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是傻

　　叶千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文澜都城已有一段时日，除了气候干燥异常，倒没有什么特别难以忍受。

　　在文澜国，由于地势原因不存在四季，或者说季节的变化不似别处那样分明。

　　对于文澜人来说，这里只有冬季和更长的夏季，这两个极端差异的季节。风季会在夏季的中段出现，而风季是一年里最为可怕的一段时间。

　　如果在风季里出城，大风来袭时，漫天飞沙走石，即使有骆驼和马匹，也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无处躲藏，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会被大风卷走，最终只有葬身戈壁。

　　若是大风实在肆虐，甚至城里也不能随意外出，狂乱的暴风会轻而易举的扯下店铺的招牌，那种时候，有着厚厚墙壁的房屋便是人们唯一的庇护。

　　一行人装作是走商的队伍停留在都城并不引人注意，几乎所有的商队都从容地选择停留在都城，打算在风季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间卖出自己的货物，再购进需要带回的物品。

　　叶千将商队的接下来的事交给聂寻，自己则在询问了诸多问题后离开了客栈，一连多日流连在文澜都城太子党们出入的地方。

　　所谓的贵族公子们哪里的都一样，除个别不长心的纨绔，其余的见叶千不足弱冠之龄，却衣着华贵、进退有道，即使不相熟也不会刻意为难。

　　叶千用了假名，做出一副出门游玩一掷千金的大家公子模样与公子哥们相交，有意无意的套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私下里，已是仔仔细细将夜庄埋在文澜都城主事的暗钉叫出来相谈吩咐过。

　　“与升楼谈得如何？”聂寻这些日子没有跟随叶千，只是时刻有人回报叶千的去向。

　　在这异国他乡，又有什么钉子比得上夜庄行踪最难探知且以收集消息为乐趣的一位令主——升楼！

　　聂寻在客栈包下了单独的一个院子安置一行人，叶千的房间足够清静，外面还有人护卫。叶千便放心直说：“按照升楼所说，大皇子文烈与四皇子文闲一母同出，该是亲近些，这样看来，三皇子文云就弱势些。但文闲幼时因早产而体弱多病，在文帝示意下，被一云游四方的妙手灵医带走，近两年才回宫，心思是怎样便不得而知了。”

　　聂寻想了想：“四皇子文闲不如就交给升楼。”

　　叶千同意：“我也认为先接触一下文烈和文云比较好，不过，大皇子文烈阴狠狡诈，三皇子文云深谋远虑，若传言属实，我倒是更倾向于文烈。”

　　“要怎么去接近这二人？”聂寻有些不放心叶千的安全。

　　叶千毫不在意的笑笑：“我这段时日虽没有刻意高调行事，但混迹于那些所谓太子党们出入的地方，暗查我的只多不少，等着吧，他们会来找我的。”

　　“小千。”聂寻问道：“怎么看待文帝？”

　　叶千敛去笑意，声音低下来：“升楼曾证实过，文帝确实病弱，可...若是没有这病魔缠身，将是沧涟一大外患！看升楼就能明白，文帝的心胸，是沧涟帝比不了的。”

　　聂寻得到回答，没有再言语。

　　众所周知，文帝心性豪爽大气，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种皇家贵族对于门第之见的偏执，朝中能者居之，一视同仁。

　　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不外乎是文澜朝中不同他国的三位丞相！

　　这样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居然有三位之多，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三位中，有两位都只是平民出身！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起来简单，但身居帝王之位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

