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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三头蛇
2.1
闪电劈开密布的云层,照亮了整个房间。宗一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抓过自己的长发,看着一缕缕坚韧的银丝,眼中的无奈和痛苦又加深了几分。过了半响矶贝还是没有上来,他觉得很奇怪。走到衣帽架前,盯着挂在上面的两件黑色披风,考虑了一下伸手拿了左边的一件。两件披风一模一样,其中一件是矶贝的,要他穿别人的衣服比要他吃下一只蜘蛛还困难。宗一穿好披风,戴上帽子,站在镜子前确定自己已经被整个包裹起来才来到窗边。夜风迎面扑来,他赶紧伸手压住帽檐,又硬又厚的布料冰冷潮湿的触感令他很不舒服。伸手摸了一下背后的长发,确定没有变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等矶贝上来绝对要骂他几句。
宗一俯视城堡下面的空地,并未发现矶贝的踪影,却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费力的飞到了窗边。阁楼位于九十九米高的空中,平常连一只鸟都没有飞上来过,何况是蝴蝶,他惊喜的把蝴蝶抓了过来,轻柔地抚摸蝴蝶的翅膀,既滑腻又毛茸茸的触感令他心中发怵。把蝴蝶举到眼前仔细观察,它后背上的花纹竟然是一个骷髅头,前翅上的圆形花纹很像骷髅的眼睛,正直勾勾的与宗一四目相对。正想把蝴蝶放在窗框上,它却抖了抖翅膀,小心翼翼的往前爬了两步,又爬了两步,忽然颤颤巍巍的晃动了几下从宗一手上掉下了去,宗一赶紧伸手接住,蝴蝶落在宗一手中时不再安分,狠狠扑腾了两下翅膀,伸出银针似的吸管扎进了宗一的皮肤。虽然并不会感觉到痛,但心中一阵恶心,宗一忍不住扬手把蝴蝶甩了出去。蝴蝶掉落下去的样子一点都不美好,像揉皱的黑色纸片被抛弃在风中。
忽然,一声短而清脆的呼啸声响起,空气被一阵凌冽划破,宗一来不及躲闪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胸膛,金属箭头没入肉中,鲜血浸湿了胸前的衣服。他看着箭支上雕刻繁复的花纹,心想,这是猎人的箭,小时候中过一次。如果不是蝴蝶吸引了注意力,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向我飞来的利箭。
手握着箭杆却没有力气把箭头拔出来,如果没猜错箭头上淬了具有麻痹作用以及破坏凝血功能的毒药,这一次的毒性更甚小时候那次。他感觉脸颊的皮肤下面有小虫子在窜动,想咬破皮肤钻出来似的,片刻后脸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泡,水泡涨到发亮时破裂开来,无数只毛茸茸的黑色骷髅蝴蝶挣脱出来,爬满他的脸。想伸手挥开这些该死的恶心生物,但手臂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费尽力气才维持住半睁半闭的眼睛,看见一只新生的蝴蝶站在窗框上展开孱弱的翅膀,抖落从水泡中带出的绿色液体后直直飞了出去。
眼睑越来越沉,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全身发软,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俯身趴在了窗台上。披风从肩头滑到了地上,他最后的感觉是头发在月光的照射下不停的疯长。
我真的没有力气回到黑暗中了,这一次头发会长到多长呢?大概看不见了。
耳畔响起潺潺的流水声,是血液流出体外的声音,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分钟就会死吧。原来杀死我的方法是阻碍凝血功能后迅速的放血啊,呵呵,真可笑,这次我不想死,我讨厌死在其他人手里,唯有死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完美的死法……
2.2
森永上岸后,天空飘起了雨,时大时小,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他走在泥地里,靴底沾满了黄土,每挪动一步都无比艰难。烦躁的倚靠在路边一棵榕树上,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脱下靴子在树干上拍打。随着他的动作,榕树垂下的气根像一双双婴儿的小手不断触摸着他的肩膀和后背,令他毛骨悚然。拍打了一阵,靴底的泥土只掉落了几块。他恼火地嘟囔道:“倒霉!”索性挽起裤腿,脱下靴子提在手中,赤脚踩在泥地里,虽然脏了双脚但这样至少不会打滑。
