很快接着说道，“算了，等我们见面了再聊吧。”

　　“……嗯，好。”顾沁说道，她发现自己现在会说话的似乎就只剩下“好的”、“知道了”这一类的词，而其他的话语似乎都被抽空了。

　　“那就先这样吧，我还要忙，下午见。”说完这句话，厉墨就先挂了电话。

　　整个电话交流当中，厉墨的言语礼貌，声音温柔，可是顾沁却忍不住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很疏离。放下手机，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地板，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心中酸涩，可是她依旧立刻离开了人才市场，回到家换上了从前他很喜欢的一套裙子，然后认真打扮，早早来到了这家餐厅。

　　想到这里，顾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犯/贱，明明当时，是他一声不吭就抛下自己走了，而现在他不过简单一个电话，自己就忍不住精心装扮，迫切想要见到他。

　　她想难道这就是喜欢吗？喜欢就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吗？可是她又在茫然当中觉得这其中少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却又描述不出来。

　　顾沁正想着，眼角余光就忽然看到一辆高档白色跑车停在了窗外，她虽然不认识这辆车，可是一颗心却忍不住怦怦直跳起来，因为她记得厉墨最喜欢的就是白色。

　　她不由转头朝那辆车看去，几秒钟之后，车上的人终于走了下来，那人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西装，身材修长笔直，五官有型深刻，不是厉墨还能是谁？

　　一别两年多，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过啊。顾沁忍不住在心底想，她不由从柔软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透过落地窗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她很希望厉墨能看见落地窗这边的自己，可是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投过来，反而是走到了跑车的另一边，优雅地俯身打开车门，然后面带微笑让坐在车里的女孩子下了车。

　　那个女孩子穿着看上去很昂贵的黑色礼服裙，样貌美丽而鲜活，看上去就家世显赫，很有青春活力，满脸满眼都是没有经历过困苦的天真，哪里是顾沁这种一直努力生存奋斗的人可以比的？

　　顾沁一颗期盼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女孩子一下车，就像只雀跃的小鸟，对着厉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底似乎装满了对他的爱慕，厉墨则温柔地笑着，时不时回应她一句，两个人就在餐厅外面，在顾沁的眼前欢快地聊着天，似乎今天约在这里见面的是他们，根本没有顾沁什么事。

　　顾沁不由开始怀疑，今早那个电话是不是她自己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厉墨在无意间抬眸，终于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面的顾沁，面色惨白的顾沁，他脸上的微笑神情没有改变分毫，听面前的女孩子讲完了那些话，这才开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孩子立刻懂事地点点头，对他挥挥手，然后转身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了。

　　走之前，她还带着很好奇的神情，偷偷回头瞅了一眼落地窗这边的顾沁。

　　而厉墨则对顾沁笑了笑，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餐厅里。这里的服务员对他很是熟悉了，一进来就有大堂经理热忱地跟随着他：“厉先生，欢迎欢迎，好久不见您来光顾了！”

　　厉墨得体微笑道：“抱歉，前段时间，帮着父母去打理国外的生意了，这也是才回来。”

　　“您一回来就来光顾，我们实在是太荣幸了，对了，今天您是一个人来？”

　　厉墨摇摇头，视线看向依旧呆呆站在沙发旁边的顾沁：“不是，我约了人。”

　　大堂经理一愣，转头看向顾沁，立刻露出笑容：“原来这位小姐您是在等厉先生啊，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你忘了？以前我经常带她来的。”厉墨像闲话家常一样对经理说道。

　　经理赶忙笑着圆场：“哦是是是，我记起来了。”而事实上呢？他自然是记不起顾沁的，虽然这里服务态度好，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他记住，比如顾沁，毕竟就像她自己说的，这里的消费水平她无法企及。

　　经理递上点菜用的平板电脑，说道：“两位先看着，我就不打扰了。”

　　厉墨点点头，见对方离开后，这才对顾沁笑了笑，径自在沙发上坐下了：“怎么傻傻站着，坐吧。”

　　顾沁这才坐下，想抬头看他，却又有些不敢，因此只是盯着高脚杯里的香槟发呆。

　　和她的拘谨比起来，厉墨就显得自在多了，他翻看着电脑里面的菜品，随口问道：“你想吃什么，点过菜了吗？抱歉，会议比想象的时间长了点，我迟到了。”

　　顾沁摇摇头：“……没事，能理解。你给你自己点菜吧，我喝这杯香槟就行了，今天咱们AA制。”

　　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早就不是恋人了，这里又这么贵，她不想让厉墨为自己破费，不想欠他的人情。

　　可是面前优雅的男人在听到她这么说后，动作却不宜差距地顿了一下，接着轻笑着抬起头看向顾沁：“……说什么呢，一顿饭而已，顾沁，你用得着跟我这么客气吗？”

　　顾沁心想，难道她不该跟他客气吗？她摇摇头：“真的，AA制，你点你喜欢的吧。”

　　于是厉墨带着微笑低下了头，继续看菜单，可是那丝微笑却比刚刚僵硬了不少，但是顾沁整个人依旧处在半出神的状态里，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因此根本没去观察他的脸色。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面对面坐着，气氛僵持，几分钟后，厉墨点好了菜，那边的服务员通过电脑收到消息，立刻走过来和厉墨核对他刚刚的菜单。

　　然后顾沁意外地发现厉墨点了她从前在这里最爱吃的菜，她不由抬起头：“呃，那个，你不用帮我点——”

　　“我自己吃的。”厉墨对她微笑了一下，顾沁心中顿时觉得一阵羞愧，她也太自作多情了，竟然会觉得人家还在体贴地给自己点菜。

　　她不由有些脸红，但还是点头：“哦……不好意思。”

　　厉墨只是笑着，待服务员核对完菜单离去之后，这才看向她，用很平常的眼神打量她：“不过两年没见，顾沁，你的变化挺大的啊。”

　　“啊？”顾沁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变了吗？”

　　“是啊，以前你每天都有很多话跟我说的，可是今天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好像都没跟我说什么。”厉墨淡淡地说。

　　顾沁顿了顿：“……因为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呢？问他为什么当年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甩了？问他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跟自己认真在一起，当年只不过是玩玩而已？顾沁觉得这些东西，就算问清楚了也只是给自己添堵，不如别问。反正答案肯定不会让她开心就是了。

　　“……是么？”厉墨却似乎对顾沁的答案不太满意，轻笑着说，“看来你把我忘得很彻底啊，都没什么想问我？我以为你起码会关心关心我这今年在国外工作得顺不顺利呢，果然……当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放多少感情进去吧。”

　　顾沁不由蹙起眉头，没放感情？她真不知道厉墨是哪里来这么大的脸说这种话！倘若没放感情，她当年跟他在一起是为什么？她不懂他跟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懂今天他把自己叫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刚刚那个女孩子和他在窗外那般亲密，他如果已经有了新欢，为什么还要再来找自己，难道就是为了来欣赏自己有多落魄吗？

　　她顿时觉得自己今天刻意梳妆打扮来找他，简直是太蠢了，不由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对不起，我想我今天是来错了，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道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可是她才刚刚迈出一步，厉墨就猛地将她一把拽住了，顾沁“啊”了一声，扭头再次看向他时，却发现他脸上的得体微笑全都不见了，他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自己：“顾沁，你果然还像过去一样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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