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手札

　　我再一次从床上起来，外面的天已经朦朦亮，这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睁着眼睛，无时无刻都在与内心可怕的想法作斗争。它想去医院杀了王祺，完成那个女鬼的请求。可我不想，我不可能杀死一个人类，更何况我与他无冤无仇。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这个想法，在天刚亮的时候，我确认阿阮没有醒过来，起床出了房间。

　　清晨的宅子有点湿冷，加上昨日又下了雨，空气中的湿度很大。我的头有些昏昏胀胀的，摁了摁太阳穴，迫使自己稍微清醒一些，我与早已经醒来的何叔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宅子。

　　清晨的街头，看不到几个人，我在包子铺买了两只包子当作早饭。其实我一点都不饿，因为我不可能会饿，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买了，还吃得很香，差点噎着。

　　“姑娘，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我离开了包子铺，一个人走在略显冷清的路上。

　　“十三？”尤金是从一条弄堂的深处走出来的，他应该享用了一顿美餐，嘴唇鲜红欲滴，一边走一边扣着衬衫上的纽扣，裸露出来的脖子上依稀可见凌乱的吻痕。我蹙眉，有点不开心他这会出现。“这么早上哪儿去？”

　　“我们好像没有熟到要报告行踪的程度吧。”我显得不耐烦，因为天亮得很快，医院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尤金挑眉，刚吸完血的他看起来很是诱人，就连微笑都妖娆得不行。“的确是，不过，你出来时有与阿阮知会一声吗？”

　　“太阳都快升上来了，我想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不太确定阿阮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我很难猜到他是否已经知道，也许他就算不知道也会让人感觉他已经知道。

　　尤金听了我的话，再一次挑眉，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些什么，就笑了笑走开。我松了一口气，一路小跑。

　　王祺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经醒了过来，我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他在见到我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惊讶就转瞬即逝，他长吁一口气，对我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的手抖了抖，在来医院之前，我在一个杂货铺买了一把水果刀，我感觉自己疯了，一直都在怀疑这把水果刀够不够锋利，可不可以一刀捅进王祺的心脏。此时，水果刀就在我的手中，而我的手背在身后。“你不用紧张，我母亲请求你来的，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快动手吧。”

　　我点头，伸出了握着水果刀的手，靠及病床，我俯身，抬手，向着王祺的胸口，刺过去。

　　“十三！”一道电波打到了我的手腕上，水果刀立即掉落在了地上，我转身，惊慌失措地看着冲进病房的尤金。“我一直跟踪你，你这是怎么了？”他朝我走近，我大叫:

　　“别过来！”蹲下身，捡起水果刀，用双手紧紧握住，刀刃向着他，不让他靠近。“别过来！你出去，什么都别管！”

　　尤金的眼中满是疑惑，而病床上的王祺则晕了过去，仪器上的示数都疯狂地跳动着。“我去喊医生！”他打开门，我飞快地冲过去，拦住了他，一刀刺在他的颈窝。“十三……你……”我用力抽出水果刀，看着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你怎么不躲开！你干嘛不躲开啊！”看着那止不住的鲜血，我害怕得丢掉了水果刀，用摁住伤口，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尤金的脸惨白一片，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作为一只高等的吸血鬼，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制服我，可在我袭击他的时候。他居然连一点点防卫都没有。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他的伤口无法在短时间内愈合，如果我进行处理，他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休眠。

　　“你的身体出了问题，你必须告诉阿阮。”他的声音依旧优雅动听，“这点小伤还算不上什么。”我看着他，心里乱成一片。王祺的心电图在这时候变成了一条直线，我的视线又落在了水果刀上，刀刃上满是尤金的鲜血，我很想捡起它将王祺杀了。这种想法占据着我的脑袋，“十三？”

　　我还是按着那种想法做了，一刀捅在王祺的胸口。尤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走向他将他扶起来，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你忍忍，我马上就回来。”找了个避免太阳直射的地方，我安置好他就又闪进了医院。