不过两百米长的黄泥路居然走了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青石板路面上。森永留在路面上的泥脚印被雨滴融化成一滩稀泥,看着脏兮兮的双腿,比起去镇上打探格雷镇的消息,更想先找个地方洗洗脚。
环顾四周,发现右前方有一处地面平坦得犹如一面大镜子,轻风拂过时会泛起微微波澜,应该是一个湖泊。
他走到湖边,随手把靴子扔在岸边,蹲下身捧起清澈的湖水浇在脸上,清凉的水洗去了劳顿令他倍感清爽。把裤子一直挽到大腿处走进了水中,如果不是在赶路真想在湖中游泳。下水走了两步,瞥见飘飘洒洒落在湖面上的雨竟然是赤红色,掉在水中就融化了,和血液滴在水中时一模一样。他忙伸手接住雨滴,借着月光细看却发现只是普通的透明水滴,刚才是眼花还是其他诡异的原因呢?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东西缠住了双腿。以为是湖中的水草,但冰凉的触感让他非常在意。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长了三个头的青色水蛇。他看着蛇的时候,蛇也仰起头看着他,三颗头颅六双眼睛和森永对视着,并恶意的对他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森永脑袋“嗡”一声响了,一纵跳回岸上,还没站稳,三头蛇游了过来。来不及多想,抽出腰间的匕首上前朝着一颗蛇头砍了下去,蛇头应声落地,蛇身和剩下的两颗蛇头见状不妙,转身逃回了水里。掉落在草地上的蛇头并没有善罢甘休,竟然拥有独立的生命一般,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向森永弹了过来。森永顺势将就手中的匕首深深戳进蛇嘴里,屏住呼吸把蛇嘴搅了个稀巴烂,蛇头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拔出蛇嘴里的匕首,森永一脸厌恶的在草地上抹了抹,又在水里清洗了一会儿才插回腰间。经过一场苦战,他不敢再多停留,捧起湖水匆匆洗干净双脚穿上靴子朝着镇上亮着灯光的酒馆走去。
2.3
走在青石板小道上,森永怀疑刚才遇见的三头蛇是幻觉。因为镇上的情况实在太正常了,和所有他驻足过的小镇一样——狭窄的街道、臭气熏天的下水道、昏暗的路灯、提着酒瓶的醉鬼、衣着暴露的站街女……
越下越大的雨打在粗造的青石板路面上,不等雨水汇集起来就被石板吸收了。森永走在街边的屋檐下,速度越来越慢,三头蛇缠绕过的小腿火烧一般灼热难耐。来到一间木屋门前,想借着门缝透出的灯光查看腿上的伤痕。谁知道手才放在门上,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这是一间铁匠铺,屋中一位独眼老妇右手举着手腕粗的木棍,左手紧紧抓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因为森永的惊扰木棍停留在半空还未落到少年身上。森永尴尬的对屋内两人笑笑,说:“抱歉。”
趁老妇愣在原地的空隙,少年挣脱老妇的桎梏,脚底抹油往外跑,冲到门口时狠狠地撞了森永胸口一下。
“好痛。”森永忍不住揉了揉胸口,这一揉马上发现不妙,心中惊呼:钱袋呢?八成被那小鬼偷走了!
少年还没有跑远,森永几步追上去揪住少年的衣领,说:“把钱袋还给我!”
“你说什么啊?”少年望着森永,一脸的无辜。
这时,身后传来独眼老妇的嚷嚷声:“回来!你们都是贼!你们是同伙!”
森永不搭理老妇,把少年拧到面前,说:“不想交出来?”
少年把脸扭到一边,平静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接下来的苦是你自找的。”森永说着抓住少年的双脚,把他整个人倒提起来,狠狠地抖了抖,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抖出来。森永无奈的把少年放回地面,小声嘀咕:“咦?怪了。”
少年在地上站稳后,双手环抱胸前。一脸得意的看着森永。
从少年身上抖不出任何东西时森永怀疑钱袋是和三头蛇搏斗的时候弄丢的。但此刻少年的表情告诉他,贼就站在眼前。毕竟是个孩子,还不懂得巧妙的伪装。森永既无奈又恼火地扶着额头,说:“你真的不准备还我吗?”难道要对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孩子使用暴力手段?不,绝对做不到。
“比起金钱,我更喜欢看别人着急的样子。刚才你的样子很不错哦。”少年侧着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比他高大得多的森永,说:“钱袋可以还你,但你要向我赔礼道歉。”
“不行。”森永说。我要回自己的东西还需要向小偷赔礼道歉?哪有这种歪理。
“那你自己搜好了。”少年大方的张开双臂站到森永面前。
森永心中盘算了一下,与其和这小鬼耗下去不如让步听听他的说法。“说吧,要怎么赔礼?”
