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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黑色的机车在夜色中奔驰而过,轰鸣声划破夜半时分街道的平静。现在是晚上11点整,市区正是狂欢的时刻,而郊区却过早的陷入了黑色的平静。
离那场爆炸仅仅过去了3个小时,变故的冲击却强得人还缓不过劲,Kelly一家除了还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她之外,无一生还。汪东城是不是该庆幸,那时的他刚好出去买东西而逃过这一劫?还是该痛恨,那个人放过自己?
黑色的皮衣紧紧束缚着汪东城,连同胸腔里那压抑的愤怒,浓厚的阴郁气息仿佛要与这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夜风似刀刮在脸上隐隐升疼,这犹如自虐般的飙车让积聚在胸腔的愤怒纾解了一些,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像拉到极限的弓弦,再紧一分便会伤人伤己。
“噗!”喷出的血液溅在唐禹哲白净的脸颊,猩猩点点的殷红刺目不已。他的脚边已经躺倒了四五个人,昏暗的光线中还能看见那光秃秃的手臂只剩下白骨森森,胸膛些微的起伏,不过也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竟是活生生被剜去整条手臂的皮肉!泥地上深色了半尺长的痕迹,血腥气浓郁得熏人作呕。
“别,别杀我!”明明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四肢都不能动弹,男人还是拼命地想往外挪动着,全身剧烈的颤抖仿佛抽搐一般,“我说,我什么都说!”匕首稳稳的停在了男人喉咙上方两厘米的位置,从匕首上滴落的血液还能感受到点点的温热,男人心底却冷得像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男人不敢对上那有如死水般的黑眸,刚刚同伴凄厉的惨叫还在耳畔,如今这空地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密闭的空间让人恐惧,然而此时这一望无际的空荡却是绝望,没有人可以求救,像一只曝晒在阳光下的海鱼,一点点蒸发生命的痕迹。
男人失神般的沉默让唐禹哲很不满,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从傍晚就开始响个不停的手机让唐禹哲焦躁不已,会这么着急找他的人除了汪东城不会有第二个人。然而他却不能够接起,他怕面对那阳光温暖的声音会再无法隐瞒,甚至藏匿一切。可是不行,绝对不可以将汪东城拖进这个肮脏的深渊。
再等等,再等等吧,大东,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情,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眼梢挑动,冰凉的匕首贴在颈部敏感的皮肤上不停游走,像一条滑腻的毒蛇,冷冷的吐着蛇信随时都可能喷出毒液致人死地。匕首上未干的血涂抹在男人的脖子上,伴随着不时被锋利的匕刃划开的伤口,血液交织。
艰难的动了动眼珠,男人再不敢停留的嘶吼出声,“汪东城!是汪东城!”
游走的匕首一顿,唐禹哲显然没想到追问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死水般沉寂的眼眸微动,心头竟升起一股淡淡的无奈。“汪东城”这三个字是咒吗?为什么每一次听见都能让他乱了方寸?
“啊……”凄厉的惨叫在无人的空地上传出去很远,很远,荡开一夜的冷凉,绝望而凄清。
唐禹哲垂下的眼眸掩上一丝疲惫,他答应过大东不再随便伤害无辜的人,可是大东啊,你忘了教我,如果那些人想伤害你时,我又该怎么做你才不会怪我?
裤袋里的手机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在一阵绵长的震动中黑屏关机,那一张在向日葵花海里笑颜灿烂的容颜隐没在黑色里,再看不见。
再等等,大东,等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释。
……
那维勋抬了抬手腕,借着那昏色的路灯看时间,指针停在6的位置,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整整晚了半个小时。那维勋皱着眉头,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那部分钥匙必须要销毁,不然一旦被Devil那个女人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周围安静得可以清楚地听见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响,规律得令人烦躁。那维勋弓着身子,扶在墙上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抠了一指甲的墙灰。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在倒数着谁的生命?
“哒,哒,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那维勋慢慢的挺直脊背,看着巷口处那个妖艳的女人缓缓靠近。
“是你。”声音平静,心里却是震惊。
“意外吗?”与那冷艳的外表不同,女人的声音竟带着三分的娇嗲,犹如撒娇的小女孩。
“我该庆幸吗?让Devil亲自出手。”那维勋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原本以为还有时间,原本以为就算暴露了行踪,Devil也只会派Danson来执行任务,却低估了,她恨他的程度。
“庆幸?”女人原本带着三分媚笑的脸陡然狰狞起来,“你确实应该庆幸!是我亲自动手,而不是让后生晚辈结果你,John。”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待会有份礼物,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疑惑的看着女人邪恶的笑容,那维勋心里的不安更盛。现在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且不说就站在他对面的Devil和包围在周边的D组织人马,单单是那维勋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都足够让他连站立着都困难了。
巷口对面的旧房里,一扇隐蔽的窗户后面灸立体刀削般的面容隐在暗色之中。“你确定那东西他带在身边?”指尖上红色的火星静静地燃烧,映着他拇指上狰狞逼真的蜈蚣戒,泛着阴森冰冷的金属质感。
“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综抛过手中一个“J”形图案的精致U盘,看着灸伸手稳稳接住,接着道:“这是我拿到的一部分钥匙,那个人被我解决了,只可惜这是排在龙鳞部分的钥匙,他知道的不多,但有一条,龙头绝对在那维勋身上,今晚是他们碰面的日子。”
灸手中的香烟灰白色的烟灰因为过长而坠落在地,“Devil的消息知道得绝对会比我多,这次她亲自来,不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Danson不知道被那个女人派去哪里了。”综有些懊恼,“现在组织高层的消息有些我都被隔绝在外,我们的动作必须快点了,我感觉那女人嗅出了味道。”
灸深吸一口烟,喷吐而出的烟雾缭绕不散,“只要拿到那份东西,我就有把握让灸盟更强大,那时候就算是Devil,要碰我灸盟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综眼神一亮,这句类似于保他的承诺让他心安不少,毕竟被一只毒蟒惦记的滋味并不好受。
“喂,是我,该出窝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不断轮换,下一秒的变故谁又说得清呢?
