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6927]晴空之下

　　“今天的阳光真美啊，”六道骸荡漾出一个近乎讽刺的笑容，眯起眼睛看向天空中那耀眼的光源，“美得可真像你啊……彭格列。”
　　六道骸坐在柔软的青草地上，身旁躺着一具红棕色的木制棺材。这具棺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整具棺材上刻着的繁杂而华美的金色花纹如行云流水一般，木头特有的纹理在花纹的间隙中清晰可见。阳光均匀地打在棺材壁上，反射出一道道冷光。
　　六道骸低下头，指尖轻抚棺木上的花纹，宛如在触碰情人的脸颊。
　　一想到记忆中那个用温柔的语调喊出“むくろ”的少年此时已沉睡在指尖所触的木板下的空间里，想到那个会在每天早晨醒来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的少年无法再作出任何表情，六道骸忽然又一种想要大笑的欲望。

　　确实他这样做了。
　　他先是捂着右眼低低地笑出声，然后手捂住腹部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眼中一片潮湿。

　　六道骸想起了过去，想起每次任务前那个少年像祷告一样地给自己一个吻，轻柔的吻像羽毛般落在六道骸那只红色右眼上。
　　六道骸以前从来没有明白过那个吻的意义，今天亦是如此。
　　“你是在祈祷还是忏悔？是为了生存还是死亡？”六道骸曾经这样问过那个少年。
　　那时已身为十代首领的少年带着不符合黑手党教父身份的复杂表情，给出一个不符合问题的奇怪答案。
　　“我只是在想，要是能永远和むくろ在一起就好了。”

　　纵然不愿见到无以计数的生命消亡，纵然身处于一个永处于黑夜的世界，想要和你在晴空之下像普通人度过一生的心情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
　　“这就是你所满足的‘永远’吗，彭格列？”六道骸收回思绪，凝视着指尖下的金色纹案。
　　凹陷的金色条纹将阳光集中为斑驳的一点点刺入六道骸的眼睛，带着与棺材主人相反的杀意。
　　六道骸没有避让的想法。他从来不是个会躲避的人。

　　“看来这次的家伙耐力不错。虽然我不是一个会关心敌人的家伙，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身后的树丛轻轻一晃，听到树叶细微的沙沙声响的六道骸没有回头地开口，语气中的讽刺在温暖的晴空下透着无比冷意，“你难道腿没有蹲麻？”
　　六道骸话音未落，便觉太阳穴一凉。

　　“能等到尊贵的前雾守大人，在下蹲候多时倒也无妨。”来者雌雄莫辩的声音微微上扬，无法听出是对六道骸的鄙夷或是得手的讥笑。
　　“实力远不如以往的彭格列家族若是再失去一个特记战力，它的结局想必不会让在下失望。”

　　六道骸扯起一个冷笑的弧度。没有动作。
　　来者看出了六道骸生存本能的丧失。“失礼了，六道先生。”

　　残留有血迹的子弹打入柔软的泥土中。六道骸强制性地忽略了子弹带来的痛楚，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的身体倒在了青草地面上。
　　感受到脸颊下柔软草坪的触感，六道骸费力地转过眼睛看向天空，看到的只是铺天满地袭来的黑暗。

　　这就是死亡啊。
　　虽然曾无数次看过死亡也制造过生命的死亡……但亲自体验的感觉却是如此的……

　　死亡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得美妙啊。

　　一直以来都在收取他人生命的自己，自身的消亡或许才是一直以来真正追寻的东西。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人生，唯有那片晴朗的天空之下才是值得自己停留的地方。

　　六道骸的意识渐渐朦胧。

　　那个吻背后的心情大抵也是一样的吧，面对无法逃避的现实，卑微地祈求最好的结果，或者是最好的结果里最残忍的一个。
　　即使残忍，也终究是好的一个。
　　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他人，还是这个日渐被黑暗侵蚀的世界。

　　或许是幻觉，也或许是瞬间的回光返照，也或许二者都不是——曚昽之中，六道骸视野里的黑暗忽然消散。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六道骸耳边响起，带着怀旧的语气。

　　“今天的阳光真美啊。对吧，むくろ。”

　　就像以往的我抱着最渺小的希望奢求着的，如今的我们再一次牵手漫步在了这一片晴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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