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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心动
红牡丹是一路跑回来的。
汀兰在街上出了意外时她们的邻居恰好看到,几年相处下来邻居也知道姐妹俩生活不易,晓得红牡丹虽做歌女却并没有自甘下贱,善心的邻居对这对姐妹平日里也是多有帮衬。这一次看到汀兰险些被车撞了,便是邻居跑去不夜城告诉的红牡丹。
邻居那时只看到有好心人照顾小汀兰,却不知道还有两人带汀兰去了医院的后续,于是心急之下直接坐黄包车奔着那条街去的红牡丹就扑了个空。但好在街上还有不少人看热闹看了个全程,告诉红牡丹那两个人带那个小姑娘离开一段时间后又回来,听着是带小姑娘回家了。
红牡丹心下定了一定,却还是怕会有什么意外。她一路跑回家,但却忘了她身上还是唱歌上台穿的衣服,细高的鞋跟并不适合奔跑,她才跑了几步就扭了脚。疼,真的很疼,但再疼也敌不过心里对妹妹出事的恐惧。她甩了脚上一双漂亮昂贵的鞋子,赤着已经伤了一只的脚,就这样跑回了家。
家已近在咫尺,她却心慌意乱得怎么也掏不出钥匙,好不容易掏出来之后却骤然发现门根本没锁。慌乱中红牡丹心底生出丝狂喜,像是张牙舞爪的妖艳火苗把她所剩不多的理智燃烧殆尽。
——是妹妹吗?
——是妹妹吧!
心里不住盼望着是妹妹回家来了,红牡丹跌跌撞撞走过院子,几乎是摔进了屋。
而后她就看见了妹妹,安稳睡在一个什么人的怀里,睡颜那般安稳甜美,让她惊惶不安的心瞬间平稳安定下来。定定注视着妹妹的容颜好一会儿红牡丹才终于找回了理智,一直提着的气松懈下来,她再也站不住,真的一下子跌坐在地。
有人很快过来扶起了她,双手微凉,身上是夹杂着药味的冷冽气息,红牡丹莫名觉得这气息有些熟悉。顺着对方力道站起身,她这才觉出了脚上剧痛,垂眸看去,却是脚腕高高肿起,配合着刚才落脚处混杂的泥土和鲜血,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剧烈疼痛的脚支不住身体,红牡丹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却突然被人拥进了怀里,太过亲密的距离和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味让红牡丹瞬间红了脸。
她抬起头细细看着岳悯的容颜,不敢相信她居然是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又见到了她的救命恩人。她下意识动了动唇,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话:“是你……”
她声音太小,岳悯没有听清,也就无从得知红牡丹已然认出了她来。打横抱起没来得及反对的红牡丹,岳悯问清了房间位置把红牡丹小心放在床上,又按着她指示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药酒。
把药酒放在床边,岳悯反身离开了房间,把她刚才一时心急放在椅子上的小家伙抱去了另一间屋子的床上安置好。
回忆了一下刚才只看了一眼的红牡丹的脚,又看了看门口红牡丹踩过的地方印出的隐约暗红,岳悯抿了抿唇,去她刚才走错的地方拿了两个盆又返回红牡丹卧房。
对着红牡丹看她拿盆进来时稍显茫然的眸子,岳悯微微笑了:“哪个是洗脚盆?你脚上有伤,不清洗干净会感染的。”
红牡丹自是拒绝,让恩人抱自己进来本就颇为失礼,哪有再让恩人为自己洗脚的道理?可岳悯态度坚决,并不是她轻易能改变想法的对象。眼见着过了几分钟,岳悯仍双手各拿着盆,大有一直这么站下去的趋势,红牡丹终于还是咬了咬唇,朝其中一个盆指了指。
岳悯轻笑一声,转身去接水了。
红牡丹的脚生的很精致,虽不是很滑嫩,却十分白皙,细瘦的脚踝握在手中正好合适,岳悯小心撩着水给她洗干净,就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惜物品。
岳悯太过轻柔爱惜的姿态让红牡丹十分不自在,何曾有人这样对过她?即使久远的记忆中母亲为她洗过脚,那也是慈爱而随意的,绝不会这样小心翼翼。
她动了动腿想从岳悯手中抽出脚来,却反而被岳悯眼也没抬的嗔了一句“别乱动”,好像这样的举动十分平常。于是即使再不自在,红牡丹也只能听之任之。
岳悯也知道自己情绪外露的太多,在红牡丹动了这么一遭后也收敛很多,动作轻巧的清洗好了这只脚又迅速把扭伤那只洗干净。小心把红牡丹一双脚搁在床上,岳悯才去倒了水又洗干净手。
敛去了一切情绪,岳悯一双眼沉静若水,她把找出来的药酒倒在手上,低声提醒了一句后看人做好了忍痛的准备,便大力揉上了脚踝的红肿处。
揉开淤血的确是很疼的一个过程,即使红牡丹素来善于忍耐也在开始的时候泄出一丝声音。但岳悯听在耳中却不为所动,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因为原身的经历,岳悯处理这样的伤可以说得心应手,她利落治完了红牡丹的脚踝,又用刚才去医院时买回来的药和纱布把她划伤割破的脚底包扎起来。打好最后一个结,岳悯用手指拨了拨那个白色蝴蝶结,抬头对着红牡丹笑了,那笑容温柔令人心安,眼神却幽深得令红牡丹心惊。