小巷里,夜风吹着那悬挂的灯不断的左右摇晃,光线摆动间时明时暗,像他们之间的过往,带着昏黄色的记忆色彩。
“都过了十几年了,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让它尘归尘土归土不是很好吗?”腹部的绞痛愈演愈烈,冷汗将那维勋厚厚的外套濡湿,紧咬的牙关渗出血丝,时间不多了。
“尘归尘,土归土?你说得轻巧。”Devil猛地持枪对准那维勋,“十三年前你就是这么指着我的,如今场景对换,你还说得出当年那恶心人的话吗?”
黑色是最罪恶的颜色,它将蒙蔽你所有的良善。
腕表因为大力的拉扯表带断裂,摔到地上的表面四分五裂,时间停留在11点45分,可是,时间怎么可能停留?那不过是人的自欺罢了啊!
“当初背叛了,现在终于报应了吗?”歇斯底里的女人连开三枪,枪枪命中那维勋的左肩,血花迸溅时破裂的衣服底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花型”J”的纹身。
Devil看见那个花型的纹身更加疯狂,想再次开枪的手却被不知何时来到的唐禹哲阻止。
“打死了东西也没了。”唐禹哲的声音有些嘶哑,“其他都拿到了,但最重要的部分,在他身上。”漠然的眼光瞟了一眼受伤靠墙的那维勋,唐禹哲心内疑惑,不对劲,太不对劲,那维勋今天的状态和那天在他家里见面时相差太远,不明朗的光线里都看得出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
“执行任务的人是你吗?小家伙。”
“如果是呢?”
“那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
打断唐禹哲回忆的是突如其来的枪响,多年执行任务的本能让他的身体快速的做出了反应。子弹擦过耳朵射进去墙面,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窄巷里一下子涌进更多人,灸嚣张的一路杀了进来,变态的格斗技巧和□□力量让他如入无人之境,在灸身边的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手里精细小巧的飞刀成了最好的暗器,灸盟的突然出现打了D一个措手不及。巷子本就狭窄,现在人几乎增加了一倍,满满当当的巷道里冷兵器比枪更具杀伤力。
唐禹哲身手利落的解决了靠上来的灸盟杀手,由于先前的靠近和他有目的的接近,现在的唐禹哲是靠那维勋最近的人。灸在最初的冲劲后被人群拦了下来,Devil也被隔绝在两方人马之间。混乱的厮杀里那维勋所处的位置反而成了最安全安静的地方,两方人马的目标都是他,但两方人马都不会让对方的人轻易靠近他,这样的争抢形成了如今这诡异的平衡局面。
“叮铃铃……”电话铃声淹没在打斗声中,那维勋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只是还不等他接起电话,剧烈抖动的手就握不住手机,唐禹哲一眼就看见了那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大东”两个字,像一道闪电,陡然划破唐禹哲阴霾的内心。
“那叔是比爸爸和流浪歌手爸爸更疼我的人。”那人幸福的笑语浮现在脑海——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大东的亲人。
心里有道声音不停的响起,拉扯着愈发混沌的大脑痛感加剧,该死!用力的甩了甩脑袋,刚平息了没多久的蛊毒再次发作,一会是汪东城温柔的笑脸,一会是汪东城冷酷的眼神……
啊!!!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砰!”那一发枪响是那么的大声,犹如一道休止符中断两方的争抢。那维勋额头一个清晰的弹孔,唐禹哲保持射击的动作僵在原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谁都忘记了如何反应。
缓缓倒下的人还睁着眼睛,眼里的情绪太多太多,汪东城读不出,看不懂。
在巷子里所有人的视线死角,汪东城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喉咙处溢出一声极低极低的,类似于伤兽疼痛的呜咽,这个世界上比他亲生父亲,比他歌手养父更疼他的那叔,就那样毫无生气躺倒在他的眼前,心如刀割。
而更让汪东城受伤绝望的是——现在还拿着枪的唐禹哲。
究竟,还要伤害多少我身边的人?
为什么,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
夜风吹起唐禹哲身上过长的衣摆,外卖服上蛋糕娃娃的笑脸被扭曲得很诡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三个人愕然相望,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东西还没拿到手,唯一的知情人那维勋却死了,整场行动在最关键的时候功败垂成。灸皱眉扫了一眼还僵立着的唐禹哲,动作迅速的撞开包围住他的几个D组织杀手,与此同时,那个娇小的美女一抖手腕,瞬间甩出五颗□□,小巷里顿时慌乱起来,迷蒙的视线里很难分清是敌是友,待一切再度清晰起来时,小巷里哪还有灸盟的人影?
包括那维勋的尸体,都消失不见!
“呜呜……”风刮过树枝发出呜咽,汪东城游魂般走进小巷,鼻腔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提醒着他刚刚这个巷子里发生过什么。颤抖的手指捡起遗落在地上的手机——
00:00
“大东,你知道什么时候的日出最好看吗?”
从凌晨开始等待,经历最空荡死寂的黑暗,再看见云破日出,天地浩然,那时候的日出,是真正的光明。
骗人!
为什么现在,我什么都看不见……泪眼模糊的人凝望着不远处那座山,哭得像个小孩。
他们约好,从凌晨开始等待,如今看日出的人只剩下那个抱着膝盖呜咽的小孩,第三次成为孤儿。
谁说零点过了就是明天,有些解释还没开口,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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