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瞳孔

　　我和手冢君像在看一场从记忆中截取出的老电影，画面褪色，可是色调温柔，像是什么文艺片，放映着年轻人过去同恋人的点点滴滴。
　　过去的手冢君任由朝日奈小姐抓住他的手，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抓住，也并不说话，只是轻声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十年，我最近在想，大家好像都不习惯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不是很难念？”
　　朝日奈小姐闻言“诶”了一声，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的潜台词，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是这样啦，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但我觉得也不是说难念，只是……”
　　她顿了顿，才在手冢君专注的目光下自暴自弃一般坦率地说出了答案：“叫名字我会害羞嘛！”
　　“所以要多练习。”似乎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他眨了眨眼，才回答道。
　　“好啦好啦我会努力的。”她随口回答道，就想拉着手冢君离开，手冢君却对着她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就突然窜出个人来，笑着拍了拍朝日奈小姐的肩膀，把她吓得一抖。她回过头来，对方将身后藏着的超大的棉花糖露出来，还配上了“当当当当”的音效，朝日奈小姐“诶”了一声，方才指了指自己，犹疑地问：“给我的吗？”
　　对方笑眯眯地点头，又将那个巨大的被特地做成了心形的棉花糖往前递了递，咬字清晰：“快收下吧，手冢已经付过钱了哦？”
　　“好、好的？”朝日奈小姐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手冢君，见他点头，才接过那个棉花糖，脸上露出笑容惊叹道，“真的好大啊。”
　　“毕竟是手冢大人难得的委托，是特别招待哦？”少年夸张地眨眨眼，挥手离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手冢你的表情可以不用这么僵硬，我回去工作了。”
　　“工作加油！啊，这样一说，那我沾了手冢前辈的光呢。”被这样活泼的语气感染，朝日奈小姐的语气也轻快了少许，她揪了一小块棉花糖放进嘴里，又将棉花糖往手冢君的方向递了递，“前、啊……国、国光也吃一点嘛？”
　　手冢君这才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咬下一块棉花糖。

　　……谈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我不由得在内心感叹。我发现自从进了这段记忆或是回溯的时光，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之后，我总是忍不住想去观察手冢君的表情，正如现在，望着过去的自己的他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表情，仅仅只是一片空白。
　　被冰封的地表，再也不曾迎来春天的讯息。

　　就这样，我同手冢君和过去的他一起重温了文化祭的整个流程，如果不是这个状态，我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巨大而明亮的灯泡，又或者是什么变态跟踪狂。

　　可能是雨停了的缘故，我时不时能看见有人举着相机在校园里拍摄，其中甚至有那位之前翻墙的蓝发少女，这使我颇有几分好奇。正好那位蓝发少女正举起相机对着朝日奈小姐他们拍摄，我忍不住扯了扯手冢君的衣服，问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手冢君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顿了顿才回答道：“啊，那是摄影部的羽贺瑠璃，他们在做文化祭的摄影工作，之后也会放出展览并且公开售卖。之前那张照片就是我和十年一起买下来的。”
　　摄影部真是很会创收啊，我内心不由得感叹。
　　随即我意识到了不对，虽然我的确没怎么仔细看，但手冢君的相册中有关文化祭的照片似乎只有这一张，于是我不由得发问：“羽贺小姐的样子，像是拍了很多呢……手冢君你们只买了这一张吗？”
　　“啊……”他抿了抿唇，回答了我，“十年说这一张就够了，所以也没有留存更多，现在想来，当时应该多买几张的。”
　　那些回忆，那些本来可以留存下来的影像，如今却因为当时无心的举动，只残存下为数不多的片段，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那时他们还过于年轻，以为同对方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数不清的回忆可以创造。

　　“我之前好像在校园里看到过羽贺小姐……手冢君不如之后去问问她有没有留存？”话说出口我就觉得有些失礼，我从没和别人这样交流过，这样说大概的确不太好吧？
　　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提议，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们继续跟着他们走着，他们在人潮中牵着手，和所有的情侣没有任何区别，也并非我之前想过的那样，会一直是朝日奈小姐在说。事实上，手冢君也在说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就那样慢悠悠地聊着各种各样的琐碎日常，朝日奈小姐就那样认真听着他说的一字一句，偶尔点点头发表自己的看法。
　　那副模样，甚至有几分虔诚了。

　　他们逛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去看了话剧社的演出，演出结束后就是篝火晚会。
　　我还没真实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有些好奇，大家都围在一起，倒数着等待篝火点亮，11月的天黑的很早，这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我不由得跟紧了手冢君。
　　扬声器播放着的舒缓的音乐声音，周围的人的小声喧闹与笑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了嘈杂的世界，我于是伸出手来，戳了戳手冢君，问他他们学校关于篝火晚会的传统。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晚上六点的时候会准时点起篝火，大家会邀请关系好的朋友或是恋人围着篝火跳舞。”
　　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这时正好篝火被点亮了起来，于是声音被大家的欢呼所掩盖，我没能听清他的话语，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放大声音问他：“手冢君，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于是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过去的手冢君向着朝日奈小姐伸出手来，而对方也笑着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过于喧闹了，一切的声音都在作响，而即使如此，我仍然看见了那位羽贺小姐举起了相机。
　　咔嚓。
　　照片定格。

　　这是否就是这段回忆的终结了呢？我想。
　　可是一切并没有结束，让我回过神来的是手冢君轻轻挣开了我抓着的他的手腕，于是我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问题。
　　被嘈杂人声所掩盖的，我未曾听到的话语。
　　——“十年告诉我，有那样的传说，后夜祭的篝火舞会，篝火被点亮的瞬间，相互触碰的人，恋情会实现。”

　　而后画面闪动了一下，如同花屏的电视，随即天色就这样亮起来，一切画面变幻，无数照片在我面前铺陈开来，宛如流动的影像。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之前社团活动室的走廊，而这里是摄影部展览照片的地方。朝日奈小姐同过去的手冢君站在照片前，女孩子看了看照片下的编号，拉过手冢君的右手在手心写下那串数字。
　　“只买这一张就够了啦，用不着这么多！”她说，“况且有些也拍得不好看，就、就别买了啦。”
　　手冢君于是点点头应声好，于是他们进入部活室向负责人登记购入了那张我在手冢君的相册里看过的照片，而朝日奈小姐则询问着登记的人是谁拍了这张照片。
　　对方挠了挠头，翻出表来，手指顺着编号下滑，方才回答道：“啊，是羽贺瑠璃。”
　　他指了指在一旁也负责登记的女孩子这样说：“说起来，羽贺不是朝日奈你隔壁班的吗？到时候应该也是她把洗好的照片给你。”
　　“这样啊……”朝日奈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向负责人道谢后，才拉着手冢君离开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推开门的瞬间，画面又切换了。
　　羽贺小姐站在教室的门口，对着朝日奈小姐招手，于是她急匆匆地站起来，向羽贺小姐走去。她将洗好过塑后的照片递给朝日奈小姐，正要离开时，朝日奈小姐拉住了她。

　　“那个，羽贺小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朝日奈小姐这样说，表情带着两分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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