红牡丹眨了眨眼睛,却见岳悯眸中神色柔和不见半点幽深的影子,于是红牡丹也就放下心,只以为方才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岳悯微笑着说:“你这些划伤不重,只要记得愈合之前不能沾水,再换几次药就可以了。就是扭伤比较麻烦,痊愈之前不能活动。”她倒想再多说几句,比如需不需要帮忙,她可以留下来照顾汀兰。但岳悯也深知什么是过犹不及,于是话只说一半便停了下来。
红牡丹果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仰头瞧着她时眼神专注仿若含情,但听到“不能活动”四个字时那令人心动的双眸霎时间漾起了波澜,让人为之不忍。岳悯险些避开她的目光,又为了不引起红牡丹的怀疑极力控制着眼神与她对视。
岳悯没有说话,她还不想这么早就让红牡丹知道自己和不夜城的关系。固然自己有着帮红牡丹的能力,但这样一个陌生人无故几次出手相帮,本身就十分可疑,若再帮得更多,就是再没心眼的人也没法不多想了。她不想让红牡丹觉得自己有所图,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豢养的金丝雀。
红牡丹听话的没有动她的脚,却依旧对岳悯欠了欠身,对她十分感激:“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上次救了我,这次又救了汀兰,而且还……”她看着自己包扎得当的脚,微垂的面上泛起了红晕,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个拥抱,“我叫郁汀芷,还不知道恩人怎么称呼……”
岳悯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来,她抬手十分自然地把红牡丹垂落到腮边的一缕乌丝捋到耳后,看着对方因羞涩而愈发明艳的脸,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汀芷……”她顿了顿,又道,“我姓岳,你叫我阿悯就是了。可别叫什么恩人,我会不高兴。”
自己的名字像是在对方舌尖辗转缠绵一遍,这样古怪的感觉叫红牡丹更是无措。她刚想说这样亲近的称呼不合适,又被对方一句话把路堵死,于是她只好顺了岳悯的意,唤她一声“阿悯”。
这个颇亲昵的称呼从红牡丹口中说出,感觉和柳素卿还有聂君白叫她时都不一样,这让岳悯心头喜悦。她笑着应了,随即借故时间已晚,红牡丹又不便移动,随便应付了两句红牡丹的“不能”“不可以”,去厨房给郁家姐妹做饭了。
岳悯平日很少下厨,但她厨艺却十分不错。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岳悯厨艺可封神,也敌不过红牡丹家里连一根菜叶子都没有的事实。她这才想起来,红牡丹平时大多在不夜城,白天排歌舞晚上登台表演直到深夜,汀兰也是一整天都在学校晚上才回家,两姐妹哪里有一起吃饭的机会,厨房有菜才是稀奇。
岳悯侧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打开自己的钱袋粗略看了自己的钱,直接出门就近找了个酒楼打包了几道清淡的菜和粥带回去。
归来时天已经黑了,岳悯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直接迎上了扑过来的小姑娘,由着对方拽住自己衣角跟在身边转来转去,岳悯把饭菜一样样摆好,这才腾出手来揉一揉小汀兰的头,然后去里屋抱红牡丹出来吃饭。
一天连着几次被人这样抱在怀里,因为有那天夜里的救命之恩为先决条件,红牡丹在不知不觉间也忘却了岳悯是她的同性。她对着岳悯会脸红,会心跳加速……而这一切也被岳悯察觉出来,并为之暗暗欣喜。
她想她已经知道要怎样对红牡丹了,她只需要让红牡丹潜移默化习惯她的存在,然后再也离不开她,再不必担心红牡丹不会用同样的感情对待她。
若要潜移默化,最有利的条件莫过于朝夕相处,正遇上红牡丹脚伤行走不便,有这样好的一个借口,岳悯乐得装作一个好人,借故照顾郁家姐妹留在这里住下。
红牡丹自然是反对,她们姐妹俩本身就欠了人莫大恩情,哪里还有要恩人留下来照顾她们的道理,但她既反对不了岳悯,也抵不过妹妹由听到岳悯说留下来时的欢呼变为听她拒绝时的泪眼盈盈。
红牡丹并不奇怪妹妹对岳悯的依赖和好感,她自己不也是这样么,自那一夜被恩人救下,她便不由自主时常想起那一夜并不高大却十分挺拔可靠的背影,再加上今日……红牡丹抿唇,没敢再抬眼看岳悯,却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这代表同意的一个“嗯”,最高兴的却是小汀兰,大约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她直接朝着岳悯扑过去,直到被人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想起害羞,于是僵硬把脸埋在岳悯怀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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