“请我喝酒。”
对于本来就喜欢喝酒的森永来说这个要求一点不过分,并且他本来就打算去酒馆。不过,少年的年纪让他有些为难,低头打量着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少年,为难起来。“你应该离成年还早吧,这么小就开始喝酒,没问题吗?”
“嘿嘿,你就当我已经十八岁了。”
“好吧,随便你。”
2.4
从酒馆木板门的缝隙里透出来的不只是几缕橘色的灯光,还有人群的吵闹和悠扬风笛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森永站在门前,犹豫了,他直觉的认为走进这家酒馆不是明智之举。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身边的少年伸手推开了酒馆的木门。
随着少年推开门的动作,挂在门上的金色铃铛响起一阵清楚悦耳的铃声。铃声打断了酒馆里的喧嚣,刚才还在猜拳赌博的男人们扭头看着森永和少年。酒馆很少有新客来,一般来了都是不速之客,今天这两位是来做什么的呢?
“请这边坐?需要喝点什么?”调酒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向森永和少年指指吧台前的座位。
“啤酒。”森永一边说一边走向吧台。少年小跑过去,小脸涨得通红,看见调酒师的脸时愣住了,半响后才说:“威士忌。”
“小孩子喝什么烈酒。”森永说。转头对调酒师说:“给他一杯可乐。”
听了森永的话,少年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故意咳嗽了两声,示意森永不给他酒喝就别想要回钱袋。森永只好对调酒师改口道:“百利甜酒。”
“我又不是女人!”少年说。
森永诧异少年竟然知道百利甜酒适合女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调酒师说:“给他伏特加加橙汁吧。”
片刻后,少年接住调酒师递过来的酒,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既兴奋又好奇。放在嘴边大大的喝一口,辛辣的酒精刺激着他的口腔和鼻腔,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勉强把酒液咽了下去,感觉一条火舌从口腔经过胸腔一直烧到胃里。“怎么是这个味道?!”
森永看着少年呛得满脸眼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换来少年一个愤怒的白眼。
忽然,森永感到身后一阵劲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一柄飞刀。利落的把头往右一偏,飞刀“嗖”一声从耳边飞过,直直插进调酒师身后的木头酒柜。森永没有看见调酒师躲避飞刀,但他站立的位置如果不躲闪一定会被射中。森永疑心飞刀凭空从调酒师身体里穿了过去。这个地方诡异的事情太多,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但并不会无法接受。
调酒师注视着若有所思的森永,表情温和的给他的杯子里添满啤酒,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这时,一个赤色短发脖子上带着钉子形状项链的瘦小男人坐到森永旁边。男人指了指调酒师,说:“他是这个镇上最好的调酒师。”
“我对酒没什么要求。”森永瞟到男人手指上布满了老茧,猜测刚才扔飞刀的就是这个男人,说:“你跟人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嘛。”
男人笑了起来,说:“我只跟特别的人打招呼。”言下之意颇为认可森永敏捷的身手。“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酒馆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听了森永的话,男人笑得意味深长。森永这才注意到男人右脸上有一道粉红色的刀疤。这道疤让男人笑的时候有些狰狞,他说:“想去格雷镇?”
来这个镇子的陌生人十有八九都想去格雷镇。
“要去格雷镇?先去找克洛诺斯先生吧,他肯定能办到。”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少年听到男人和森永的对话,忍不住插嘴。他说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嗝,一脸难受的趴在桌上,若有所思的盯着调酒师。
“克洛诺斯?”森永说。
男人听到少年说出“克洛诺斯”四个字后脸色一变,不再和森永搭话,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桌上,沉默的喝酒。有变化的不仅仅是男人,整个酒吧的气氛都变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不安。森永看见调酒师仍旧平静得有如止水,但眼神出卖了他。森永好奇起来,克洛诺斯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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