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缘，三杯半

　　阿飞在青楼里闭门呆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中午当她听到门外杨思钦的叫门声时，才连忙就跑去开门。
　　阿飞探头看了眼外面没人了，才把门一关，对坐下来气喘吁吁的杨思钦道：“怎么样？他出来没？”
　　杨思钦咽了口刚喝的茶水喘气道：“没事了，上头也没责怪，主要就是爹生气，大概讲了他一顿也没什么了。哥跟我说晚上会来这见你。”
　　一口气说完，杨思钦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容还有些不习惯。
　　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三天前的明月，但此时去除了易的妆容，还不知怎么换了声音，就变成了传说中的阿飞。
　　他没见过很多美貌的女子，也不知美女的评判标准，可他觉得阿飞长得比明月要好看，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灵动，眉毛眼睛嘴巴都很生动。声音也不似明月那般娇，比起一般女子有些低，但像清泉一样让人听着舒服。
　　他对这个传说中的阿飞还有着一大番的疑问，还有对她和哥的故事还有很多好奇……而且对于她怎么变成明月的事！

　　话说昨晚，王府的歌舞快要结束时，步霆竟直接将那明月拽入怀中。
　　惹得周围一片惊呼。有人看热闹看的很兴奋，有人惊讶到下巴掉下来，也有人几乎暴跳如雷……
　　阿飞继续挣扎着说道：“喂，你不怕死啊……这可是王爷寿辰的表演……”
　　步霆轻松道：“没关系，台上她们已经谢幕了。”
　　阿飞扭头看，那些姐妹们看这情景早已明白于心，按原来设计的方式自己谢幕了。
　　随着锣声，下一个节目欢欢喜喜地拉开了序幕。
　　她就这样成了一个小插曲被扔在这里……
　　“姓步的，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阿飞实在没招了，只得放低声音说。
　　步霆微微地笑着看着她，“你现在承认是阿飞了？”
　　“恩……”阿飞无语道。
　　“那你不生我气了？”
　　“生……什么气？”阿飞结巴道，一副拒不承认的样子，“我哪有生气，你走的时候我还乐呵着送你呢，你没看到么。你离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步霆低声道：“你不承认我就这样不放啊……”
　　“你……”阿飞气结，一直都是她跟别人耍无赖，今天居然被别人耍无赖了，“哼，你要真有心讨我原谅，那就回去再慢慢算……现在，你先放了我。”
　　说完，两人眼神对峙了一会儿，步霆便松了手。阿飞连忙站起来，却觉得全身都有点酥，脸也很热。幸好现在是晚上，不然脸红成那样多尴尬。
　　步霆又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所有表演结束了之后等我。”
　　阿飞努努嘴没说话，但步霆知道她已经默应了。

　　阿飞顶着周围人的注视尴尬地往后台走，却在墙角阴影处看到一个身影。
　　“宋国师好。”阿飞，也是此时的“明月”微微行了个礼。
　　那宋国师脸色已经黑到不行了，他伸出手欲抓住她，阿飞下意识一个躲闪，见他未及防，拔腿边跑。
　　等国师反应过来，阿飞已经跑远，夜色漆黑，连个影儿都不见了。

　　一个时辰后，坐在后台吹着凉风的阿飞听到前面传来寒暄声和桌凳移动声，正欲出去，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影撞到了桌子上。
　　“哎呀……”阿飞揉着胳膊，还未来得及叫痛，刚闯进来的杨思钦便急着道：“哥让我对你说先回去，他……被直接押走了。”
　　“押走？”
　　“是。”杨思钦挠挠头，皱眉道，“我听到的理由是，身为将领，败坏军纪。”

　　如今，听到他晚上就能出来，阿飞也算松了一口气：总不至于是一相认就直接把他送到大牢里去了吧。
　　阿飞又问道：“那总会有些惩罚吧？”
　　“恩，我问过了，哥平时表现好，上面也没怎么太计较，只是降了军职，减了些俸禄……”
　　“啊，还减俸禄啊！”阿飞惊叫道。
　　杨思钦打量着眼前的人，没好气道：“你倒只关心俸禄啊！”
　　阿飞坐下，倒了杯茶道：“那不然关心什么？钱财跟生活最息息相关好吧。”
　　“你……哥的前程呢，都被你给毁了！”
　　“怎么叫被我毁了，那晚是你哥非要拉我，我不也不愿意的……”
　　“你……我哥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么……亏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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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钦激动地说着，阿飞起身重新找了袋茶叶泡茶。
　　待回到座位上，杨思钦也说完了，阿飞倾身给他倒了杯茶，说道：“知道。”
　　杨思钦楞道：“什么知道？”
　　“你不是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么，我说‘知道’啊……”
　　杨思钦目瞪口呆，阿飞只笑笑，继续悠闲地品茶。

　　杨思钦走后，阿飞便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倒不是要找什么财物，只是……穿什么衣服呢。
　　阿飞郁闷，好歹今晚就要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本来模样以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了。
　　……倒不是我多在意他，阿飞想，只是自己告别小姑娘打扮很久了嘛，多少会有点忐忑。虽然扮了明月很久，但那也是以她的样子见人啊。

　　找了一会儿衣服，阿飞直起腰来，无奈的想：好吧，阿飞，你本来就是喜欢他嘛。老子为自己喜欢的人试衣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步霆敲门的时候，正是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候。
　　阿飞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外面正是“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她心底也不禁一软，竟有些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这一见，可是隔了两年。

