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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迷雾重重（下）
一直给杨思钦操心着亲事的人，也都未曾想到，事情竟解决地如此迅速。
本来是死活不愿意去见人家姑娘的杨思钦，谁想竟然在见到那姑娘后一见倾心。两家本就准备结缘，现在事情发展如此合人心，更是快速地定下了亲事。
阿飞，步霆和杨思钦一起在外面的饭馆中吃饭时，说到此事，阿飞拍桌道：“真不容易，如此我便将前几个月酿好的酒赠与你吧。”
杨思钦眨眼道：“你还会酿酒？”
“当然，这是我老本行。”
步霆道：“你的酒，自你来京城后我还没尝过呢。”
“不急不急，等……”阿飞说到一半突然面露可疑的红晕，便闭口不说了。
杨思钦自从要成亲了之后，突然变得聪明了，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指着阿飞哈哈道：“你是不是害羞了。我知道要等你们成亲时再拿出来是么！哈哈哈。”
步霆喝了一杯茶，“威胁”地瞟了欺负他家阿飞的人一眼。
杨思钦立马闭口了，步霆也不禁浅浅笑了。
闹市中的客栈，他们三个人带着笑容说说笑笑，纷杂中自有友情和爱情的圆满。
杨思钦本来脸上都笑开了花，可是再看着眼前默契的两个人，心中竟生出一种感伤。
“哥，嫂子，我以后成了家，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吧。”
阿飞笑道：“当然，想见面不就见面喽。”
杨思钦却有种莫名的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怕。”
步霆看着他道：“怕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要娶妻，人生有了大的变化所以总有些不安吧。”杨思钦挥挥手，“哎呀，还是不要管我了。”
步霆脸上的笑容却渐渐褪去，认真道：“恩，面临人生大事时总会有些焦虑。但是思钦，不管有什么变化，我永远都会是你大哥，站在你身后。”
阿飞扭头看步霆，碰巧抓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她心里似明白了些什么，又立马露出平时的样子对二人道：“你们俩这话说的情意绵绵，想过我的感受吗……”
某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质真是让人绝倒。
……
杨思钦的好日子定到了下个月初十。
日子定下来的那天，杨炎亲自来了步霆府里。
他进府的时候，阿飞还在府内院后的池塘里捞鱼，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对着阿飞结巴道：“小姐，杨，杨将军来了。”
“杨将军？哪个杨……”阿飞突然睁大眼道：“杨思钦他爹啊？！”
下人连连点头。
阿飞连忙一把丢了鱼竿，放下捋起的袖子，慌忙地双手一边散下随手扎起的头发，一边对身边的丫头道：
“我应该现在正做什么才正常？”
那丫头也是忙着帮阿飞整理衣服，愣了一下，小声道：“小姐要不……刺绣？”
阿飞想了想，“不行，装都装不出来……”
“……”
“对了，前几天买来吃的兔子呢？杀了吗！”
“……还没。”
“好，快给我抱来，再找来几根胡萝卜！”
待杨炎走进院子中，看了一周道：“那个丫头呢？”
管家低头道：“应该……在后院，小姐经常在后院喂（zhua）鱼……”
杨炎点点头，便走向了后院。
见到阿飞时，她正蹲在两只兔边喂它们胡萝卜，满脸是对小动物的爱护。阿飞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到杨炎“惊讶”地站起身来说道：“杨将军好。”
杨炎瞥了身上还沾着菜叶的肥肥的兔子一眼，对阿飞道：“恩，今天来跟你说一件事。”
阿飞想了想那天花灯会看到的那些大人之间寒暄的样子，也弓着身子伸手道：“好，杨将军这边请。”
全院下人：……那是男子之间的礼。
杨炎眼角也沾染了一丝隐隐的笑意，点头道：“嗯，阿飞姑娘请。”
杨炎此番来，是送喜报的。因杨思钦要成亲，而步霆毕竟算是长子还未成家，有些说不出去。
“老夫是来跟阿飞姑娘商榷婚娶之日，阿飞姑娘可有亲人在？”
阿飞摇头道：“没有，我父母双亡。也无亲人在世了。”
说完，杨炎并未立即回话，阿飞心想：这不会是还嫌弃我身世，要演话本子中那种戏码吧，幸亏老子最近话本、戏班看得不少啊。
可是阿飞没有机会演一出了，杨炎并未有任何阻碍之意，终于道：“那便霆儿与你商量后，再决定怎么婚娶合适吧，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提前钦儿两天，可以吗？”
阿飞点头，本想说，“好，我都行！”心中又琢磨着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豪迈了点，思索片刻说道：
“恩，挺好。”
***
喜事将至，府中都要开始挂红灯笼，还有各种红帐，红桌椅，红柜子。
阿飞并未有亲人在世，省了很多嫁娶的繁复步骤。
“虽不如别人寻媒下聘那般繁杂，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一下你的家乡。阿飞，好吗？”
两个人此时正躺在两个摇椅上，并排在院中看着夜空。
阿飞思忖道：“其实我没有真正的故乡，从小就跟着父母游历的。”
步霆看向她，月光下她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被照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手轻轻顺着她耳边的头发。
“那你的父母葬在哪？”