　　我想要找的是这家医院血库的所在，这时候输血并没有在国内普及开来，但这家医院拥有全上海最顶尖的技术，尤金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他之所以会选择这里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他没空出去觅食时，可以稍微取一点血库里的血填填肚子。

　　我的思路十分清楚，很快就找到了血库。来的路上我看到许多护士和医生正在往王祺所在的病房赶，但我知道王祺已经不可能再被救回来了。我的心中满是成事后的愉悦和愧疚，很矛盾的感情，却同时存在我的内心。

　　血库有专门的人看管，需要输入电子密码才能进去，我靠在拐角的墙壁上，仔细打探着看守室的两个女人，犹豫了片刻就快步过去一脚踹开了看守室的门。

　　两个女人被我吓了一跳，惊慌的看着我，其中一个想要去摁警报，我赶紧拦住了她，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加重力道。“帮我开门。”冰冷地对另外一个女人说道。“不然我就杀了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镜子里的我没有一丝表情。

　　女人哆哆嗦嗦地输入了电子密码，我往里敲了敲，迅速敲晕了这两个女人，进去拿了两袋鲜血就逃了出去。

　　我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拿到血袋，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不管不顾所有的后果。

　　找到尤金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虚弱，皮肤几近透明。我的愧疚感便爬上了心头，连忙将血袋咬开一个口子凑到他的嘴边。意识迷离的他一尝到鲜血的味道就大口大口地将血袋里的血往嘴里倒，不停地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我坐倒在草坪上，背靠着墙壁，双手撑着脑袋。我很怕，因为从昨天开始我所有的行为都不是我所想的，但那些想法却又是真实地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的，而当它们一冒出来，我就想去实施，看看我都做了什么，杀人放火抢劫，给自己引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不觉，尤金已经靠在了我的身上，冰冷的獠牙就在我的颈边，刺痛的感觉使我清醒。我想推开他，可他被对鲜血的渴望所控制着，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我感觉我体内的鲜血再被他一点点吸干，我不可能鼓起勇气去咬他一口，也像他一样去吸他的鲜血，那便是初拥，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吸血鬼，可我的意识越来越稀薄。

　　真是不该捅他这么一刀，现在倒好，报复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苦笑。

　　“十三……”不知何时，尤金的獠牙离开了我的脖子，一时间，他和我似乎拥有了同样的气味，我吃力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还没失去意识，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这味道真是差劲得不行。”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悬崖勒马，没有一口气将我的血液全部吸光，我不知道若是这具身体没了血液会不会变成木偶的样子。好像拼尽了全力，我扯过他凌乱的衣角，想都没想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这算什么，被吸了大量血后的强烈需血症？

　　尝到那鲜血的味道后，我又后悔自己这样会不会完成所谓的初拥。我听到尤金在轻笑，挣扎片刻，我从他的脖子抽离，狠狠地甩了甩混沌不堪的脑袋，起身，站稳。

　　“你确定要这样出去？”

　　“你确定不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我将嘴角的鲜血用手擦掉，不知道吸血鬼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液体的味道，在我尝起来，还不如麦当劳的番茄酱来的好吃。

　　“你当我不知道就在你救我之前你是有多么想杀死我？”他笑，我却因此僵住了神色，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后，我打算离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我不能否认他说的话，我也不能解释我所做的一切，我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些。这一刻，我谁都不想看见，即使身上的旗袍上粘着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尤金的鲜血，我就这样走在热闹的街头，路过的人们会用惊异地眼神看着我，可我谁都看不到。

　　十字路口，电车在缓缓驶过，早晨的大上海显得十分忙碌，今日的阳光很灿烂，但这都与我无关，我迷茫地走着，穿过街道——

　　“啊！小心！”

　　好像有人在大声叫唤，耳边有车子急刹车的声音，我怔怔地望着它，一点都没想过要躲开……

　　“天呢！快喊救护车！”

　　人们向我围来，我却依旧在思考。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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