　　这便足以看出这位天之骄子的气量！

　　“等着吧，应该就要来了。”叶千淡淡的道。

　　大皇子文烈主战，三皇子文云主和，其实各有道理。

　　文澜国每年冬季的消耗实在太大，狂风和暴雪不会在意人们的生活，这种情况下，只有减少外出、远行。

　　为此人们需要在冬季来临时囤积更多的食物和暖和的木柴。

　　这样一来，对于商队的需求格外的大。

　　但大多数商队走商的时间都集中在夏季，冬季虽然也有，却少了太多太多。

　　若是战，那么在冬季的时候从富饶的沧涟掠夺来的东西便可以维持一段时日，可冬季并不是适宜战争的季节，即使沙漠少雪，刺人的寒冷和行军粮草也会造成一种消耗。

　　若是和，依照两国情况来看，文澜一定会以某种交换的方式要求对于冬季的粮草，虽然免去了战争，却不能保证沧涟帝会不会在交易这一项上狮子大开口。

　　毕竟，文澜的需求是必须，而沧涟，锦上添花罢了。

　　文烈显然不愿意被沧涟帝趁火打劫，文云大约是不想在冬季消耗更多的人口和粮食。

　　两方均有利弊，这便不好权衡。

　　不过对于沧涟来说区别并不大，只是每年冬季时的边关惹人心烦。

　　“殿下可知，那位钱公子的来历？”白发苍苍的老人似是和蔼的问道。

　　显然与他相谈的年轻男子早已熟知老人的笑里藏刀的秉性，眉宇间的狠厉稍稍收敛：“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因为面前的老人提起，那一定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青年已经耐着性子美化了那位“钱公子”。

　　老人放下茶盏，叹息：“殿下这样认为也无可厚非。”

　　“莫非，那是需要留意的人？”青年不解。

　　“殿下最好能够与之结交。”老人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青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即使不能结交，也不要被那边拉拢过去了。

　　“那文相可知，钱公子的身份？”

　　老人见青年终于重视了些，不由松了口气：“殿下如何看待夜庄？”

　　青年面色一沉。

　　“柳丞相...............这是何意？”

　　摆了精致菜肴的桌边仅坐了两人，率先开口的人头戴四爪银龙冠，身着华贵锦袍，正是文澜国三皇子文云，现今的禄王殿下。

　　与正襟危坐的文云相比，另一位青年挂着灿烂的笑容，虽同样衣着不凡，却显出几分.................吊儿郎当，像是街头那种带着家丁调戏姑娘的纨绔子弟。

　　众所周知，文澜朝中三位丞相，有两位只是平民出身，出人意料的坐上了这仅仅低于天子的位置。

　　难以想象，这个“纨绔”就是文澜两位平民出身的丞相之一的柳明月！

　　说到三位丞相，其中两位分别支持文烈或文云，只有这个对文帝影响隐隐超过其他两位丞相的柳明月始终保持中立。

　　不论是文烈还是文云，谁抛出的橄榄枝他都视而不见。

　　长期以来，连朝中众臣几乎都默认了文相属文烈一派，宁相属文云一派，而柳明月，只忠于文帝。

　　当然，这只是私下里的想法，谁也不会搁在明面上说，毕竟皇子勾结朝中大臣可是重罪！

　　基于这些，文云才会产生不确定。他也曾试图拉拢过这位丞相，然而铩羽而归，令他同样觉得柳明月只忠于皇座之上的那人，久而久之，便淡了拉拢的心思。

　　一炷香前，文云与柳明月在酒楼偶遇，可柳明月给他的感觉可不像是偶遇，分明是恭候已久！

　　柳明月挂着一贯的灿烂笑容，丝毫没有惹人诧异的自觉，厚脸皮的蹭进了禄王殿下定好的雅间。

　　如果只是蹭一顿饭那只是小事，谁知这位本两手油旺旺啃鸡腿的柳丞相吃着吃着，后知觉的发现禄王殿下直勾勾盯着他一口没吃，柳丞相像是想起了什么，油乎乎的爪子毫不在意的伸进怀里，掏出一张折的皱巴巴的破纸片递给禄王。

　　禄王殿下看着破纸片上的油爪印，原本伸出的手停顿了下，还是淡定的接了过来，继续低头啃肉的柳丞相没看见，收回手的禄王不着痕迹的在桌布的流苏上蹭了蹭手指。

　　带着嫌弃的态度展开了皱巴巴的破纸片，禄王殿下渐渐露出惊异的神色，片刻后转为欣喜。

　　不过文云不至于这样就被冲昏了头脑，他需要知道柳明月的明确来意！

　　“何意？”柳明月露出“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居然不知道”的诧异表情：“你不是想拉我站你这一边么？这是我的诚意啊！”

　　文云觉得头疼，对方这么理直气壮一说，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就算他之前想要拉拢，也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耳墙有耳不懂么！要是别人这么做，早被他视为别有用心了，可柳明月，还真就是这么“不拘小节”的人！

　　文云庆幸一开始他就把侍从赶到门外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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