“在他们相识之地。”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攥在手心，“明天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阿飞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待步霆再看去，她已经头浅浅侧去，似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步霆和阿飞启程去了她的家乡。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子，风光十分秀丽。他们去到的时候，正赶上镇上开集，一群妇女排着队在街上采购新出的的鸡蛋，街上各种小贩叫卖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轻松而温暖的笑容。
阿飞四处看着，感叹道：“我好喜欢这个地方啊。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但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现在看来真是不错。”
步霆却停在了一个摊前，那上面有很多泥塑的小人，阿飞也跟着看过来，拿过一两个翻来翻去地看。
“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些，还曾经自己捏过。”他淡淡地叙述，阿飞却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到他小时的样子——黑溜溜的眸子，低着头捏着自己手中的泥人。
阿飞笑道：“现在也可以捏啊，让我看看你的技术如何。”
那老板笑眯眯地主动拿来了捏泥人用的泥土，“客官可以自己试试的。”
两人便在这小摊上坐下。阿飞把一滩黏糊糊的泥土捏起来，随感觉任意地搓揉，还偷偷地瞄着步霆怎么捏。
步霆果然是以前捏过的，现在捏起来也很顺手，在阿飞手中勉强捏出一个小人的时候，步霆已经拿起了颜料开始给她的泥人画上眼睛、衣服。
“咦，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阿飞摸着下巴评论道。
步霆小心地用小刀在泥人头部下面削出齿状的头发，那老板也探头道：“这泥人看起来好像眼前这个姑娘啊。就是……怎么穿着是男装。”
阿飞也仔细地瞅着，随即道：“我穿衣服有这么随便么？”
“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比这还……”衣衫不整。
阿飞争辩道：“那是半夜里我随便穿了件衣服去开门。”
不一会儿，步霆手中的泥人已经完成了，老板感叹道：“真的很像。这眉毛和眼睛，和这个姑娘真像啊。”
阿飞也看着自己手中的“步霆”，面目模糊，一条手臂长一条手臂短……步霆拿过来，给“自己”的脸擦了擦，把两个泥人放到了一起。
“老板，我们想买走这两个泥人，要多少钱？”
老板推手道：“不用不用，既然是你们自己捏的，你们自己尽管带走吧。且这位公子捏的比我好，我哪好意思收钱啊。”
两个人带着泥人又重新上路。阿飞的父母葬在山脚，离城镇有一定距离，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到达。
当阿飞指着不远处道：“喏，在那儿呢。”
步霆看过去是一片灌木丛。背后是一片远山，不远处是一条溪流淙淙流淌。
“是不是很荒凉，我已经有三四年没有来过了。”阿飞拨着脚下几乎及膝的野草。
“如此幽静，想来你父母会很喜欢。”
阿飞看向步霆，挑眉道：“你知道我父母喜欢什么？”
“依你的性格不难看出。你随性自然，想法不凡，父母一定也是远离尘嚣，超凡脱俗之人。”
阿飞拍着步霆的肩膀咳了咳道：“恩，放心，你的岳父岳母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说着脚下一打滑，差点滑倒。
步霆扶住她的腰，拉着她的手道：“小心。”
阿飞怕了拍胸口，就任他拉着走过了这一片泥泞的小路。
阿飞父母的墓很简单，只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布满了各种野草和野花，也没有墓碑。
“我想我爹娘是喜欢这样的，便私自为他们做了决定。生时共隐于山林，死后同衾归于山川河流，这是他们的一生，很圆满，所以我并不难过。”
“他们是为什么而去世？”
“我爹爹虽是名医，但自己身体一直不好。有一次在战场后方为伤病医治，几乎不眠不休三天，回来后就一直低烧，卧床不起。十天后便离世了。他离世后，我娘便一直抱着他不吃喝也不说话，两天后我一醒来便发现我娘……”
尽管事情已经发生过这么些年了，再次想到那个场景还是犹如重新经历一般，当时的那种孤独无助感至此她都忘不了。
阿飞揉了揉眼睛，声音低哑道：“我那时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让我依靠了。两天后，我把他们埋在了这儿，在这里哭了好久，我觉得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那时流尽了。”
步霆把阿飞的脸埋到自己胸前，右手像哄着孩子一般轻轻拍着阿飞的肩膀，不一会儿才听到她低低地呜咽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哭，他低着声音道：“好好哭一场，然后便好好祝福他们。”
阿飞点点头，抬头红着一双眼睛道：“我父母让我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这样，没有辜负没有欺骗，只有珍惜，只有风雨同行。我们也要这样……”
步霆看着她的眼睛，直接吻了下去。两人唇齿之间感受了她的泪水，凉凉的，有些咸。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雾雨，远山近水一片苍茫，天地相接。他们认真地亲吻着，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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