　　带阿飞回过神来，步霆正打量着她全身，她的脸上立即染上了红晕，连忙扯开话题道：“看什么，还没跟你算账呢！”
　　步霆跟着她走进屋子，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似乎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她穿着一条淡紫色长裙，头发还不是很长，发梢在腰上面一些，上面盘起的发髻边插着一支带着浅红色珠花的簪子。
　　阿飞走在前面，心知他一定在看自己，便连走路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手不经意地一下下拨着耳边的头发，放下时还无意识地摸摸耳朵。

　　坐下后，她看步霆眉里眼里都是笑容，抓抓裙子说道：“你笑什么？”
　　“阿飞，你穿女装很好看。”他轻轻道。
　　“你别以为说好话就有用……”
　　步霆温柔地看着她，配合着说道：“恩，我情愿接受审判。”

　　阿飞看到某人态度如此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瞪着眼睛卡在那儿。
　　步霆过了一会儿说道：“那阿飞就是原谅我了？”
　　“我……”
　　“恩，那就说说阿飞你怎么到这儿的吧。”
　　说到这，阿飞才突然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说呢。
　　“对了，明天我们要去见见明月，真正的明月。”
　　步霆沉吟道：“她怎么了？你和她是怎么相识的？”
　　阿飞叹了口气，说道：“我来京城之后，没地方住没有钱，所以就进了宫玉楼当个小丫鬟，当时我服侍的正好是明月姐，可是后来她告诉我她想离开这里，一时没有办法，我就冒充她当了这个明月，然后让她离开了。”
　　“她离开了？”步霆疑惑道。
　　“没有走远，在京郊的一个农家住。明月姐她……肚子里有孩子了，所以才要离开的。”
　　步霆有些不解，阿飞就挥手道：“总之故事很复杂，我也不知道全部的事，明天我们去见了她你就都知道了。总之就是我帮助明月姐离开宫玉楼了，然后冒充着她。”
　　“你冒充她多久了？”
　　“也没多久，半个月左右，第一次在楼里见你那时，我才扮明月姐不久，所以你看我其实都不怎么跳舞，只是仗着身手灵活耍些花样而已。每天易容还要吃药变声音也很辛苦啊……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步霆想了想，勾起嘴角道：“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明月’很不对，但是探子查到了她所有底细，我又没有其他根据，也便没查下去了。真正让我起疑还是彩排那天，其实宋国师早都在你视线里了，可你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我义父介绍他，你才有了反应，所以那时我便断定你是假的。知道你是假的后，我就有了隐隐的感觉你会不会是阿飞，直到寿辰那天，你紧张的时候无意识地摸摸耳朵。”他顿了顿，“那是阿飞习惯的小动作。”
　　阿飞吃惊：“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习惯！”
　　步霆微笑道：“人紧张或是一些场合下，多多少少都有些下意识的习惯动作，意识不到很正常。”
　　阿飞还是不满意道：“就凭这个小动作啊？那你万一抓错人怎么办？”
　　“不会的。”步霆答道，“易容术高超、性格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又有着阿飞的小动作，还有……你也试探过我不是么？”
　　阿飞舔舔嘴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自己是有试探过……第一次见的时候问他有没有人说过他名字不好，后来也问过他娶妻之事。想着趁这个机会考验考验他……

　　步霆突然抬眼一直盯着阿飞看，阿飞好奇道：“怎么了么？”
　　步霆摇摇头，“只是觉得，我们分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阿飞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说罢突然觉得口渴，便起身去取水壶，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现在也很迷茫，要是没有你认出我这一出，不知要扮明月姐到什么时候呢……”
　　待她拎着水壶走回来，发现步霆还在仔细地看着她，她无语道：“我又不是花瓶文物什么的，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她走到步霆面前，给他的杯子里倒了茶水。
　　茶水还冒着热汽，散发出一阵茶叶的清香，热汽腾在阿飞脸上，步霆一直细细地看着她倒水，放下水壶。
　　直到她放下了茶壶，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他看着眼前的人眉目清晰的就这样安静地就站在他面前，一时竟觉得心潮难平。
　　“阿飞。”他突然开头道。
　　“嗯？”
　　他突然伸出手，阿飞诧异地看着他拿出一个红绳编成的手绳，红绳上垂着的却是瓷制的红豆串子。
　　那……好像是……
　　“这是我临走时你送我的那瓶药的瓷瓶，这是其中的一半，我找人打制成这个。”
　　阿飞看了看，好像确实是，又想到那天见他都能用右手拿剑了，想是手伤应是好了。
　　“那……另一半呢？”
　　问完阿飞就有点后悔了，信物男女各执一半，不正是定情的意思么？她还直接问到底了……
　　阿飞红着张脸看他从胸前拿出一条红绳，上面是相同的瓷豆。
　　整个屋里都静下来，只有他们的呼吸心跳相缠的声音。
　　他认真道：
　　“阿飞，到我身边来吧。”

　　片刻后，阿飞轻轻抓住了那条瓷豆的红绳，低下了睫毛，连眼皮都带了微微的红。
　　“不是已经来你身边了吗。”

《道听魍魉》
一宵新作——能看到鬼的女阴阳先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